虽然嘴上说着要试用于穷举法。
可是接连数日的长久失败,还是让楚维阳切实的意识到,这般不通义理,一味浑如无头苍蝇一样的乱窜,想要最后试验出完备而相谐的一十二部法门兼修之途径,楚维阳有这样的耐心,玉蛇也有等待的余裕,甚至连这妖脉之力楚维阳也都浪费的起。
但如今看,怕是这横躺在云床上的此獠,不会再有支撑到那般时候的生机。
楚维阳觉得,此事最好还是一事不烦二主。
很多时候,受试的血煞道修士道躯的改变,也意味着某种细节上的截然不同,许多未曾通晓义理的表象,便会因之而不谐,因之而需要调整。
长此以往,尽都是不必要的消耗与磋磨。
因而,遂也像是突发奇想一般,在见到了远道而来的齐飞琼之后,楚维阳遂主动将齐飞琼邀请到了这间石室之中,遂有了刚刚那一番交谈。
既然血煞道一途,大家初涉而来,深耕显得很是有难度,那么楚维阳索性跃出藩篱,从另一个层面来印证这个问题。
再如何与寻常法门截然迥异,这龙相本身,这龙气的义理,总该是相同的罢!
楚维阳期待着,它山之石可以攻玉,齐飞琼能够在另一个层面的义理参悟之中给予自己惊喜,能够走捷径,总好过这般长久的磋磨。
而听着楚维阳的阐述,原地里,齐飞琼原本水润的眼眸也一点点变得明亮了起来。
迫不及待想要来参合三元的事情,此时间被她的道心镇压,暂时的封禁在了心门之中。
她很直观的意识到了,这样的实际试验过程,对于她而言,同样是十分珍贵的对于蛇蛟变真龙这般义理的印证与磋磨!
这甚至是某种契机,某种足以教齐飞琼在证就真龙法力之后,再先同门修士一步,完整印证自身五行龙相道法根基圆融的契机!
况且,齐飞琼本就是元门嫡传道子出身,对于楚维阳这等试验,并无分毫的不适感觉,更相反,几乎在闪瞬间,齐飞琼便意识到这等试验的曼妙与好处所在。
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之间,登时间便教齐飞琼想到了许多。
她眸光飞转,顿时间觉得,自己长久的留驻在宗门与外海的分舵之中,不仅仅可以甚为便宜的长久与楚维阳参合三元,洗炼自身真龙法力,更能够以这般捷径,过早的比同门诸修实证诸法。
于是,在这样的心念流转之间,齐飞琼对于此事,竟显得比楚维阳还要上心许多。
只是在实证之前,齐飞琼先是用了长久的时间,以玉简观照火龙岛一十二部血煞道法门传承。
进而在这般长久的观照之中,齐飞琼甚至罕有的主动凑到了玉蛇的近前,争得了灵宠的同意之后,伸手轻抚着玉蛇细密的鳞片,感应着其所修持的《赤霄唤火照天焰中真解》的法力气息。
毕竟,在昔日里火龙岛上,被玉蛇“坑害”过一回之后,实则这一人一蛇之间,尽都相互“记恨”着对方,至少,颇有些闹别扭的意思,长久地谁也不搭理谁。
于是,终于在这般长久的思量之后,齐飞琼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来,看向楚维阳这里。
“师兄,妾身思量着,许是接续在《赤霄唤火照天焰中真解》这一功诀后面的,该是在《万篆焰君妖符书》和《赤烟云兜炼命血焰决》这两部功诀后面二选其一。”
闻听得此言,楚维阳遂稍稍沉吟,便想明白了齐飞琼这般思虑背后的朦胧与大略的轮廓,想来是齐飞琼觉得,玉蛇原本修持得这部功诀,便是以蛟龙妖脉为依凭,法诀更重于内炼,因而她所遴选出来的两部功法,同样是重于内炼,与前者一脉相承。
只是当楚维阳再追问着,想要探究这其中的义理时,三问两问间,许多事情便连齐飞琼也说不上来了,很多的思绪本身,只能被齐飞琼归咎到冥冥之中的才情感触上面。
而这样接连追问之中生发出来的困惑,遂也教齐飞琼的眼眸愈渐明亮起来。
困惑本身并不值得人恼怒,更相反,困惑的生发,代表着当这些事情尽数解决之后,收获的便全都是进益!
而这,便也体现出了这样实证的重要与珍贵所在。
楚维阳那与寻常修士迥异的思绪所带来的不同行事风格,如今传递给齐飞琼的,更是一种别样的印证法门,那是一条通衢道途的门扉,甚至是叩开这道门扉的钥匙!
“那师兄,咱们便先从《万篆焰君妖符书》开始罢!是师兄来?还是妾身来?”
当齐飞琼这般问向楚维阳的时候,楚维阳遂也从中看出了齐飞琼所展露的迫不及待。
因而,道人笑着摆了摆手。
“师妹你来罢,贫道为你打打下手便是了。”
说罢,楚维阳翻手间取出玉瓶来,递到了齐飞琼的手中;再一扬手时,是那玄真宝鉴之中,另一道截然不同的幽光洞照而至,化作了焕然一新的纱衣,笼罩而来。
只是原地里,此獠自始至终只是用极尽麻木的眼神看着立身在云床旁的两人,好似是对于一切变化都显得麻木不仁。
毕竟,再变化又能如何呢,对于此獠而言,无非便是再换一种方式,来承受着那同样剧烈的痛楚而已。
而他对那痛楚本身,甚至都已经麻木了起来。
这像是某种抽离,某种长久徘徊在生死门扉之前的超然。
可是,伴随着齐飞琼擎举起手中的玉瓶,伴随着齐飞琼显照出真龙法力来,伴随着又一番的试验在石室之中展开,此獠长久以来的惊怖与恐惧,一切本应该随着痛楚而伴生的剧烈情绪,在这一刻,尽数回返而至,将此獠的心神淹没。
起初时,这样的试验同样并不顺利。
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之中,齐飞琼却展露出了真正元门修士漠视与酷烈的一面。
她浑不在意此獠的感触,她只在意着自己的收获,哪怕是在失败之中的收获,因而,某几次的失败之中,许是同样有着进益教齐飞琼眼前一亮,她甚至浪费着手中的妖脉之力,接连不断的在此獠的身上复刻着那谬误的变化本身。
这是楚维阳主持试验的时候从未曾有过的事情!
可偏偏,自始至终,楚维阳都只是立身在齐飞琼的侧旁,沉默着给齐飞琼打下手,看着齐飞琼一次又一次的实证着,一遍又一遍的复刻着谬误,直至对自己的收获心满意足之后,才会选择更进一步的印证。
毕竟,对于楚维阳而言,一来,有着火龙岛一行,对于妖脉的收获甚为丰厚,这等厚实家底儿,本就不怕消耗;二来,皇华宗每月送来的定例之中,都有很大一批量的赤骨鳞鱼的妖脉,真个论及起来,齐飞琼还是金主呢。
金主浪费点儿妖脉之力,又值得甚么呢?
可是对于横躺在云床上的此獠而言,接连数日浑似是从森森鬼蜮之中走过,对于他而言,纯粹的痛苦已经无法教他惊怖,可是不断以同样的方式重复着同样的痛苦,这一过程却足以教他绝望。
因而,这种绝望,像是将他的心门壁垒生生的撕裂了开来。
终于,在某一次试验的间隙,当楚维阳以神念牵引着诸般金针,为此獠疗养道躯的时候,此獠到底还是缓缓地开口了。
长久以来别闷着那一道道短促的气音,他的声音很是嘶哑,嘶哑的不似是人声,可楚维阳还是从中听出了近乎于委屈的哭腔。
“我说……我说……你们怎么不……”
一时间,闻听得此獠所言,楚维阳与齐飞琼尽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连带着角落那幽影之中,玉蛇拧动着身躯的动作都是一顿。
片刻后,直至此獠的最后一句话说罢,楚维阳方才颇感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道友,你说,你要是早有这样的见地,能省多少的功夫?不过如今领悟,也不算晚,咱们慢慢来,便是成了这一部,后面还有十部功诀等着你呢!想想吧,这得是多么大的造化!”
许是悸动之间,楚维阳力道用得重了些,再一拍肩膀时,忽地,便见此獠咽喉之中挤出了一道气音,再看去时,那人怒瞪的双眸,忽地眸光涣散了开来。
接连数日的痛苦折磨,都浑未曾教此獠昏厥了去,可偏偏是正当要有进益的时候,竟被楚维阳这么三言两语,给生生气到了怒火攻心,昏厥了去。
原地里,反而是齐飞琼意犹未尽般的哭笑不得。
“师兄,这算是甚么,耽搁着妾身的修行呢!”
闻听得此言,楚维阳哈哈大笑间,猛地将齐飞琼往怀中一拽。
“修行的事情,是急得来的么?总得给他将养的余裕,别再甚么时候这一口气缓不上来了!再说了,本也不只是一种修法!光参悟义理有甚么用,怎么,你这一身的真龙法力,不打算洗炼精纯了?”
话音落下时,楚维阳的身后,那玉蛇更是越过了楚维阳的肩膀,探头探脑的朝着齐飞琼这里探看而来,吐着蛇信,嗡鸣之间,像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应和着楚维阳的话。
颇有些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意思。
可玉蛇到底是通了人性,忽地,那嗡鸣声又戛然而止,许是玉蛇觉得,为了自己的修行,之前齐飞琼这里也是着实的出了力气的。
再嘲笑不大好。
甚至该以自己的方式,来表达一番谢意。
对了,真龙法力洗炼精纯……
一念及此,玉蛇再张口时,登时间便是一道蛟龙血雾朝着齐飞琼这里迎面喷吐出来。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原地里,齐飞琼正张着嘴,忽地一口香甜气息吸入,双颊陡然晕染成玫红颜色。
欲言又止间,她到底是甚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直此刻,玉蛇那纯粹欢喜的嗡鸣声才后知后觉的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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