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维阳传递到淳于芷的真灵之中的魂音里,满是讥诮的意味。
他能够透过那些细微末节里的蛛丝马迹,甚至进而猜度到这般试探背后之人的心思。
很多时候,手段愈是粗糙,愈是直接,其目的便愈是明显,无外乎是在纯粹的试探着楚维阳的同时,将他属于散修,属于魔道手段的那一面铺陈出来。
甚至即便是楚维阳因为一时的倏忽,将这些人放进了自己的道场之中,无外乎也是在一面攫取着楚维阳根底和底蕴的同时,尽量用他们所能思量和掌握到的方式,将楚维阳的道场风气朝着乌烟瘴气去引导。
楚维阳能够很轻的意识到一件事情,道法并不是万能的,或者说,能够教修士在有限精力之内修持的道法,不是无所不能的,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些人的谋算有着一定成功的可能。
但是那又如何呢?楚维阳不是散修么?楚维阳的手段不是以魔门的凶戾手段为主么?
甚至,暗戳戳的试探与引导,又能够起到多少的作用呢?
他们无从思量到楚维阳对于道场底蕴的掌控,许是如昨日那般瓢泼大雨再来一场,冥冥之中那魂魄灵光化作灵感思绪在所有修士心神之中的迸发,许是能够反向引导着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因之而“洗心革面”,反而“皈依”灵浮岛,“皈依”琅霄山。
彼时,不只是他们的谋局要因之而成空,甚至这些半途皈依的人,其所谓的“忠心”,许是还要比裴文礼与陆章之流还要狂热。
楚维阳所看到的,是这般谋算背后,那玄门修士不知所谓的傲慢。
他们只看重着自己看重的事情,在意着自己在意的细节,仿佛那他们自行标的出来的善恶正邪,便是这天地寰宇间一切事物的尺度。
那不知所谓里面,是几乎教楚维阳觉得嗅到了些腐朽气息的傲慢!
上一次这样轻慢的对待着楚维阳的,还是神宵宗的范老夺舍伪装成的张有观。
而也正是这让楚维阳觉得似曾相识的既视感,才教他锚定了玄门修士的范畴。
至于这五色玉符,五行宗门人。
诚如楚维阳所言。
反而是这一宗的门人,没有这个脑子的……
楚维阳审慎的在透过那些蛛丝马迹,希冀思量出更多的思路来。
而与此同时,在楚维阳的监视下,在裴文礼和一众岛上筑基境界修士的掌控下,所有来投效的修士,被告知以道场的规矩,被玄真宝鉴以种下泥丸宫禁制,被要求以散去自身妖脉改换修法。
这些原本在预料之中,尚还需要多费一些口舌,甚至会引起一些波动的事情,竟也在安排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哪怕这些人之中,不少原本便是筑基境界的散修,其修为气机,似是隐约还在裴文礼等人之上。
可这会儿,却尽数都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唯恐哪一个神情不对,因之而产生甚么容易丧命的误会。
毕竟,他们再强,也强不过那四位筑基境界巅峰的血煞道修士的联手。
在楚维阳的眼中,这不过是教他无端生厌的傲慢试探,可是这些在外海长久以来艰难讨生活的散修却看不到这么远,他们所能看到的,只有四个筑基境界巅峰的修士,以几乎无法抵抗的方式,死在了楚维阳的手中!
最后再看向那些被楚维阳锚定在悬空之中的三具斑驳骨相,不晓得那教楚维阳展露出魔修手段来的试探有没有奏效,但楚维阳能明确的是,在这三具骨相面前,至少来投效的修士,都已经先一步受到了震慑!
而这也是教楚维阳甚为满意的一点。
此时间,那来投效的诸修正在陆章等人的安排下,接连的在灵浮岛的边沿走着流程,禁制烙印的事情,也有祭起在半悬空中的玄真宝鉴自行显照。
而楚维阳,正在将裴文礼唤到面前来,面授机宜。
一方面,是新来投效的诸修改换道与法的事情,还有原本岛上的“元从”诸修,在楚维阳早先时的“望气”手段之中,所观照见的那些可以被赐下“筑基仙缘”的修士。
这些遴选与擢升的具体要务,在楚维阳的安排下,尽数都交付给了裴文礼来负责。
同样的,楚维阳亦将一枚封存着火龙岛上极少一部分的收获,大抵也就是间库房的数量的妖脉之力还有几部传承玉简尽数交给了裴文礼。
“道心种魔”般的魔门鬼蜮伎俩,此时间被楚维阳运用得十分自如,正好接连三位血煞道筑基境界修士的殒命,也同样震撼着裴文礼等人的心神,进而楚维阳动作之中那不经意间展露的郑重,随即教裴文礼感受到了某种无法言喻的被重视感觉。
仿佛在这偌大灵浮岛上,自己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
虚假的权御带来的错觉,教欲念与激涌的情绪在他的心神之中蓬勃生发。
而这也是楚维阳想要看到的效果。
很好,保持住这样的心态,只有这样,裴文礼在之后做事情的时候,才会十万分的尽心尽力。
而与此同时,楚维阳更进一步的将这种虚假的权御错觉在裴文礼的心神之中加深并且夯实。
他在安排裴文礼做决定,遴选一部分人,驻守在火鳞岛上,此岛距离着道场所在之处,不远不近,正合用作“桥头堡”。
为防止类似今日的事情生发,教人措手不及,因为收拢诸来投散修的事宜,便先在火鳞岛上完成第一步的梳理,与诸修跟脚的排查。
再之后,才是将人带到道场之中来,进行最后一部分的流程。
事无巨细的说着,楚维阳故作姿态之间,更不着痕迹的关注着裴文礼的神情变化,关注着因为裴文礼的神情变化,进而同样产生着神情变化的陆章等人。
看着颇显得紧绷的气氛在诸修之间渐次生发,并且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看着裴文礼似乎是故意的,接连大声的,颇振奋的在楚维阳面前恭谨的高声应诺。
看着这一切,楚维阳尽都十分满意的轻轻颔首着。
很好,很有气势!
刚刚草创的道场,如何能够死气沉沉!唯有这样趋近于良性的竞争,才能够教道场之中的诸修焕发出全新的活力来。
——
白日后,琅霄山内,通往地宫的冗长甬道两边的幽暗石室之中。
这是原本属于海岛孤峰里古修洞府的那一部分,被楚维阳保留了下来。
这会儿,那血煞道修士正从长久的昏厥之中悠悠转醒过来,冰凉的浑如墨玉一样的石床带给了此獠极为不适的幽寒感觉。
但同样也是在这种幽寒之中,教他闪瞬间思绪与念头便尽数回归了清明。
仿佛昏厥之前的生死间挣扎还是上一刻发生的事情,几乎下意识的,他便想要从眼前的环境之中逃离开来。
可是当这样的念头生发的闪瞬间,他却忽地发觉,已经结痂的原本血肉模糊的四肢百骸,此时间尽都完全不受自己的掌控。
仿佛是一道清醒的魂魄真灵,被完整的拘禁在了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躯壳之中。
不,这样的说法也不尽准确,至少,此獠还能掌控着显得沉重的头颅,还有艰涩的脖颈。
甚至借助着灵台与道躯的通畅,还能感觉到四肢百骸中周天经络的气机变化。
伴随着目光的转动,他看到了那或深或浅的扎根在自己周天大窍之中闪烁着幽光的长针!
这些针,便是教此獠失去对于肉身掌控的“罪魁祸首”!
而更教此獠感到绝望的是,伴随着这些长针那极尽于细微的轻轻晃动,他仍旧能够切实的感应到,那浑厚却又驳杂的修为法力,还有奠定着自己修为道法根基的妖脉之力,尽都在那一根根长针的晃动之中,溃散而去!
那是无法回转的溃散!只这会儿感应着的功夫,他的修为境界便已经从炼气期八层跌落到炼气期七层了。
而此獠的目光进一步的朝着侧旁看去。
那静静地立身在墨玉云床侧旁的楚维阳,此时间竟一手擎举着翠玉焰火,那焰火之中,是毒道无上宝材五毒混彩精金被熔炼,伴随着宝材的一点点消融,同样在其中接受着熔铸与煅烧的,则是一枚枚细长的骨针。
那骨针本身,同样散发着幽毒的寒光,正是昔日里楚维阳从那些毒鮋妖兽的妖躯之中收拢而来的毒道菁华宝材!
而当五毒混彩精金被熔炼之后,进一步浇铸在毒鮋骨针上面之后,那接连兜转着晦暗五色灵光的长针,便与早先时扎在此獠身上的那些一般无二。
仔细看去时,那些两般宝材熔炼为一的同时,更被楚维阳接连打入了繁浩至极的五行毒道与演灵真形的符咒篆箓,已然是彻底成品的毒针,已有百余根,虚悬在了楚维阳的身侧。
只是端看着那些针尖处的寒芒,此獠的神魂本源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前辈!五毒前辈!我尽都交代!只消是我知道的,我尽都交代!不求活命!只求予我一个痛快!”
闻听得此言时,楚维阳颇诧异的看向了此獠。
此时间,正是最后一道精金熔炼之后被涂抹在了细长的骨针上面。
一切似是在这一刻准备就绪,再一翻手时,一枚玉瓶被楚维阳捏在指节间,内里血光盈盈,显照着别样的妖脉之力。
“交代?交代甚么交代?还是你自作聪明的觉得,你都能知道的那些事情,贫道是探看不到还是猜度不到?贫道甚么都不用问的,因为那自作聪明的人,只会接二连三的盲目出手,用不着问你,许是费不了多少功夫,这些蠢货就会自己忍不住跳将出来!
呵——
至于你,你别有用处,别有大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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