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
哪怕是隔着一整道即将浑一而成的无上风水堪舆符阵,楚维阳都感觉到了刘玄甫手中那灼灼法焰不断回旋着,迸发出的炽热浪涌。
进而,复又引着那炽热浪涌本身,磅礴的气韵不断的展露开来,不断的涌动着,愈演愈烈之间,每一息都有着气息的变化,轰击在半空之中,隔空震颤着人心神。
何谓五行?
上追无极混朦之象,下演寰宇万物群生。
在修持着五行之道的修士眼中,那五色灵光,便是这天地,便是这寰宇本身!
照理而言,这本也该是五行之道的修士应该具有的至高义理!
但是从楚维阳自接触此道的修士以来,不论是五行宗的门人,还是皇华宗的门人,又或是仍旧和五行之道沾着边的神宵宗门人,楚维阳都未曾真切的看到这样的至高义理展露。
他们的气质之中没有这种义理,他们道法之中也没有这种义理。
更有甚者,他们的身上,甚至教楚维阳无从窥见那种极于五行的纯粹。
他们好似是将这种五炁纷纭的交织与共鸣,当成了修行路上漫不经心的景象,当成是了某种足以轻慢和疏忽的寻常。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只是说来嘲讽,有朝一日,这样的至高义理,真正意义上的五行之道的圆融与无漏,那上追无极下演群生的磅礴意蕴,他竟然是在一件宝器的本源之中得以见证。
一件即将要损毁在其主人手中的宝器!
那每一道音爆的轰隆声里,都要夹杂着宝器灵光颤抖的哀鸣声音!
毁其十,而暂得其三四,这便是那器道秘法的真相。
而做得这些,却只是为了一时间的意气之争!
楚维阳刚才时听得真切,刘玄甫所言说的诸般,甚至都没有提过,要给程玄中还有他的小师弟报仇的话!
甚至追溯到更早先的时候,为了登坛与楚维阳演法,这刘玄甫都还是给齐飞琼交过宝材的!
这短暂的电光石火之间,愈是深想,楚维阳心中的怒火便愈是炽热与繁盛!
起初时,楚维阳也有过惊觉,唯恐这种怒意本身也毫无来由,唯恐自己磅礴的思感与念头要因之而成为魔障滋生的温床。
也正因此,楚维阳在愤怒的同时,也审慎的审视着自己的心身变化。
很快,他便思量清楚,自己到底是因为甚么,才有的这般愤怒心境。
诚然,这会儿楚维阳所掌控的符阵,其义理之贯穿与交融,其混成一阵的进益,甚至堪比楚维阳刚刚洞悟符阵之道功果的时候。
可是早先时的进益,实乃是楚维阳以自身的才情为支撑的,所进益的点,于内在于道与法的印证,于外在于诸修文斗的磋磨。
那是纯粹的,昂扬向上的,似乎没有甚么负面代价的纯粹进益!
但是此刻却不同。
楚维阳能够明晰的意识到,自己五行符阵的进益,那极度迅猛的进益本身,是有着“代价”的!
那代价是灼热的法焰里不断哀鸣着,被煅烧成橙红颜色,最后又从那橙红之中彻底一点点融化去了外象,从中映照出浑如落幕之前余晖一样五色灵光的宝鼎!
因而有一处生,因而有一处灭。
哪怕所谓付出这等“代价”的,不论是宝器还是甚么,实则都归属于别人,对自己明确展露着敌意的别人。
但是对于楚维阳而言,这种明确的,有着标的一般的增减变化的事情,上一次发生时,还是镇魔窟中,郭典临死之前传给自己《五脏食气精诀》。
一念思量及此的闪瞬间,楚维阳猛地豁然开朗起来!
他找寻到了自己真正愤怒的因由,进而,由着这种心绪闪瞬间的通畅,将这种因由与楚维阳那愤怒的情绪本身贯穿牵系起来。
闪瞬间,是那缭绕着道心的怒火在狂野生长!
而伴随着怒火的迸发,此时间,正是那显照的交叠符阵与不断兜转的五色灵光相互碰撞,于磋磨之中,声势愈演愈烈的时候。
于是,楚维阳那心神之中酝酿的剧烈怒火,终是有了宣泄开来的途径。
而伴随着楚维阳那被愤怒情绪所点燃的神念融入那繁浩至极的符阵之中去的时候,一切则变得全然不同起来。
端看去时,这实则是楚维阳昔日里以狰狞魔念驾驭诸般雷霆符咒时的用法。
可道与法之间总有相通之处。
此时间,楚维阳浑如驾驭雷霆符咒一般,驾驭着那繁浩至极的幽寰篆纹与戊己篆纹。
符阵兜转的同时,是磅礴的思感与念头融入其中。
于是,变化从最根源处生发开来,起初时,是代表着无极之道、混朦之象的那一部分,开始了剧烈的迸发,进而,这种迸发融入了阴阳两仪的显照之中。
恍如是原本因着这般剧烈的动荡,才教阴阳两仪自混朦之中“生发”,又好似是因着这种剧烈的怒焰本身,才教两仪阴阳的生息之中,有了浑如大道磨盘一样磨灭诸道万法的暴虐力量!
而这样的变化,仍旧在持续的生发着,朝着三才,朝着四象,朝着五行,朝着八卦,乃至于朝着这诸相之间的变化本身,尽数蔓延而去!
仿佛是无垠草原之上的一朵野火燃烧,进而点燃了整个蕴养群生的寰宇世界,继而这汹涌焰火烧灼到了那无形无相的道与法之中去,等到再呈现在刘玄甫眼中的时候,那已然是贯穿了整个寰宇万象,属于一整个世界熊熊燃烧的“怒火”!
一炁贯穿万法,这是楚维阳因着那内外通感而印证的路。
而在这条路上,一炁可以有很多种外象,可以是九元赤文,可以是浑一的义理,同样的,也可以是那承载着愤怒的魔念!
这些尽都是那一炁,或者更准确的说,是那一炁在不同层面上的显照。
而几乎同一时间,刘玄甫擎举起了手中的法焰,灼灼的焰光之中,是一道橙红的霞光从内里飞出!
炽热浪涌的轰鸣声与宝器彻底解体的哀鸣声,在这一刻交叠混合在了一起。
只半悬空中的时候,好似是伴随着那灼热气浪的散逸,原地里,连带着那霞光赤红颜色的胎衣褪去,而今,彻底不见了原本的宝材,彻底不见了那宝鼎的外象,呈现在诸修眼中的,只有一道极尽纯粹的五色灵光。
下一瞬,伴随着纯粹灵光兜转的嗡鸣声,这一道五色霞光,倏忽间涌入了刘玄甫所显照的五行道法之中,一同融入其中的,还有那圆融无漏的意境。
霎时间,两道磅礴气机的碰撞与磋磨,登时间教须弥震动,连带着,是极尽斑斓的灵光尘埃因之而飞溅。
紧接着,这些飞溅的灵光尘埃,随着回旋的狂风而涌动着,随即便化作了一道略显得朦胧的雾霭帷幕,教两道本身包裹在扭曲的须弥力量的身形,愈见得朦胧模糊起来。
这一刻,似乎他们的斗法,已经不再是纯粹道与法的碰撞了。
楚维阳的符阵功果,伴随着其彻底打磨圆融的一步蜕变,哪怕仍旧只呈现着三成的进益,却展露着其浑厚底蕴的冰山一角,教人愈发能够从那一鳞半爪之中窥见出瑰丽来。
而刘玄甫的手段,诚然讨巧,甚至如今十成力中有着九成九是依仗的外物,但是一尊有着证道宝器胚胎底蕴的宝鼎以自我损毁为代价的绝唱,足以教诸修忽视掉除此之外的一切。
一面是寰宇混成万象。
一面是五行生息世界。
这好似是两方圆融无漏世界之间的碰撞与磋磨!
这一刻,包括楚维阳与刘玄甫在内,所有人都不知道这等几乎超卓了纯粹道与法的争斗之上,那两方寰宇世界相映照间的碰撞,那每一道灵光之间的生灭,会将变化本身导向何处何方。
一息,两息,三息……
这种碰撞本身的变化开始突显出来。
于筑基境界之上的任何一个境界去回看,此一境界的道法根基之圆融,从来都只是相对而言,许是到了丹胎境界,再去修持时,昔日所攒簇的功果,便也只剩了框架脉络可用,余者尽都得更易与增减。
也正因此,这般功果所展露的寰宇世界,本也非是如人世般稳牢,真个抵至无漏,历劫而不磨不灭的。
只是同等级数的力量之间的碰撞,便教两方映照的虚幻世界在极短暂的时间过去后,便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而且这等摇晃与不谐的生发,本身也浑无韵律可言,真个如同无极混朦也似。
愈是杂乱与无序之中,便愈是考验着两人对于自身道与法的掌控力!
而也正此时,伴随着越来越多的斑斓灵光尘埃在身周回旋,楚维阳的泥丸宫内,那悬照的《尸解炼形图》上,登时间明光大放!
诸法皆于道图之中有所映照!
事实上,在楚维阳的符阵功果彻底圆融无漏的那一刻起,当虚幻的寰宇世界映照的那一刻,变化便已经生发在了《尸解炼形图》上!
宝图之中,本就是有一方寰宇世界映照!
此时间,那些堪称繁浩至极的幽寰篆纹与戊己篆纹,尽都显照在道图上,从五岳群山,从九九龙脉,从阴阳日月,从四野诸界,从那一整方寰宇世界之中流淌而过!
这本是某种相交织与共鸣的过程。
可是楚维阳掌握了内外通感,符阵功果上的变化,早已经与诸道法相映照过,乃至长久的映照着!
因而,这一番交织与共鸣,极尽了无声息的相谐,浑似是两方寰宇世界如出一源的相融合为一。
最后,是如同诸煞蔓延一般,所有的篆纹灵光,最后在那紫金蟾宫内相交织与共鸣。
再看去时,那偌大的道宫之内,楚维阳的神形所背对着的墙壁正中央,那高悬的图录早已经变成了浑一的风水堪舆符阵的模样。
而在那悬挂的图录之上,更有着以古篆文字书就的名讳——
《道周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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