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悬空中,那碧蓝灵光倏忽间兜转,将楚维阳腾跃而下的身形猛然间一裹。
随即,灵光朝着煞池的中心处落下,待得楚维阳的身形再从灵光之中显照出的时候,道人已然趺坐在了悬在水池正中心处的莲花法台上。
法台宝光熠熠,分明是如一叶孤舟也似,却稳稳当当的悬停在正中央处,不曾因着楚维阳的端坐而有分毫动荡。
也正因着此时间的端坐,透过那清澈的池水,楚维阳愈发将黄铜池壁上那九元赤纹的篆纹回环瞧的真切,而低头仔细俯瞰去时,更能够瞧见池水隐隐约约之间细微流动的波澜。
仔细观瞧这些波澜的微光,楚维阳像是将心中关于法阵的最后一点思绪理顺清楚。
于是,电光石火之间,楚维阳未曾再有丝毫迟疑,他一扬手间,金玉宝塔便已经被他祭在半悬空中,随着楚维阳手中法印接连变换着打落,霎时间,一阵细密的金石摩擦声音里面,是原本罗盘延展开来的宝塔轮廓再度膨胀。
金玉镶嵌如同浑然一体浇铸的宝器开始渐次割裂开来,随着宝塔轮廓的膨胀,那原本浑然紧实如同整体一枚枚方砖的玉石,在这一刻显照着灼灼明光,然后散成一枚枚玉籽。
乍一看去时,几若是一片片光雨洒落煞池之中,那玉籽极尽细密,好似是融入进了那些一同散开的明光里面,等再坠入了池水中之后,接连好几息的时间,反而要教人寻不到那玉籽的身形了,仿佛是又随着明光,一同融入进了池水波澜的微光之中。
终于,随着楚维阳又一道法力灵光打入池水之中去后,倏忽间,像是有一股轻柔的风拂过了水面,紧接着波光大作,一阵阵泛起的微光里面,那些玉籽真切的显照出身形来,然后汲取着楚维阳打入的法力,倏忽间化作一枚枚温润的玉符。
玉符一经显照,随即便有气机抖落,相互间交织与共鸣,气机的磋磨间扬起层叠的水花,随即,便见那一枚枚玉符再度显照出灵光来。
等楚维阳最后一道法印打落下来,倏忽间,那一枚枚玉符便恍若是化作一柄柄箭矢一般,裹挟着湍流,陡然遁出煞池,渐次隐没在了地下暗河之中。
灵浮岛上大兴土木,楚维阳自然也没有放过对于地下水系的改造,这对于筑基境界修士而言,也并非是难事。
如今,细密的水网不仅贯穿着灵浮岛的每一方寸所在,更是彼此行程回环,在能够为楚维阳源源不断的搬运着水火煞炁的同时,其生生不息之相,亦是教楚维阳布置护岛法阵的绝佳之地。
如此,在教法阵能够做到圆融生息的同时,真个有了甚么敌人来攻岛的时候,法阵潜藏在地下水网之中,愈见气机晦涩难辨,尤能教楚维阳占据一分先机。
只短短数息时间,那一枚枚玉符显照着身形,皆尽隐没在了地下暗河之中。
与此同时,楚维阳也能够清楚的感应到,随着自己磅礴的神念一同笼罩在整座岛屿上面的,忽地多出来一份玄奥且磅礴的气机,法阵的气机与楚维阳的神念在闪瞬间交织与共鸣在一处,霎时间,便教楚维阳能够清晰的感应到灵浮岛上一草一木的变化。
哪怕是潜修在地宫之中,岛屿上任何的风吹草动,对于楚维阳而言,都只是掌中观纹一般真切。
而随着这样的玄奥且磅礴的气机逐渐流淌向了这座圆融岛屿的每一寸角落,渐渐地,楚维阳更能够真切的感应到水煞气与火煞气的渐次蒸腾,能够感觉到水火之力的跃动。
那是几若阴阳生息一般的蓬勃,仿佛随着这样的气机酝酿,那愈演愈烈的水火之势几乎无需楚维阳以阵法牵引,便要有着灌注向这座煞池来的趋势。
但此时间的楚维阳并不着急于煞气在水池中的凝练。
他反而复
又一招手,单掌捏起法印,朝着地宫的穹顶处稍稍一晃。
下一瞬间,呼哨的破空声便从井口处垂落,再看去的时候,却是那袖珍法阵被楚维阳牵引入了地宫之内。
几乎是和方才的法阵一般无二的玉符,它们本也是从一套法阵上被楚维阳拆解开来的,只是再看向这座袖珍法阵的玉符时,只一眼,便能够观瞧到了自然之象带给它的变化。
原本温润的水玉应该是清澈且晶莹剔透的光泽,可是如今袖珍法阵之中显照出的玉符上,却像是某种混杂着深青颜色的墨玉。
那是形与质的根髓变化。
但楚维阳仍旧能够透过那墨玉上仍旧存于的篆纹上,找到彼此间道与法所得以贯通串联的那一部分。
于是,这般仔细观瞧着,楚维阳定了定心神,复又将一道道法印打落,再看去时,那一道道墨色玉符显照出圆融气机,倏忽间竟与原地里悬照的宝塔轮廓的气机牵系在了一处。
交织与共鸣之间,玉符不断凝结成一枚枚玉籽,融入宝塔轮廓的缝隙之中,于此同时,那宝塔轮廓也在以极缓慢的程度变幻着,起先时,先是朝着原本的八角罗盘的模样变化去,紧接着,复又在半悬空中不断地延展着。
眼看着最后一枚墨色玉符也融入了其中,楚维阳倏忽间复又是一道法印落下,紧接着,以神念一引,随即宝器垂入煞池之中,再看去时,那金玉交织的符阵,竟细密的平铺在了池底,正好紧密的镶嵌着原本篆刻在池底的云纹上,严丝合缝,恍若是浑然一体浇铸而成。
做罢这些,再看去时,那原本清澈的池水之中,渐次已经晕染上了暗金与深青墨色交织的斑斓灵光。
直至此刻,楚维阳方才沉沉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那池壁上的血色篆纹。
屏气凝神间,楚维阳将双手合在胸前,又是数息的酝酿之后,楚维阳方才郑重且肃穆的扬起手来,捏着宗师印,朝其中一道九元赤纹打落法印去。
霎时间,赤色血光自那枚九元赤纹上显照。
那朦胧的气机与意蕴,在显照的一瞬间,便和笼罩在整座岛屿上的磅礴法阵,还有铺就在池底的金玉符阵尽数交织与共鸣在一处。
仿佛水火阴阳的生息,在这一刻终于寻到了蕴养的根髓所在。
霎时间,楚维阳便已然感觉到了池水之中的变化,随着地下暗河接连不断的灌涌与冲刷,越来越多的水煞气与火煞气在生息流转之间,被牵引入了煞池之中。
诸般灵光皆尽熠熠生辉,彼此交织之间,乍看去时,是斑斓的颜色,可是当那煞气不断的交叠与共鸣,彼此间不断的在清澈的池水之中晕染开来的时候,再看去时,那池水竟变成了泛着幽光的昏黄颜色。
也正此时,楚维阳接连不断的将法印打落。
登时间,池壁上的九元赤纹回环皆尽明光大方,水火煞炁的牵引在这一刻抵至了巅峰,几乎源源不断的引动着地脉水火之力的生息,每有一缕全新的煞炁诞生,便随着水网被灌涌入池中。
原地里,楚维阳几乎在此时已经开始陶醉的沉沉呼吸起来,但他的心神仍旧清明,在这水火煞气愈演愈烈的闪瞬间,楚维阳将手中玄真宝鉴扬起,镜光朝着半悬空中一经洞照,下一瞬间,便似是有幽光洪流从井口之中飞出,不见了踪影。
而此时间,早在楚维阳开始决意开启地宫法阵的时候,他便已经教诸修皆回返各自的卧房庭院之中,屏气凝神,入定观照,皆调养精气神,严阵以待。
正此时,随着那一道道洪流洞入卧房庭院,洞入那每一位盘坐在蒲团上的血煞道修士的眉心处时,霎时间,他们皆尽颇机械呆滞的捏起法印,然后掌心中悬照出血焰祭起,紧接着,各自将血焰法力贯入面前正
对的黄铜法阵之中。
那幽光一闪而逝,不过时便放开了对于诸修的控制,可是原地里看去时,却无一人将手中的血焰收起,反而更有数人,瞧着法阵一旁的刻度变化,反而增强了血焰的输出。
盖因为楚维阳明里暗里几乎已经明言,这般血焰法力的刻度累积,才是真正决定着谁能够具备兑换血煞道法门资格的标的。
就像是道城之中的记勋一样,是楚维阳在道与法之外,又一层掌控他们的权柄所在。
霎时间,地宫内的煞池之中,那昏黄的底色之中,随着诸修的血焰灌注,兀自有着赤红色明光显照,霎时间,便像是在池水之中显照出一朵朵血焰一般。
在水煞气与火煞气之外,再度有着妖兽血煞之气融入了池水之中,共襄盛举。
而且,那血焰显照的一瞬间,便像是引动了池底的符阵一般,登时间,有着深青色的焰光一闪而逝,可随着焰光的显照,霎时间,甚么斑斓颜色,尽都在法阵的之中弥散了去。
不多时,等楚维阳再看去时,这偌大的水池之中,复又见得了清澈。
而且,随着那深青色焰光的显照,一时间,这水池几乎化作了温汤,只是那水汽渐次蒸腾起来,弥散在地宫之中,教人仔细感应去是,那丝丝缕缕,却尽都是精纯至极的煞气。
楚维阳以法阵之力,生生在灵浮岛上造出了一口诸煞淤积的元门宝地!
原地里,咧嘴一笑,楚维阳一翻手,正捧着一枚兜转着雷光的玉简,准备仔细端详的时候。
忽地,楚维阳的动作一顿。
在法阵的加持下,他得以清晰的感应到,有法舟乘风破浪,缓缓地驶近岛屿。
舟上,一众身形狼狈的血煞道修士摩肩接踵,而在最前方的舟头处,却是裴文礼静立。
这一行似是颇有收获,只是教楚维阳诧异的地方在于,去时原本精神气饱满的裴文礼,此时间却气机颓靡,形容枯槁,面色焦黄,一副妖脉枯竭的模样。
显然,这不是平静的一行。
楚维阳暗暗想道。
怕是有甚么波折事情生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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