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质道殿之中。
楚维阳幽幽的观瞧着那大瓮,观瞧着那大瓮里摆放整齐的一枚枚蛇卵。
这会儿,在经历了之前数次的搜魂索魄之后,这些蛇卵在楚维阳的眼中,已经变成了一具具莫家修士借胎转生的躯壳,变成了一道道蒙昧真灵的残魂。
一息,两息,三息……
良久的时间过去,大瓮之中,再不见有蛇卵破裂。
楚维阳知晓,自己应该更有一些耐心,便是以闫家三长老的手段,也不至于上一瞬间刚刚烧了一座岛,下一瞬就直接赶到了另一处去。
只是道殿里幽寂,没来由的教楚维阳一息更焦急过一息。
他不能赌,不能赌所有的莫家修士都是认死理的人,都死也不说借胎转生之术以及灵浮岛。
毕竟再活一次的诱惑再大,也不如接续自己人身躯壳的性命生机。
况且,也备不住有那心志不坚定,经不住闫家三长老拷问的人。
楚维阳不能用自己的性命安危,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几率,去赌别人的道心是否坚韧。
一念及此,又想到这些妖蛇出世之后,那一道道不同本源的妖兽血煞,楚维阳遂也鉴定了心念。
恍恍惚惚之中,似是马管事曾经的声音响在楚维阳的耳边。
缓缓地平复着稍显悸动的心绪,楚维阳吐出一口浊气,这才朝着淳于芷问道。
楚维阳相信,庭昌山是有这等秘法的,不只是因为丹霞老母的出身,更因为淳于芷的魂魄就是这样被抽离出躯壳,复又镇封在另一人的灵台中的。
见微知著,这该是丹霞老母,亦或是庭昌山修士的盛行手段。
因是,楚维阳这里话还未说完,电光石火间,淳于芷便也明白了楚维阳的意思。
闻听此言,楚维阳的反应有些奇怪。
没理会楚维阳的诧异,淳于芷继续开口说道。
闻听此言,楚维阳遂咧咧嘴一笑。
话音落下时,忽然间,渺远的天际,一道轰隆的雷霆声炸响。
紧接着,等楚维阳看去的时候,接近黄昏时的阴沉天穹陡然间像是猛地低垂了下来,倏忽间,呜咽的天风之中,瓢泼大雨直接倾倒下来。
前世今生,楚维阳都是头一回在汪洋大海里讨生活。
可是源自于那几位经年老修的魂魄记忆,那关于外海的四时体悟,这会儿忽地萦绕在楚维阳的心神思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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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蛇列岛。
江山雨落,无尽唏嘘。
可这会儿,人世间的一切感怀似乎都难化作雨滴落到那焰火的风暴之中去。
只霎时间,海岛外,便是层叠的白色雾霭蒸腾而起。
只是再多的缠裹,
却也无法遮掩那熊熊火势之中,随风扬起的灰烬与尘埃,以及那些焰火里面,扭曲着挑动,恍若是古巫觋起舞的,自由而烂漫的身形。
不时间,有扬起的灰烬与尘埃沾染着风暴外的瓢泼大雨,化作某种泥泞掉落下来,然后在焰火风暴里复又被锻炼成某种灰黑颜色的渣滓。
紧接着,便是某种难掩的恶臭味道,在整座岛屿中弥散开来。
只是这会儿,闫家的三长老已经没有心思去观瞧岛屿上的一切了。
他紧紧地皱着眉头,那猩红的眼波里似是有倾泻的汪洋在流淌,伸出手来的时候,层叠的火煞包裹着苍白的手指,恍若是甚么利爪,死死地攥着一个干瘪老叟的头颅。
一路以来的耐心,已经被渐渐地消磨干净了。
因为闫家三长老已经明白了一个真切的道理——似乎庭昌山法统外传妖族的事情已经成为了定局。
倘若无法将这桩事情处理好,整个闫家,不只是闫见明,包括他自己在内,将会有许多许多人,为之亡命奔走,为之付出性命。
而这一切的因由,都是那放在闫见明乾坤囊里的一部道书。
于是,三长老低下头,看向大半张脸已经血肉模糊的老叟。
「你应该知道我是来问甚么的,你也不是贫道第一个问这些话的人,贫道一路走来,杀了许多人,还可杀更多的人,可我需得有一个答案,必须得有一个答案!
所以为了这个答案,我愿意放一个人一条生路,那么,这位……莫道友,你愿不愿意回答贫道?」
沉默着。
一息,两息,三息。
三长老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面容,似乎又有变得扭曲起来的趋势。
他死死地抿着嘴,似是在竭力的遏制某种即将要喷薄而出的冲动。
下一瞬,就在三长老已经微微眯起眼睛来的时候。
忽然间,三长老的耳边,传出了几乎比焰火的霹雳声还要低微的苍老声音。
于是,只闪瞬间,三长老复又冷静了下来,他平静的脸上不见了丝毫的表情,只是抬起手,生生用那利爪提着老叟的头颅,然后稍稍侧头。
话音落下时,那老叟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
三长老皱了皱眉头,他又变得不耐烦起来,催促着追问道:
话音落下时,连萦绕在三长老耳边的破败的喘息声都忽地戛然而止。
再看去时,那老叟直直的瞪着那双浑浊的眼眸,就在三长老的手中,忽地失去了生机,只有一口仍旧悠长的出气,不时间带出些嘴角的血沫。
狠狠地将手往下一掼。
三长老怒极,立身在原地,几乎要将一口牙都咬碎。
他咧了咧嘴,仿佛要嘶吼,闪瞬间,又似是有话要说。
可最后,他的脸色一点点狰狞起来,到底还是在无声息的沉默里,忽地将回旋的五凤火相演化到绝巅。
凄厉的凤鸣声中,方才听得三长老恍若是痛苦的低沉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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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浮岛,土丘前。
原本镶嵌着玉符的平台,这会儿又被楚维阳极奢侈的镀上了一层薄薄的炼金,再仔细看去时,炼金的表面上,尽都是些细密的纹路。
说来也奇,不论是哪一类篆纹,如今楚维阳见得也多了,论及诸般用法,见得都是这些篆纹首尾勾连,那一条锁链便是一道禁制;再了不起数道锁
链彼此交织成网,便是无上阵纹的雏形。
可还是头一回,楚维阳但见这符阵的表面,尽都是些弯曲的似蝌蚪一样的古怪文字,有的长,有的断,倏忽间粗重如点,倏忽间又蜿蜒似钩。
可不论如何的奇异,这些蝌蚪篆纹尽都独立的篆刻在炼金表面,谁也不与谁勾连牵系,只错落有致的描绘着。
这便是玄门的通幽秘术符阵。
这会儿,平坦的土台上,横摆着的,已然是堆积成小山一般的妖蛇躯壳。
仔细看去时,内里已经完全没有了魂魄真灵的波动。
只是在阵纹的正中央,仍旧有着一小堆蛇卵,任由之前符阵的驱动,却不曾有魂魄真灵被摄取而来。
可面对这样的变故,楚维阳却并不担忧,他反而像是消去了悬顶之剑一样,整个人忽地松弛了下来。
又或许也有被太多人的记忆洪流冲刷心神,受到了些影响的缘故,这会儿的楚维阳脸色煞白,偏生却有了几分微醺的姿态,仿佛有种眩晕感如影随形,却又教楚维阳飘飘乎不知所以。
原地里,楚维阳捏起一枚蛇卵来。
他仔细的辨别着上面的细小纹路。
说罢,楚维阳的手腕一扬,就将蛇卵抛起,紧接着,手腕处的白玉毒蛇,忽地像利箭一般腾空跃起,血盆小口一张,便将那圆润似丹药的蛇卵吞下。
紧接着,玉蛇缠绕在楚维阳的手腕上,蛇躯舒展之间,那白玉般细密的鳞片缝隙中,忽然有赤红的血光不住的兜转而过,而伴随着血光的兜转,玉蛇的气息也一息更胜过一息。
话音落下时,玉蛇吐着蛇信,发出嗡鸣声,似是欢快的应和着楚维阳。
而与此同时,楚维阳的手复又落在了一枚圆融的蛇卵上。
轻轻地捏起,楚维阳喑哑的声音也忽地高起来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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