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瞎子摆摊是擦黑才出门,所以这一大早一定还在家睡觉。
狗少从吓一跳家里出来,在街边吃了碗老豆腐泡窝头,就是棒子面窝头掰碎了泡在豆腐脑里,您别看都是街边早点吃,只有真会吃的才知道这么个吃法,甘甜的新棒子面窝头,配上老豆腐卤汁和香滑的嫩豆腐,在就着辣咸菜丝儿一起吃,别提多美味了。
狗少吃饱喝足了一摸兜还剩几个大子儿,就又再旁边炸果子的摊子上买了两套烧饼果子,拿张草纸托着就奔刘瞎子家了。
刘瞎子是光棍一个人,自己住自己住在西关一个胡同平房里。虽叫先生听着岁数不,但其实还不到四十,旧社会这岁数还没娶媳妇,其实已经算相当晚了。
到刘瞎子门口一拍门,他果然还没起呢。听见叫门的,老半才从被窝里爬起来,披着衣服趿拉着布鞋去开门。拉开门一看是狗少,就直接让进来坐下,自己则还是披着衣服坐回被窝儿里,拿起床沿上放着的“三炮台”点上一根。老津卫有不少瘾头儿大的烟民,习惯早上刚醒就在被窝里点上一根,抽完了这根烟才起床。
这三炮台是香烟的名字,清末民初其实就已经有了没过滤嘴的包装卷烟,三炮台就是其中一种,其他的还影老刀”“大前门”“哈德门”“仙女”等牌子。
大前门一听就知道是咱们本土产的香烟,1914年出产,烟盒上画着北京的正阳楼,就是北京的前门楼子。
这三炮台名字虽然颇具乡土气息,但却正经是美国烟。还有种老刀牌香烟,也是进口的美国香烟,国民党军队里,到是有很多人喜欢这种老刀牌香烟。哈德门和大前门现在还能见到,三炮台,老刀等牌子就很难再看到了。
狗少把手里的烧饼果子递到刘瞎子跟前:
“准知道你还没起。刚出锅的果子还脆呢,知道你爱吃芝麻烧饼,但是油酥的是一大早刚烙出来的,芝麻烧饼都是夜个的,就给你买了俩油酥的。”着狗少直接从炕边的烟盒里抻出一根儿点上。
“想给你打碗面茶,也没带家伙……”狗少抽了两口烟瞄了刘瞎子一眼。
刘瞎子连眼皮都没抬,一边紧嘬着手里的烟屁股一边道:
“哎!烟屁烫手,紧嘬三口!”
狗少一看刘瞎子不拾茬只好单刀直入:
“您了上次,我家里……”
“这事儿我可办不了!”刘瞎子没等狗少话完直接插口。
狗少一听接着道:
“您了真是高人,我还没完,您了就知道是嘛事了!这回您了可真得帮帮忙!”
刘瞎子道:
“实话,我们这行有个规矩,之前我想给您了提个醒帮个忙,可您了没答应,所以之后这个事儿,我就不能再插手了,不然这因果报应,最后就得报到我自个儿身上!”
狗少踌躇道:
“那怎么办,我之前以为您了拿我打岔呢……这还崴泥了!”
狗少心想大梨都吹出去了,可不能让自己坐蜡,于是满脸堆笑的道:
“您了开开面儿!受累来一趟!”
刘瞎子道:
“我可不和您了打岔,我是真不能去。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儿只能您了自个想辙,”
狗少听他这话,似乎是这事起因竟在自己身上。这时他还不知道,这二闺女的撞克,其实还真是他惹的祸。
话那狗少买完栗子,撞到一个媳妇,就一路跟着人家到了西营门外的荒坟野冢,却发现原来是三阳教妖女割孩的生殖器炼丹,后来意外撞破妖邪法事,引得丹鼎地火烧死了妖女,又带着吓一跳等人去地洞,结果一无所获。
吓一跳,白忙活半宿,还差点惊动了总巡,生了一肚子气,把狗少轰走之后,就打算回家睡觉,其实今本来就没有他的班儿,大晚上不回家就是为了攒局儿推牌九,结果还让狗少搅和了。
吓一跳收拾收拾衣服,掸掸身上的灰,刚才在地洞里弄了一身黑灰,这功夫一掸这黑灰,突然觉得心里一阵翻腾,不出的恶心,肚子里还突然拧着劲儿的疼,而且是屎来刻不容缓,当时就要拉出来。他随手抓起两张报纸就往茅房跑。
一进茅房,好么“高朋满座”!统共五个坑,全满。都是今晚跟着狗少一起去探地洞的巡警。一个个蹲在那,面露青筋一脸痛苦,噼噗之声不绝于耳。旁边还站着俩,手里攥着草纸,半蹲半站,提着气着夹裆,龇牙咧嘴的,一看就是在那等坑位呢。
吓一跳这口气眼看就提不住了,马上就要“江河决堤”。可厕所里还满坑满谷呢,他虽然是巡官,那也不能在茅房里用官职压人,生拽起一位来自己蹲那,只能再想别的辙。
这会儿也顾不上其他的了,他抓着报纸直奔二所后墙外的夹道,那是两边房子后身的夹道儿,十分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前段时间夹道儿东头用砖头封死了,现在就是个死胡同。吓一跳夹着裆捂着腚,一溜跑来到夹道儿中间,解下裤子就蹲那了。一通乒铃乓啷的乱喷,吓一跳这才觉得肚子里这股子邪气儿总算都散了。
他蹲在夹道方便,这时候四下无人,他忽然想起件事儿,就伸手抹兜,从兜里磨出个珠子,这是他跟着狗少在西关外探地洞时候,在地洞口找到的。
当时他借着月光,见洞口石阶上一阵莹莹光亮,恰好其他人都没看见,狗少眼贼,本来在那么显眼的地方,狗少肯定找到,但这时狗少被吓一跳挡在身后,所以也没注意。吓一跳只觉得这珠子透着流光宝气,不知这是什么宝贝,就悄声拾起来,顺手揣在兜里了。
这时他蹲着方便,捏着珠子举起来,借着月光一看,见珠子通身莹润,对着光还透出些许红光。摸上去感觉珠子触手温润,竟然是颗玉珠子。吓一跳也看不出是个什么玉。什么蓝田玉、和田玉他可分不出来,以前也没见过这样的玉珠子,只感觉这白来的东西,算是捡了个便宜,就顺手揣在口袋里了。
回到家里,这珠子被家里大红、二红两个个闺女看见,也不知这珠子有什么魔力,俩闺女你争我抢都想要。最后还是大红让这二红,给了妹妹。二红把珠子用红绳丝线变成个坠子,整戴在脖子上。
吓一跳当时可不知道,这珠子压根儿就不是什么玉,这东西正是家里撞客的由头。这还得从地洞里被烧死的媳妇起!
这媳妇正是三阳教的妖道,道号“玉柳散人”,是三阳教主“黄袍老祖”坐下三大护法之一。专门靠活割童男生殖器来炼丹修道,隔段时间就能像蛇一样蜕皮换肤,所以他虽然年过花甲,但看上去却还像二十出头一样年轻。
他常年用炼丹,服食丹药丹油连声音都变了,一出声就赛是野兽嘶嚎,所以不能张口话,而且全身都会发出血腥臭味儿,要用大量香粉来掩盖气味。
这玉柳散人原名叫柳玉真,祖籍山东。话那会儿还是大清国的下,玉真家里上两辈人,闯关东定居在东北。谁知到清末时候下动荡,东边的俄国大鼻子经常来劫掠村庄。
一次俄国大鼻子洗劫村庄,那年玉真只有十三岁。玉真的父母都死在了俄国兵手里,洋兵看玉真细皮嫩肉,就像糟蹋玉真,岂料玉珍看着细皮嫩肉像个姑娘,但实则是个男的。
玉真拼命挣扎,咬伤了一个大鼻子洋兵,结果被洋兵一枪轰在下身,虽然好歹保住了性命,但却失了男身,成了去势的阉人。
村子在战乱中被火焚毁,年幼的玉真流离失所,只能到处流浪。想到自己祖辈是从山东来的,在山东还有几房亲戚,就一路要饭去了山东。谁知道这种时候山东直隶一代“义和拳”闹得正凶,山东到处都是神兵拳民。
这玉真饱受洋鬼子欺凌,当下便加入了神兵全民,扶清灭洋。拆铁路拔电线杆,烧教堂杀洋人,可算是报了仇了,闹得那叫一个痛快。
庚子国的变的时候,八国联军入侵北京,神兵全民的大师兄大师姐全都被洋鬼子轰上了。连西太后也仓皇出逃。神兵拳民虽然树倒猢狲散,但玉真却不甘心,一路逃回山东打算重整旗鼓重建义和拳。他在东岳泰山脚下玉真遇到一位奇人。
这位奇人自称在九宫山中得了一本奇书“阴阳衍录”习得了书中所载的神仙法术,所以得了个“黄袍祖师”的称号。
黄袍祖师自称有通法术,号称能赤手伏虎豹,二指引雷,且能神游仙界长生不死。玉真一开始也不相信,但见识过黄袍祖师的本事之后,立马就堆金山倒玉柱,三拜九叩拜其为师,并且加入了三阳教。
因为玉真已遭火器阉割,所以连胡子都不长,后来干脆以女人样貌显于众人面前,黄袍老祖赐其道号为“玉柳散人”。
黄袍祖师还传了他一门炼丹邪法,专门炼制“白阳丹”!
所谓白阳丹,就是借童子之生殖器加入长虫和其他药石,炼制金丹和丹油,据白阳丹可以让人像蛇一样换皮,长生不老。其实不过是将炼制丹药的丹油,附在身上,如同披上二层皮肤,所以狗少当时看见玉柳散人五官塌陷,想粘稠的油脂浆糊赛的流了一地,不过是凝固后的丹油,再次溶解罢了。
要白阳丹全无作用,倒也并非如此,玉真服饰金丹之后,的确精力旺盛,犹如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完全不像六旬老人。只是这白阳丹若极易成瘾,若不长期服食,就会身子踌躇,头痛欲裂,身体变得虚弱不堪。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抓来男童炼制丹药。
玉真早年被毁了男身,所以性格本就古怪异常,本来取男童阳物作为丹引,可以不论生死,但他却甚喜活取男童阳物,看着男童挣扎惨叫,他便通体舒畅,可残忍暴虐,心里扭曲至极。
谁知道循环报应不爽,那日,他拐了老九的孩子要去炼丹,却被狗少撞破,意外打翻沥炉,一身本事还没使出,便引火自焚,化成了一块焦炭。
其实那狗少火焚地洞,抱着孩子逃走的时候,正赶上玉柳散饶师弟前来,这人因为些特殊原因,不能与人正面对峙,只敢在暗中偷袭。他见狗少仓皇逃走,又见地洞遭遇火焚,知道此事案发,必会惊动官面。
于是暗藏在附近一座大坟后,静待狗少带官人重返地洞勘察。这人虽然一直隐伏在津卫,可他不但见过狗少,更对其人有所耳闻,知道他贪财好色,于是就将一棵宝珠摆在洞口石阶显眼处,只消狗少把珠子捡走,倒时自有办法对付他。
不料他在远处贼着,却见吓一跳将珠子揣进兜里。不过他听狗少管吓一跳叫三姐夫,知他们乃是亲属关系,于是便打算从吓一跳身上动手。况且吓一跳是派出二所的所长巡官,对他下手更得自己心意。
这前事枝节复杂,我虽讲给众位,可当时狗少知之甚少,只听刘瞎子了个大概,算命先生讲话又十分玄虚,得神头鬼脑,所以狗少也是半信半疑。
这刘瞎子久在江湖,认识了不少奇人异士。那他看气色观眉宇,得知了狗少家中有妖邪作祟,但也不知其中细情,后来却从一个江湖奇人那里,知道了此事的一二内情,但具体细节却所知不详。
刘瞎子见狗少踌躇不已,于是看在张家已故的老太爷面上,给狗少指了条明路,让他去白庙附近找那位江湖奇人,或能解救也未可知。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