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转头,与自己的兄弟们交换着眼神,谢里曼让他们讨论,在旅鸽号抵达火星朴州市之前给他一个答案。
但他们讨论的过程十分的简单,五分钟不到几人就商量出了一个结果。
“那啥,我们希望你能签个东西。”
谢里曼一愣,连忙问道:“签什么?”
“就是……我们这次按你说的做,你以后要给我们安排运输队的工作,而且不能再以月球卫城第一研究所遭袭事件胁迫我们。”
康斯说着,他身后的军师杨浦一脸严肃的跟着点头。
对于他们的要求,谢里曼毫不吝啬的一顿嘲笑。
“你要书面保证吗?你这个书面保证不正好坐实了你们参与了月球卫城第一研究所袭击事件吗?你们商量半天就这么个结果吗?”
康斯再次一脸窘态。
眼看着旅鸽号即将进入火星大气,谢里曼也懒得逗他了。
“而且,这书面保证也证明了你们是这次绑架计划的执行者。
行啦,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但你们完全不用担心那些……
如果你们非得要一个保证,那我口头保证一下吧。”
谢里曼说着,煞有介事的将座椅转了过来,伸着三根手指头开始发誓。
得到这种打了折的保证,康斯几人只能无奈的接受,他们在叹了口气之后,聚在一起研究起执行官李末发来的那份行动计划。
朴州市脏兮兮的穹顶上全是火星风暴留下的细密划痕。
靠港后,谢里曼再次嘱咐康斯那几个计划节点上需要注意的事项,康斯不住的点头。
看着康斯几人背着包远去,靠在舱门上的张锋站直了身子。
“他们要想搞事那可太简单了。”
谢里曼笑了笑,说:“不是哪个悬赏犯都有那个条件回头,他们会珍惜这次机会的。”
“你不打算给他们装一个窃听装置之类的东西吗?”
“我早就装了……”
张锋咧了咧嘴,跟着谢里曼返回船舱。
“好家伙,你这一边说要相信他们,一边又防着他们,伪君子啊!”
“你懂啥……很多时候他们作出选择都是迫不得已的。
我相信他们会改邪归正,但他们如果遇到了什么足以扭曲他们想法的事,我最好提前知道。”
谢里曼打开通讯器,将里面的一个位置跟踪板块共享给张锋。
“晚上你去一趟,提前摸一下他们的藏身处,装一些监视装置,我们要避免最糟的情况发生。”
“你干什么去?”
“我去研究一下薛伟。
李末给的任务虽然是绑架薛浩,但目标肯定是薛伟。
两亿信用点的赎金啊,就算是薛伟那也是得卖掉家业才能凑得齐的,这不合常理。
所以我得搞清楚李末到底想从薛伟这里得到什么。”
“两个亿的信用点还不是他的主要目的吗?”
谢里曼翻了个白眼,那两声哼哼像是在驳斥着张锋观点的浅薄。
“李末要是为了赎金的话,那该去绑孙千燃这样的纨绔子弟,他的老子别说两个亿,两百个亿他也有。”
朴州市市南区的战争废墟里,一处相对完整的建筑中,康斯和他的队员们正布置着简单的监控预警措施。
他们在来之前按照街猫组织发来的信息,在某地铁储物柜中拿到了这次行动所需的所有设备,其中除了这些监控预警单元之外,还有电脑、枪械、车钥匙等一系列的东西。
布置好一切之后,沃利斯躺在铺了几块纸板的地板上啃着东西。
“老大,你别鼓捣那个网络单元了,我都调好了。”
“噢,搞好了是吧……”
康斯挠了挠脑袋,走向有着巨大裂缝的窗台。
聂鹏看了一眼走过来的康斯,叹了口气。
“老大,就几个监控预警单元,我一个人就行了。”
康斯点着头,搓着手,退了出去。
他来到只剩半拉房顶的三楼,老六正在这里警戒。
老六正端着高倍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废墟,排除这一个个可能住着人的地方,并在手边的草图上做着标记。
“警戒呢?”
老六慢慢的转过头来,一脸疑惑的看着康斯,直勾勾的盯着康斯半天之后,他挠挠头,继续忙自己的了。
康斯咧了咧嘴,自知打扰了老六工作的他再次退了回去。
他闲得慌。
不,他是想让自己的忙起来,以忘记那不本该存在的,来自自己内心深处的道德谴责。
晃悠到一楼,军师杨浦正煮着他们的晚饭。
“呀,煮东西呢?”
当某人试图用一些显而易见的事当开场白的时候,那你要小心了。
他不是看上你了,就是在憋着什么心事。
当然,康斯很正常,杨浦也是。
所以杨浦很快做出了判断。
他也不是瞎子,康斯那一脸的忧郁有眼就能看得见。
“有事就说,别没屁搁楞嗓子。”
康斯被说得一脸尴尬,为了掩饰这份尴尬,他挑了挑燃烧着的建筑材料,一阵被火苗夹杂着的灰烬腾了起来,在杨浦的唉声叹气中落进了正沸腾着的锅里。
“你……你不行睡回去吧?”
康斯抹了把脸,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要不,咱跑吧……”
杨浦翻了个白眼:“跑?为什么跑?怎么跑?
远的,咱得罪了街猫组织,你是不是忘了它背后还有个用户遍布太阳系联邦的恶魔酒吧?
近的,咱得罪了谢里曼,你是不是忘了张锋那诡异的身手跟孙雪晴那怪物一般的力量?
跑?咱跑哪去?”
“不是……我……它这个事……”
康斯继续抹脸,他正坚持着的某种东西仿佛丝毫未动。
“咱哥几个好不容易爬出来,我是真不想再带着你们躺这趟浑水了……”
杨浦干笑了两声,随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行了吧你,当初是我们没辙了把你拖下水了,你说这些屁话干啥,要么兄弟几个一起上岸,要么就一块死了拉到。”
“话虽是这么说,但薛浩跟他父亲是无辜的,我不想再做这种害人的事了。”
“你……良心经受不住煎熬了?那咱以前做这种事的时候,你怎么受得住了?”
杨浦的话像是一记闷棍,将康斯打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你现在受不了煎熬,是因为你已经脱离了以前的生存环境,你现在吃得饱穿得暖,有力气去想那些道德层面上的事了。
咱以前过得是啥日子?
吃饱都是问题,饿得头晕眼花,得个小病都特么要死……
道德问题?那有肚子问题要紧……”
杨浦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就像个当过婊子的女人,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就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事情肮脏不堪。
你唾弃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甚至要立个牌坊,与之前的自己一刀两断。
你是不是忘了啊?以前的你只是在努力活着,他有什么错啊?
虽然穷困,他依然在自己能力范围仁慈着……
哎哎,咱就说,你放掉的肉票还少啊?给肉票看病这种事是谁干的啊?哪个绑票的家伙会倒贴钱把人送回去啊?
你不要踏马的吃饱了,就否定之前的自己,老子踏马的不同意,是踏马的以前的你救了老子的命,不是现在这个黏黏糊糊,娘娘们们,优柔寡断的家伙!”.
杨浦越说越激动,以至于说到最后,他不自觉的站了起来,指着康斯的鼻子嚷嚷了起来。
“我哪里黏黏糊糊娘娘们们的了?”
康斯的反驳有气无力。
杨浦重重的啧了一声,低头坐在了刚才坐着的两块砖头上。
“你问问他们……”
康斯转过头去,聂鹏、沃利斯、老六站在楼梯口,正抱着肩膀看着这边,好像已经来了挺久的了。
“确实黏糊。”
“是啊,吃两天饱饭就不是他了……”
“嘁嘁嘁……”
康斯干笑了两声,有些无语的挠着脑袋。
道德约束这种东西,是会随着人所处环境而改变的。
人的所处环境越极端,它的约束力越弱,相反,所处环境越优越,它的约束力越强。
当然,这还要因人而异。
它更像是一条线。
有的人在自己过得还算可以的情况下,他会对这条线敬而远之,保持距离;
有的人即便是在局促的生活中,也可以保证对这条线的敬畏之心;
但有的人,即便他们有着荣华富贵,他们也会对这条线视若无睹,甚至反复跳过它,从而追求那他们本就不缺的物质享受。
康斯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对于道德上的合理性追求的有些过了分了。
最终,他决定将他自己卡在脖子上的道德锁链松开几个扣。
“那啥,怎么都下来了?该干的活干完了?
等这件事结束后,真的进了运输队工作,那才算真正的重新开始!
玛德,自由生活前的最后一道坎了你们能不能上点心?”
四人一阵嘟嘟囔囔,开始各干各的。
老六返回警戒的三层,聂鹏与沃利斯回到二楼,架设警戒单元的架设警戒单元,忙着摆弄电脑的摆弄着电脑。
杨浦拿着一块酵母火腿,用战术刀一片片的切进翻着热气的锅里,没好气的白了康斯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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