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在路上没烟抽是很痛苦的,比这更痛苦的,是明明有烟却不能抽。
一开始,菲力还试图开启话题以缓解逐渐焦躁的气氛,但后来,连他自己都无法忍受了。
沉默闷在车里,与堵车一起,炙烤着处孙雪晴以外的三人。
对堵车,她是无所谓的。
车窗外行走的路人,颜色鲜艳的店面招牌,市政管道中偶尔喷出的蒸汽……任何一项存在在她视野里的东西都能引起她的好奇。
走走停停了一个多小时,车子才离开堵车的路段。
菲力报仇雪恨般的猛踩油门,试图将丢掉的时间追回来。
风也顺着车窗灌进车里,将车里的沉默逐渐带走。
但逐渐回升的气氛却在一次转向重再次戛然下落,那是因为谢里曼发现,这条路他很熟。
熟到什么份上呢?
熟到这处街道是他当初在制定就出威利斯的计划时看过无数遍的。
“喂……这不会是去裂堡市第一监狱的路吧?”
菲力也愣了一下,他想不明白这个来自灶神星的“生意人”怎么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您认识这条路?”
谢里曼没说话,而是看向窗外。
昨天还被封锁的街道已经解封了,狱卒与警督人员也消失不见,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是不是威利斯已经被抓回去了呢?
他如此想着,开口说道:“啊……我有个朋友在里面,前两天来的时候我还去见过他咧。”
谢里曼不想说自己见过威利斯了,万一他已经被抓了回去,前去见他的菲力或许真的能问出张浩的下落。
车子停在监狱门口,老样子,菲力单独下车。
“您在这里等会,我去去就来。”
看着菲力快步离去的身影,张锋赶紧趴在前座上,拍了拍谢里曼的肩膀。
“威利斯被逮回去了?”
谢里曼赶紧凑兜里掏出烟,二人点上,孙雪晴嫌弃的纠结了半天,在她心心念念的张锋与厌恶的烟味之间,她选择了下车。
“我哪里知道啊……听听看吧!”
可能是因为距离太远,那个微型坚挺装置传回的声音并不是特别清晰。
“来先填一份探视表……”
这是一个带着些许不耐的声音,谢里曼认为,这应该是工作人员的。
过来一会,这名工作人员“诶”了一声,最后的声音像是他在与同事窃窃私语。
“菲力先生,请稍等一下。”
这次的话,语气平缓了不少,随后是工作人员起身时碰到凳子的声音,以及菲力紧张的掰手指所发出的咔咔声。
随着杂乱脚步声由远而近,最终停在近前,一个浑厚的男声出现了。
“菲力先生,威利斯出了些事情,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正在车里听着这一切的张锋与谢里曼对视了一眼,急急忙忙的从车上跳了下去。
“孙雪晴,别玩了!赶紧走!”
正拿着根木棍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戳什么的孙雪晴听到了张锋的召唤,赶紧也跟着跑了起来。
他们离开停车场,跳上出租车,一溜烟的驶向旧城区南面的方向。
十几分钟后,约摸着安全了的谢里曼吐出一口气。
“他没被逮回来啊……那菲力去个球啊!?”
他吐槽着,抹着因为奔跑搞的那满头的汗水。
“我看他连威利斯跑这件事都不知道呢……”
“就算他不知道,那劳伦还能不知道吗?我要是菲利斯,我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就去找我那大哥张浩去。
劳伦看那个架势是管药水分销的,那肯定是个高层了,他会不知道这些?”
谢里曼的话有道理,张锋认为,谢里曼的分析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有道理的。
他摸着自己的下巴,那依稀的胡渣子仿佛在提醒他这件事已经折腾的太久。
“要我说就去劳伦那里直接把他捆起来问,这他总该能说吧……”
谢里曼叹了口气,那犹豫的口吻像是在说服自己。
“格林帮是个大帮派,他们的药水生意遍布太阳系……我们不能低估张浩对帮派成员的控制力……
要想从劳伦嘴里得到张浩的位置,首先要闯进他家,我对你们的战力不做怀疑,你们肯定能逮得到劳伦,可动静太大的话肯定是会被张浩知道的。
老巢不安全了,他肯定是要跑的……
我们之所以一开始去找威利斯,就是希望以监狱不方便往外送信息的特点打个时间差……
你要知道,张浩肯是定会在威利斯、劳伦这样的人物旁边安插自己人的。”
张锋点头,说:“所以,现在我们需要一个计划能让我们独自面对劳伦……”
“至少人不能太多……你知道谁会去通风报信啊?总不能把他们都杀光吧。”
谢里曼说着,看向后视镜,司机的脸映在里面,眼睛虽然是正常的颜色,但明显惶恐不已。
“大叔……你能不能帮我们个忙啊?”
谢里曼一边说一边把脑袋往前凑,一脸贱兮兮的样子。
来的时候堵车,回去的时候依然是堵车,以至于三人抵达劳伦住处的时候,张锋都饿得快罢工了。
下了车的谢里曼冲着司机大叔挑了挑眉毛,司机弯着嘴角眯了眯眼,一开始的那股惶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跃跃欲试般的兴奋。
随后,出租车一个加速驶向远方。
张锋抿了抿嘴,嘀咕道:“这么重要的事你交给个陌生人……这没问题吗?”
谢里曼干笑了一声,说:“怎么重要了,我觉得他那个环节是锦上添花的,有这下没这下都没有区别的。”
“那你还让他去?”
“他的眼睛是正常颜色,我总得确定他不是格林帮的吧……毕竟我们在出租车上那大张旗鼓的讨论都被他听到了不是吗?就当时花点钱花点心思买个平安呗……”
“他要是装作对这件事很感兴趣,把你给骗了呢?”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你,榆木疙瘩一个。
咱虽然是个糙汉子,但心思可细腻得很!”
谢里曼说着,朝着那几名守在劳伦住处门口的守卫走去。
毫不意外的,谢里曼被一名守卫拦了下来,另外两名守卫从小屋里走了出来,站到了三人面前。
“干嘛的?”
“呃嗯……今天下午,我曾跟我们老大菲力一起来过,他当时进去找劳伦先生了,我们在外面等他来着……”
眼看着守卫一脸不耐,谢里曼赶紧换上一副焦急的样子。
“是这样,菲力被赤瞳帮的家伙带走了,我们没能帮上忙,他在临被带走之前曾跟我们说,如果他两个小时之后还没回来,就去跟劳伦先生打声招呼,劳伦先生会处理这件事的。”
守卫还是一脸不耐的皱着眉头,但他确实也知道菲力下午曾经来过,也见过这三个人下了车跑到马路对面鬼鬼祟祟的抽烟。
他正在考虑,要不要为了菲力的事情惊扰劳伦先生。
因为在这个时间段,是劳伦先生给孩子辅导功课的时间,这个时候的劳伦就像是个吹到几乎透明的气球,可谓是一碰就炸。
眼看守卫还在考虑,谢里曼决定再推一把。
“我们老大跟劳伦先生可是一个战壕里的老战友了,他们之间还互有恩情……
我敢保证……不,我就在这儿等,如果你去通报的时候,劳伦先生在听到我们老大出事的消息之后会责备你的话,那你出来怎么罚我都成……”
谢里曼的话说的很中肯,他把救命之恩说成了互有恩情,既能照顾得到上位者的自尊,又能阐述关系的特殊。
“那你在这儿等……”
那名守卫朝着自己的两位同伴使了个眼色之后,转身走进劳伦住处门口的小院子里。
裂堡市旧城区的某处破旧的住宅楼内,多瑞斯汀摘下了脸上那渡鸦一般的面具,露出了一双猩红的眼睛。
他喘着粗气,将面前的瓶瓶罐罐打开来,对自己这次带回来的药水进行调制。
他已经离不开这东西了。
长期、超量的使用药水使得他浑身枯槁,末梢循环严重受阻带来的肢体坏死折磨着他,以至于他不得不一点点的截肢来保住性命。
他失去了那只需要用来端着调色盘的左手,换上了又细又长的战前时代的电力工业专用机械义体。
双腿的随时险些令他丧失了行动能力,好在他在一个地下义体诊所中找到了解决办法。
一个不知道被修了几手的辅脑模块被植入到了他的脑子里,这才让得以在短时间内完成对腿部义体的适应。
画展是不能停的,这是他的执念。
三个月来,他在旧城区各处作画共计二十七幅。
无数市民在看过他的画作后被点燃了心中反抗不公的火焰。
他将市民的改变视为对自己画展的评价,并对此非常满意。
一股带着什么东西霉了的味道的蒸汽从他面前那堆放的杂乱无章的化学用具中冒了出来,他赶紧拿起那个盛满了红色液体的烧瓶,将一个滴管伸了进去,吸出稍许液体之后,滴进了自己眼里。
他像是一个刚横穿沙漠的人终于喝饱了水一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呼……”
慵懒的脱掉右手手套,那满是坏疽的右手发出一股恶臭。
他叹了口气,自知这只拿画笔的手也将时日无多。
“好吧,那就来准备最终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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