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锣声歇止,唢呐又起。
司马北和龙右互相对视一眼,俱是一脸茫然,遂即一起循着唢呐声走去,藏在一处草丛中,细细观瞧着不远处的情形。
白雾弥漫的树林里,一群身穿红衣的好人村村民列作两队,几名虎背熊腰的大汉行在队伍中间,扛着一口黑木大棺材,另有两名矮个子村民一左一右在棺材两侧走着,一人手里提着铜锣,一人手里握着唢呐,粉面红腮,看上去就像是两个纸人一般。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正是好人村的村长海涛,他也是身穿红衣,与之前在道士杨不成案发现场时表现出的沉稳不同,此刻的村长海涛显得尤为亢奋激动,双目通红,手舞足蹈着,步伐怪异却又透着一股神秘的韵味。
就在司马北努力回想在哪里见过这种舞步的时候,村长海涛忽地停下了手舞足蹈,清了清嗓子,忽地高声唱了起来。
“长路奉献给远方,玫瑰奉献给爱情。”
“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爱人……”
“雨季奉献给大地,岁月奉献给季节。”
“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爹娘……”
龙右听到这首歌之后,顿时双眼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长长地噢了一声。
司马北却是依旧满脸困惑,皱了皱眉道,“百鸟朝凤和奉献也不搭啊……这好人村的出殡仪式倒是有些奇特,全都穿着红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办喜事呢!”
龙右抿了抿嘴唇道,“这是奉献祭,应该不算是出殡下葬,而是一种祭典……”简短地说明了一下自己当初被海星带去山洞后醒来见到的情景,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始终觉得那天好人村的人有些不对劲,那口棺材也不对劲,但我没法子开口直接询问,也不可能打开人家的棺材瞧两眼,所以具体哪里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
“确实有些不对劲,”指了指棺材上微微飘动的白布,淡淡道,“那块布在动!”
“有风嘛,林子里有风,他们抬着棺材走动也有风,那块布不动才奇怪……”
“不是这样的,你看仔细点……那块布飘动的方向不自然,除了林子里本就存在的风,和他们走动带出来的微风以外,还有第三股气流,应该是从棺材里冒出来的……我问你,一口普通的棺材里面会产生气体流动吗?”
“当然不可能,死人又不可能呼吸……”龙右刚说了半句,当即反应过来,讶然道,“你是说棺材里装的不是死人?”
司马北摸着下巴,低声说道,“我也只是猜测,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可以现在冲过去,掀开棺材盖,立马就能知道我猜的对不对。”
龙右翻了个白眼道,“我又不蠢,现在冲过去不是找死吗?行啦,你也别管人家里面装的人是死是活,咱们都自顾不暇,别再给自己添麻烦了……你还有没有事儿,没事儿的话,我可就先回去休息了,明天咱们赶紧办完你要做的第二件事,赶紧离开这座小岛才是上策!这地方……很邪乎!”
“确实相当邪乎!”司马北回想起自己在海燕家里听到声音和看见的那道身影,砸吧一下嘴巴,轻声道,“现在没啥事了,明天倒是有事情要你做,回去好好调整一下状态吧。”
“你要帮忙的第二件事到底是什么?怎么还需要我调整状态呢?”
“不是什么大事,一定是你能办到的,别想太多,先回去吧!”
龙右撇了一下嘴巴,嘀咕一句,“还搞得神神秘秘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司马北忽地想到什么,立马又叫住已经转过身子准备离开的龙右,将手中的黑色铁盒递了过去,“等等,保险起见,这东西还是暂时交给你保管,我毕竟住在好人村里,万一被人瞧见了不大好。”
“畏首畏尾的……”龙右摇头叹了一句,接过黑色铁盒,挥手道了一句保重,快步奔向赵刚先前所在之地。
司马北看着龙右的身影钻进浓重的白雾之中,大有深意地笑了笑,仔细辨认了一下方向,抬步往树林外面的海燕家走去。
十多分钟后,司马北背着海星兜兜转转几圈,终于来到了海燕家的院门前,刚刚推开面前的木门,迎面便与兴冲冲的光头小五撞在了一起。
不等司马北开口抱怨几句,光头小五一把握住司马北的右手,抢先说道,“兄弟,我正要去找你呢,没想到你自己就回来了……真是妙极!”
司马北用力抽回被光头小五捏得生疼的右手,没好气道,“这么高兴……你中彩票了?”
“嗐!那就是穷人税,现在谁还买那玩意儿啊……”光头小五哈哈笑道,“不过,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就跟中彩票一样令人开心。”
“什么事?你妈给你找了个后爸,还是你喜欢的姑娘刚好是你亲妹妹?”
“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正经点,站直了……我要给你说的是,凶手落网了!”
司马北怔了怔,愕然道,“哪个凶手?”
“这还能是哪个,当然是最近在咱们好人村里兴风作雨那位啊!”光头小五摩挲一下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嘿嘿笑道,“杀了老王,又杀你的神父朋友,我刚刚听说道士兄弟和赵文彪也被害了,估计都是这个人做的。”
司马北眨了眨眼睛,表情怪异道,“你该不会是把张奔驰绑了,打算拿人家充数吧?”
“不是……”光头小五吸了吸鼻子道,“我又不是那种只管业绩,不管青红皂白的人,怎么可能拿张奔驰充数,就算我想,也得有那本事才行。实不相瞒,这次能抓到凶手,也是凑巧……原本呢,我请张奔驰吃完酒席,就在床上躺着,主要是酒喝多了,有点晕……但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就起来领着兄弟们在林子里转悠,看看能不能找到兄弟你让我们帮忙找的那个小孩……”
“那你们肯定没找到。”
“兄弟真是料事如神,我们确实没找到那小孩,但就在我们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凑巧撞见了一个命案现场。”
“什么命案现场?又有人死了?”
“嗯呐……死的还不止一个,整整一个半!”
“一个半?”
“凶手是打算杀害两个人,但只是杀了一个,还有一个剩下半条命,所以是一个半。”
司马北瞳孔一缩,急忙追问道,“死的是谁?”
“死的不是我们村里的人,应该是从坏人村偷渡过来的,”光头小五长叹道,“浑身上下只穿了条裤衩,瞧着挺有品味的,如果没被凶手杀害,或许能和我成为朋友……可惜啊,老天爷总是嫉妒像我们这样有品味的人。”
司马北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短裤青年的模样,双眼微眯道,“死的居然是他!”
光头小五歪着脑袋,好奇道,“听兄弟你这话的意思,是和死者认识?”
“不算认识,只是打过一次交道……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叫陈斌,也是近期才流落到这个小岛上的。”
“原来是这样……嗐,他叫啥已经不重要了,脸都没了,要名字也没用处,谁知道他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啊。”
“脸没了?怎么回事?”
光头小五指了指身后的院子,“就摆在那儿呢,你自己瞧吧……”忽地瞥见趴在司马北背上的海星,讶然道,“这海星小弟咋啦?”
司马北将海星平放在院子边上,伸了伸有些发酸的腰杆,面不改色道,“他在林子里玩得太累,睡着了……小孩子嘛,都贪睡,在哪都能睡一觉,待会自己就醒了。”
光头小五轻轻地噢了一声,也没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跟着司马北一起走到短裤青年尸体旁边,掀开浸满鲜血的棉袄,捏着鼻子道,“太凶残了,简直可以说是惨不忍睹,你要是忍不了,就大大方方地吐吧,我刚看见的时候也……”
话刚说了半截,光头小五就瞧见司马北非但没有呕吐,还蹲下身子凑到短裤青年那血肉模糊的面颊前,当即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言。
司马北从兜里摸出一副透明手套戴上,捏开短裤青年尸体的嘴巴,俯了俯身子,轻嗅几下,而后一点点重新归正短裤青年扭曲变形的五官,捋了捋那些因为鲜血凝固而黏在一起的头发,不紧不慢道,“初步可以判定是钝物击打致死……”闭上眼睛,模仿凶手奋力挥砸的动作,“总共是三十一下,额头七次,下颚四次,左侧面部十二次,右侧面部八次……而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这套动作,完全没有给死者反抗的机会。”
光头小五看着司马北摆弄尸体,忍不住又干呕了一下,瘪了瘪嘴道,“可能是这倒霉蛋也没想到自己会栽在一个女人手里吧?”
“女人?”司马北紧皱眉头道,“凶手在哪里?”
光头小五拍了拍手,吹了声口哨,一脸得意道,“哥几个,把那蛇蝎美人提出来让小满兄弟开开眼!”
话音一落,几名壮汉押着李静从院子边角落的柴房里走了出来,个个皆是扬着下巴,鼻孔朝天,呜呜喳喳地大笑着,一副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了的模样。
司马北呆呆地看着头发凌乱的李静,面皮抽动几下,“小五兄弟,你觉得她像凶手吗?”
光头小五歪着脖子看了看李静,语气平淡道,“是不太像……兄弟,但这人不可貌相,你千万不要被这蛇蝎美人的外表迷惑了……我们当时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这女人正打算对另外那个还剩下半口气的受害人下死手哩!”
司马北双眼半眯着看向李静,轻声问道,“是这样吗?”
李静听见司马北的声音,立刻抬起头来,眼眶一红,拼命地摇头,想要辩解几句,却因为嘴里含着布团,只能发出几下呜呜的声音。
司马北侧脸看向光头小五,耸了耸肩膀,“很明显,她有不同的看法……小五兄弟啊,你这样捂着人家嘴巴怎么能行,很容易冤枉好人的。”
光头小五冷哼一声,“我们哥几个都亲眼看见了,这女人站在树下,死命地拽另外那个男人的大腿……人家脖子上拴着绳子呢,那样拉拽还不是想要了人家的命?”
司马北瞥了光头小五一眼,缓步走到李静身前,取下那团棉布,柔声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李静用力地摇了摇头,声音哽咽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把海生放下来,只是我个子比较矮,所以就只能抱着海生的腿往上蹦……”
光头小五冷笑一声,正要反驳两句,却听见柴房里传出一个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
“凶手不是李静……而是站在这院子里的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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