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8日。
早上6点过三刻。
随着隆冬季节的远去,清晨阳光的颜色从暖白转为淡金,每次太阳升起时,都能够为这座城市带来温暖的晨曦。
当这抹晨曦从国王大道一侧的尽头,也就是王宫位置,一路延国王大道向北延伸,再越过伦丁尼大教堂的四十九个尖顶,照到国王广场时。
这里已经有成千上万的伦丁尼市民在此聚集,他们瞧着明晃晃的晨曦从头顶掠过,照耀了每个人兴奋的脸,又移动到神威狱达到24米高的城墙上。
原本昏暗的城墙上,那个隐约存在的异型体与看守者们,也随着这抹晨曦的照耀,被市民看了个清清楚楚,他们看到了那只血红色的怪物!
在阳光下,怪物无所遁形!
一阵低低的惊叹声如同海浪那样汇聚,变成了汹涌的大海,众多声音在其中反复传递、放大,乃至于形成了爆炸式喧嚣声。
“看啊!他那么丑!”
“那是他的触角么!”
“他为什么是鲜红色的!”
“治安官们要怎样处死他?”
一些视力比较好的市民,或者拿着望远镜的贵族和商人们,开始惊叹于自己所见之物的可怕。
而对面这种可怕,他们所表达的不是畏惧,而是兴奋和惊奇,毕竟那个怪物已经锁在那里等待处刑。
哪怕是在最出色、最猎奇的马戏团里,也见不到如此奇妙的存在啊。
‘污染者’这个词汇对于伦丁尼城的居民们并不陌生,在卫国战争中,这个词甚至被时常提及,但亲眼所见的机会确实少之又少。
所以此刻宛如一个盛大的节日。
议论声也传递到了城墙之上。
数量众多的治安官拿着火枪排列在这里,他们都是一些普通人,也对于那只怪物很好奇,但他们不能离开自己的岗位,只能偷眼观瞧那个血红色的怪物。
他被铁链锁住,吊在那里,跪在地上,半臂张开。
他半个身子像是被剥去了皮,另外半个身子也伤痕累累,那条粗大至极的鲜红色触手,最为显眼。
那是怪物不同于人类的最大特征,在常人眼中那也是邪恶力量的象征。
现在这个邪恶力量的象征像是狗的尾巴那样,被一个铁环牢牢锁住,并向上空扬起,也显得萎靡不振——那条触角上大量的白色吸盘都枯萎了。
这个用铁链固定的姿态,给予污染者最大屈辱的同时,也最大可能性的向公众们展示了他的异常形态,给予了观赏者最大的愉悦和快感。
公众能看到这个怪物,也能看到怪物头顶上悬挂着的闸刀——污染者实际上是被束缚在一个斩首架上。
这只斩首架上血迹斑斑,并且历史悠久,它在过去100年里,斩掉了不下100个漂亮或者丑陋的头颅,其中有异教徒,也有谋反的皇室,以及被污染的人类。
红手套们距离污染者最近,他们对这一切安排并不十分满意。
同样不满意的,还有哈布斯堡的管家。
两方人马分别站在污染者的两侧,彼此之间气氛很微妙。
“如果那个人是瘟疫之母,被绑在这里等待斩首的应该是她。”李古丁用十米外可以听闻的声音说着悄悄话,“所以,恐怕她是不敢来了吧?”
红手套们最为不满意的一点就是这个,他们怀疑黑纱是罪行累累的瘟疫之母,却碍于哈布斯堡对其的保护无法做出调查和审判,反倒要把污染者的尸体交给她。
对红手套们的恶意,管家皱紧眉头,顶多还有十五分钟,第一缕阳光正式照耀到神威狱的时刻,行刑就要开始了,但黑纱和她的助手却仍然未到,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黑纱懂得如何用这具怪物的尸体制造魔药。
她不来,这出剧目可演不下去。
……
楚门在路边伸手叫车。
伦丁尼是有出租马车的,但并不会在清晨时分到伊兹河边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做生意。
而且此时整个伦丁尼的市民都涌向了国王广场,本就偏僻的这条路上就更是人烟稀少。
所以半个多小时了,楚门仍未叫到马车。
他心里窃喜,看看怀表,距离7点只剩下一刻钟了,肯定来不及了。
就算黑纱仗着‘传说’的身份一路跑着去,也来不及了。
况且黑纱处处都要与帝女比较,怎么可能不顾身份一路狂奔呢?
楚门带着愧疚对黑纱说:“黑纱女士,对不起,看来我们肯定要迟到了。”
“真是让人扫兴的一天。”黑纱语气中带着埋怨和不甘,“本来不想用这么没有仪态的‘技巧’的。”
嗯……?楚门听到‘技巧’两个字,略觉不解。
“来。楚门先生。陪我一起。”黑纱拉起楚门往河中跳过去。
扑通!在落入河水的那个刹那,楚门的脑袋仍然是懵的。
此刻,他的‘敏锐’特性在化身那儿,他只是个稍微强壮点的普通人,反应能力也不行,所以懵懂着落水,马上就开始挣扎。
哗啦!
楚门挥手拨动着的水,忽得变成了坚硬的泥土,窒息和幽闭感随之而来,他充满惊讶的翻坐起来,就发现自己坐在一处……嗯,这是墓地吧?
那几个治安官为什么用这种表情看着自己?
这是……这是神威狱!
楚门看到了那面足有七八层楼高的灰黑色城墙,还有城墙上更高的、从这个角度甚至高耸入云的箭堡。
这箭堡他此刻太熟悉了。
两个视角互得集中在一起,带给了楚门轻微的晕眩感。
他在神威狱内部……这个认知让楚门吓了一跳。
“你是什么人!”治安官们骇然将枪口对准了楚门。
他们受到了极大惊吓,今天是处刑那只怪物的日子,神威狱上下都在警戒,包括这块墓地。
神威狱内的墓地,用于埋葬一些不方便对外宣布的尸体,前几天才埋了两具,现在土被掀开,有什么东西坐了起来,此情此景,他们的心情,岂是惊悸二字可以形容的。
“我们是哈布斯堡的贵宾。”黑纱声音响起,“你们不认识我么?”
显然,治安官们是认识黑纱的。
不过瞧着这两个人从两冢新坟中推土而起的模样,着实过于难以理解了。
“黑纱大人……你们……为什么?”治安官的问题,也是楚门的问题。
“一种非凡‘技巧’。”黑纱回答。
……
此刻,伊兹河中,在黑纱和楚门跳水的位置,两具尸体缓缓沉到水底又漂浮到水面上。
……
神威狱中,黑纱虽然也是从坟中爬起,但浑身上下还是比较干净的,比楚门满身是土,脑袋上顶着几颗坟头草的模样好了很多,这大概是因为……习惯了?
啥技巧啊这么邪乎……瞬间穿行好十几公里还要从坟里爬出来?楚门十分困惑。
铛铛铛铛铛……!
钟声已然响起。
楚门下意识得望向上方,并与箭楼上方的另外一个自己,心神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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