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大王亮牌,祸降于世

  虽然周太皇太后的娘家已经被朱祐樘处理掉,周太皇太后的女儿重庆公主的驸马被斩于西市,重庆公主因帮助兴王迎娶蒋氏而被禁足公主府。

  只是周太皇太后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亦不是了无牵挂的老妖婆。

  朱见泽是她惟一在世的儿子,因疼爱小儿子的缘故,她恨不得将自己的小儿子永远留在身边,如今亦是时常书信往来。

  在外就藩的王爷不允许进京,更不允许踏进皇宫半步,这是成祖时期的定制。

  只是在原先的历史中,周太皇太后称病要召崇王进京相见,结果满朝文武不敢阻拦,而软弱的弘治亦是没有意见。

  不过现在的历史发生了重大改变,崇王不仅没有享受到进京的特权,而且被牵扯到这一场无形的斗争中。

  “崇王?他朱祐樘想要做什么?”周太皇太后看到事情涉及到自己小儿子崇王身上,一股惊慌当即涌上心头。

  如果是重庆公主还好,她对重庆公主这个女儿不是很在意,但唯独一直在意着这个远在河南的小儿子。

  现如今,皇帝竟然将这把火烧向崇王,这是她事先完全没有想到的情况。

  李公公知晓崇王是眼前这位太皇太后最为在意的人,显得苦涩地分析道:“太皇太后,一旦何尚宫咬死是崇王指使是她烧乾清宫,又有何府跟崇王的书信往来为证,崇王的罪名便基本落实了!”

  原本他一直觉得太皇太后终究是皇帝的皇祖母,在这个孝道为尊的天下,只有太皇太后欺负皇帝的份。

  此次乾清宫被烧,结果跟他所意料的一般,这个事情仅仅追究到何尚宫身上。当朝阁老贾俊因太皇太后的赐食而起,满朝文武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只是皇帝的反击显得那般的犀利,虽然皇帝没有伤害太皇太后一分一毫,但崇王不死恐怕都要被剥下一层皮。

  若是皇帝揪着崇王不放,那么这场较量看似太皇太后毫发无损,但却是输得十分的彻底,难保皇帝还有后招。

  一念至此,他心里亦是涌起一股不安,眼前的太皇太后并不见得真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分明是构陷崇王,这世间还有天理吗?”周太皇太后此刻重拾天理公道,愤怒地为着自己的小儿子打抱不平。

  李公公想到那位为了忠义而喝下海鲜汤暴毙的阁老贾俊,显得人间清醒地劝道:“太皇太后,当务之急是该如何替崇王化解此劫!”

  一个藩王跟宫廷中人书信往来便犯了忌讳,而今还被指证是火烧皇帝寝宫的幕后元凶,这个罪名甚至都可以砍头了。

  加上太皇太后早前间接害死内阁阁臣贾俊一事,皇帝那头恐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没准是要赐死崇王。

  “即便他将罪名安在崇王身上又如何?崇王可是他亲叔叔!”周太皇太后一直将皇帝视为小辈,当即十分不屑地道。

  周围的宫人面面相觑,发现这位脾气暴躁的太皇太后并没有大家所想的那般聪明,事情到这个份上哪还有什么亲情牌可打?

  李公公暗叹一声,于是直接挑明其中的利害关系:“太皇太后,古往今后,叔侄相斗的戏码并不少见。即便本朝亦出现宣宗将亲叔叔汉王烹死,若是皇帝此次执意要处死崇王,天下人恐怕并不会对皇帝有多少指责!”

  跟周太皇太后作为皇祖母的身份不同,崇王仅仅是一个皇叔,而杀皇叔跟杀皇祖母的性质是大大不相同。

  正如李公公所言,当年宣宗将亲叔叔汉王烹死,却是没有人称宣宗不孝,甚至不觉得他处死汉王的做法不对。

  正是如此,此次皇帝并不需要有多少顾虑,不说将崇王削籍为民已经可以让崇王什么难受,哪怕斩了亦是没有太大的负面影响。

  “他敢!”周太皇太后确实是在意自己的小儿子,当即狠狠地威胁道。

  李公公不敢接话,但心里已经十分清楚,人家自然是敢于如此。

  这么多年以来,皇帝还真没有什么不敢干之事。从最初诛杀庆云侯府便可见其魄力,若是真的畏惧太皇太后,便不会有那么多人被推上断头台了。

  现在皇帝借着何尚宫的口供,加上从何府搜出来的书信,便已经可以杀掉崇王,而天下万民便不会说皇帝不是,甚至还为皇帝的行径鼓掌。

  周太皇太后是一个聪明人,于是放缓语气地作出最新决定:“即刻前去西苑传话,让皇帝过来见哀家!”

  原本她是打算跟皇帝斗到底,但看到事态牵涉自己小儿子崇王身上,她亦不得不重新定位自己,已经打算跟皇帝和好。

  若是惩治自己女儿重庆公主还好,偏偏此次皇帝瞄准了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只好是忍下这口恶气进行妥协,他日再寻找机会痛击皇帝。

  李公公应了一声,便亲自前去传达太皇太后的这个决定。

  由于数日以来断断续续的下雪天,如今的紫禁城银装素裹,很多地方已经被白雪所覆盖,唯有被清理出来的宫道。

  内宫跟外朝是分属两个不同的区域,作为外朝的宫人想要到内宫区域十分困难,而他们清宁宫的旧人更是难上加难。

  李公公还没有到达内宫区域,便发现几个太监朝自己走来,突然变得警惕地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要做什么?”

  “李公公,你虚报账目涉嫌贪墨,跟我们到东厂走一趟吧!”覃安的嘴角微微上扬,显得不容抗拒地道。

  李公公当即意识到自己成为皇帝要除掉的小卒,便是愤怒地指着覃安的鼻子道:“你们放肆?杂家乃太皇太后身边的人!”

  噗!

  覃安一个箭步上前,朝李公公的脸部猛地挥出一拳。

  李公公的身形矮瘦,当即感受到一股来自拳头的巨大冲击力,整个人向后仰倒,然后重重地落在那雪地之中。

  “你当真分不清大小王,连东厂都敢不放在眼里了吗?”覃安揉了揉自己用力过猛的拳头,便是冷冷地道。

  李公公捂着流出鼻血的鼻子,当即意识到这是一场报复行动,于是指责对方道:“你……你这是挟公报私!”

  “谁是公?谁又是私?你下辈子投胎还是别选这么一个猪脑袋,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覃安对身后的随从大手一挥,显得十分冷漠地道。

  李公公的心里涌起一阵惊慌,显得难以置信地道:“你们东厂是想要弄死杂家?凭什么?”

  “你贪墨的罪证便已经足够,何况你……站错了队,更不该害死贾阁老!”贾安上前压低声音,而后又重重地朝着李公公的脸上踹了一脚。

  却不知李公公是真傻还是假傻,明明他的手脚不干净,而今竟然敢站队太皇太后,更是不知死活地送去海鲜汤。

  单是李公公间接害死贾阁老,李公公的结局便已经注定了,现在谁敢办太皇太后用心办差的宫人都将大祸临头。

  李公公抬眼看着脚底朝脸部踹来,终于意识到自己确实愚蠢地做错了队伍,知道自己此次是必死,顿时眼前一黑。

  汝宁府,由蔡州改置而来。因断汝河上源之水经郾城入颍河,使得汝南水患大减,人民稍得安宁,故得此名。

  英宗复辟后,封第六子朱见泽为第一代崇王,而崇王城正是坐落在汝宁府中。

  崇王朱见泽是一个大胖子,虽然年仅四十五岁,但比大明几位皇帝不知要强上多少,已经算得上是长寿之人。

  因每日都要呆在汝宁城哪里都不能去,这天天混吃等死,又不像宁王那般夺取天下的野心,倒是成了二百斤的大胖子。

  崇王朱见汉坐在精雕细琢的檀木椅上欣赏着歌舞表演,只是浑身上下没有外界所幻想的优雅王爷形象,正在大口地啃着猪肘子。

  只是他深得太皇太后的喜爱,在前来封地之时,她的母后让当时的皇帝哥哥大加赏赐。虽然王府的规模无法增加,但殿内装潢得金碧辉煌,这里的摆件玉器、瓷器琳琅满目、光彩夺目,书房的墙壁上挂着价值万金的名家字画。

  “王爷,请慢用!”侍女们穿着统一的华丽服饰,从殿内穿梭而来,为朱见泽奉上了一份份佳肴和香醇的美酒。

  崇王朱见泽吃得满脸油腻,对这些姿色上乘的侍女并没有兴趣,在这里继续大口地干着饭,同时不由得想到京城那边迟迟没有来信。

  由于他过惯了奢侈的生活,导致王府的花销太大,所以他打算通过太皇太后向皇帝讨要一些赏赐,从而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滋润一些。

  只是书信送到京城都已经有半个月,按说这个时候早已经到了京城,而且应该有了回信,但迟迟没有消息。

  崇王朱见深的左眼皮突然跳动,最近总是心绪不宁,隐隐感觉即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王爷,大事不好了!”一个公公快步走进来,显得十分惊慌地道。

  朱见泽继续咬着猪肘子,显得浑然不在意地骂道:“闭上你的乌鸦嘴!当今太皇太后乃本王的母后,如今皇帝乃本王的亲侄,本王能有啥事?”

  “王爷,刚刚北京城那边传来一则消息,传闻太皇太后将皇帝的寝宫烧了!”刘公公是王府的掌事太监,显得十分地震惊道。

  朱见泽顾不得继续啃手中的猪肘子,猛地抬头震惊地道:“皇帝被烧死了吗?”

  “这个倒没有!”刘公公连忙摇头否认。

  朱见泽将手中的猪肘子放下,那双满是油渍的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将站在殿中的舞女们打发离开:“皇帝没被烧死,这算啥大事!”

  “王爷,虽然皇帝没被烧死,但您想要赏赐的事情怕是泡汤了!”刘公公看着案中的山珍海味,显得苦涩地道。

  由于朝廷已经开始对宗藩的禄米进行改革,导致宗藩群体的收入大减,而崇王府偏偏过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导致一度需要太皇太后接济。

  现在皇帝和太皇太后交恶,那么他们崇王府想要增加赏赐,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朱见泽的眉头紧蹙,旋即便是大手一挥:“你再到书房瞅一瞅,哪幅字画能卖上好价钱,给本王都卖了!”

  原本他已经是入不敷出,但奈何自己背靠着太皇太后,而当年太皇太后从内库取出一批古字画,而今成为自己的重要收入来源。

  “王爷,《溪山行旅图》虽然作者不详,但有人愿意出价一千银元求购!”刘公公的眼睛微亮,当即说出一幅指定的字画道。

  朱见泽不晓得字画的具体价值,于是大手一挥:“卖了!那些字画挂在书房看着碍眼,还是这猪肘子香!”

  刘公公的嘴角抽搐几下,深知眼前的王爷就是一头只懂得吃吃喝喝的猪。

  正是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殿中的歌舞表演。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经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三司所查,何尚宫为证人,何府书信为凭,崇王朱见泽指使他人放火烧毁乾清宫,实属大逆不道,罪不容诛……今革除崇王爵位,削除崇王城,一干人等押回京城宗人府侯审!”

  朱见泽听完圣旨的内容,整个人瘫坐在地,脸上写满了惊慌:“本王冤枉啊!”

  “朱见泽,是否真是冤枉,到了京城再说吧!带走!”覃从贵亲自前来,当即大手一挥道。

  随着覃从贵一声令下,东厂的番子当即上前,而后便是缉拿崇王府的所在成员,最后在崇王府的大门贴上了封条。

  跟以前顶多削去王爵的情况不同,此次是直接削掉王府,以崇王朱见泽一脉的成员全都成为了戴罪之身。

  “母后,你害苦皇儿矣!”朱见泽看到自己全家的遭遇,却是突然望向京城的方向,当即便是大声哭泣道。

  种种的迹象已经表现,由于母后跟皇帝相斗,自己这个远在河南的王爷竟然成了这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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