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妃?
王煜得知苏去病竟然是这个身份,不由得瞪起了眼睛。
虽然他一直知道皇宫确实有一位静妃,但本朝的后宫不得干政,而且所有妃嫔都没有子嗣,所以一直不怎么关心静妃的家庭情况。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公子哥竟然是静妃的弟弟,即当今圣上的妻弟。
王煜突然想到宋澄又是怎么知晓苏去病的身份,不由得疑惑地扭头望向宋澄。
宋澄并没有理会王煜的目光,而是直接进入状态地道:“苏公子,本官在临行前被召到皇宫见到陛下,陛下提及过你们苏家,对你……亦是有很高的期许,所以你务必不能让陛下失望。”
“陛下是我最崇拜的人,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苏去病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显得十分忠心地道。
这……家伙!
王煜的嘴角微微抽搐几下,扭头望向满眼都是小星星的苏去病,发现这个家伙竟然是见一个佩服一个。
宋澄知道苏家作为传统的商人必定很难融入江南官绅集团,便再度进行询问:“苏公子,还是刚刚的那个问题,不知苏州城哪位公子突然间变得阔绰?”
“宋大人,我跟侯昊天那帮人原本是同窗,现在他们全都变得阔绰了!”苏去病亲自给宋澄倒茶,显得十分苦涩地道。
东南开海原本是要惠及整个江南,但这里蕴含的利益太大,所以那帮世家大族迅速组建了江南商号。
现在海上贸易的利润几乎全都落到江南商号的手里,原本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公子哥们,而今亦是天天玩花魁。
宋澄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确实不妥,便换一种问法道:“我想知道谁富起来有点不合常理,特别今年变得格外嚣张!”
“今日包下思思的侯昊天,还有就是李忻了吧!”苏去病伸手指了指楼上房间,当即给出答案道。
宋澄发现苏去病提供的人选跟自己所调查的方向有点不相符,便端起茶盏认真地道:“愿闻其详!”
王煜毕竟是都察院的精英,此时亦已经明白宋澄的真正用意。
“侯昊天的家境一般,他父亲不过是南京户部侍郎,以前在南京国子监还时常找我借钱。去年不过跑了一趟海外,结果今年的财力十分吓人!”苏去病显得忿恨道。
此时此刻,头牌陈思思的房间中,空气弥漫着一股催情的芳香。
所有男人如果闻到这一种香味,又看到床上已经回归自然的美人儿,恐怕任谁都再也把持不住了。
侯昊天不知道楼下正有人痛恨于他,已经揪开被子扑到美人儿身上,做了很多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很快地,汗水湿了他的背脊,承包摘月楼的头牌花费确实不小,这每一下,简直都是金钱的味道。
王煜对大明的官员早已经看清他们的德性,却是连想都没想到地道:“人家没准是贪污了!”
原本他亦是觉得只要朝廷重视反腐,那么天下的官员都不敢贪,但事实证明这种想法其实是错误的。
这贪官污吏简直像打不死的小强,只要他们拥有寻租空间,几乎都没有不伸手的。
去年山东发生那场蝗灾,朝廷跟以前那般给受灾的府县发放赈灾粮,结果历史仿佛是再度重演一般。
这些赈灾粮即便到府一级没有贪墨,但到了县一级往往进行克扣,而后亦会孝敬知县,几乎没有几个府是真正干净的。
他们都察院从米商那里着手调查,很快顺藤摸瓜抓了一批贪桩枉法的官员,又有十几个官员是人头落地。
“现在朝廷的反腐力度很大,特别都察院的调查厅个个都是精兵强将,想要跟我比财力得贪上多少?所以我认为这种可能性比较低!”苏去病像是换了一个人般,当即分析得头头是道。
王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虽然被苏去病直接反驳了自己的观点,但内心却忍不住一阵暗自窃喜。
他们都察院检查厅确实是无处不在,虽然不能杜绝官员贪污,但大笔的贪污必定能够第一时间将人揪出来。
如果南京户部侍郎这种级别的官员真敢于进行大额贪污,他们都察院定然不会被侯瓒逃脱,所以这位南京户部侍郎公子的财富来源确实古怪。
宋澄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茶水,却不是一个喜欢无凭证进行猜测的人:“李忻又是何许人?”
王煜一度有机会从爷爷那里袭爵,所以对大明的武勋十分清楚:“李?莫非李忻是岐阳王之后?”
生活在南京的武勋通常都是开国将领之后,岐阳王李文忠是位列第三的开国功臣,亦得到了曹国公的世袭爵位。
李文忠在元末加入起义军,后来被朱元璋收为养子,十九岁便统领亲军,而后参加平定江南和征讨北元,立下了赫赫战功。
只是将门虎子,这注定是一种美好的愿望。
李文忠的儿子李景隆受到建文帝的器重,由曹国公李景隆率大军清剿燕王军竟然遭遇大败,导致两方的形势迅速逆转。
虽然李景隆很快重新站队朱棣,并主动打开南京城的城门迎接朱棣入城,但最终还是被人扣上了逆反的罪名。
曹国公一脉的爵位被夺,虽然历代皇帝都会给曹国公一脉安排军职,但早已经是落水凤凰不如鸡。
特别曹国公一脉的二面三刀,既得不到开国武将群体的接纳,亦不能得到辅助太宗上位武勋的认可,所以处境可谓十分尴尬,恐怕亦是他们再度打开南京城门迎接清军入城的原因之一。
“不错!虽然李忻的祖上很吓人,但削爵不知过了这么多年,亦是他借助南京国子监同窗郑劼的关系才得以加入江南商号,但他最近竟然想要扶花魁简直就是一个大笑话。”苏去病轻轻地点头,说出了自己怀疑的理由。
宋澄的心里微微一动,便将茶盏放下道:“他扶持花魁?据我所知,苏州城的花魁每年都要砸大量的银子,没点财力是干不成吧?”
“我感觉他应该是在吹牛,但最近确实是如意楼的常客,所以我现在亦拿不准!”苏去病将自己的观感亦是说了出来。
宋澄知道一个没落的武勋之后是不如狗,早前并没有注意到李忻这个人,但现在亦是认真地点头记下。
只是现在亦不能操之过急,这江南的官绅集团连为一体,又组建了日进斗金的江南商号,所以只能慢慢进行图谋,亦或者是逐步进去瓦解。
柳青从外面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壶芳香四溢的好酒。
宋澄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便结束话题道:“苏兄,此事暂不宜宣扬,所以咱们务必保密行事!”
“好!”苏去病知道宋澄的意思,当即认真地点头道。
由于他出身低微,又不是读书的料子,早些年受了不少的气。哪怕现在贵为静妃之子,亦受到他们的排挤,甚至今日还遭到程信的挑衅。
哪怕不为自己皇帝姐夫办事,亦得为自己出这口恶气,所以他现在是十分乐意协助宋澄除掉江南这帮人。
“宋大……宋兄、王兄,苏州酒以桥酒为魁,而桥酒又以摘月楼为正宗,请品尝!”苏去病看到酒已经被送来,当即热情地介绍道。
柳青给在场的三人倒酒,亦是透露一则消息道:“刚刚奴家见到程信领着人在外面,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要不让管事安排你们从后门离开?”
“若两个兄长不弃,可随我回苏府暂住!”苏去病知道宋澄并不想暴露身份,亦是进行邀请地道。
宋澄既然已经决定向苏去病表明自己的身份,自然还是愿意相信苏家,亦是希望借助苏家来替自己查明黄金案。
当即便决定从摘月楼的后门离开,暂时在苏府安顿下来。
“幸得两位兄台刚刚出手相助,我敬你们两位一杯!”苏去病亦是性情中人,当即便端起手中的酒杯道。
宋澄亦是抿了一口水酒,却是突然心里微微一动地道:“程信?程信跟程壎莫非是亲兄弟不成?”
“不错!他跟程壎的兄弟情颇重,不然亦不会公然针对于我!”苏去病只感到自己脸颊还隐隐作痛,便认真地点了点头。
王煜却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部,却是没有想到此次下江南竟然遇上了程壎的弟弟,发现刚刚那一脚踹轻了。
自己当年跟踪程壎,若不是自己命大,差点死在程壎的阴招之下。即便逃过一劫,至今都无法忘记那份被人背后捅刀子的痛楚。
宋澄当即便想明白程信为何针对苏去病,却是突然正色地询问:“刚刚你是因他编排静妃而动的手?”
“正是!”苏去病想到刚刚程信的嘴脸,顿时气不打一处地道。
“奴家可以为证!”柳青担心宋澄不相信,便在一旁保证道。
宋澄能感受到苏去病很护着自己姐姐,便认真地询问:“他如何编排!”
“我……我……言语太不堪,我不说!”苏去病犹豫了一下,却是十分坚定地摇头。
言词不堪?
王煜听到苏去病的用词,不由得瞪起眼睛,当即意识到这里大有文章。
虽然大明贵妃的地位下降,特别并没有听闻静妃特别受宠,但那亦是高不可攀的皇妃,不是程信之流能随意编排的。
即便静妃确实是商户出身,一旦有人胆敢出言不敬,轻则要面临牢狱之灾,重则亦可以满门抄斩。
宋澄知道苏去病还没有意识到身份超然,便认真地劝道:“说吧!此事关乎帝王的颜面,若他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么他们整个程家都得陪葬!”
苏去病选择了相信王煜,便将程信刚刚不敬的话语说了出来,而且还透露还有两个公子哥可以为证。
王煜突然发现江南颇为陌生,却不知他们早已经无法无天,还是个个都是法盲,竟然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咱们要不要先办他?”
“算了,暂时还不好打草惊蛇!”宋澄已经暗暗将程信放上了死亡名单,却是另作打算地摇头道。
外面的春雨还在下,但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了。
侯昊天显得有几分疲倦地从床上起来,跟普通的衙内不同,而今他代表着父亲加入江南商号,亦是江南商号的核心成员之一。
虽然他的经商能力连同辈的郑勋都相差甚远,但拥有很强的政治天赋,在江南商号中亦有着清晰的定位。
当他在思思的服侍下来到外面的客厅,这里的酒桌已经齐聚几个公子哥,为首的正是最为稳重的郑劼。
“你们谈你们的正事,我反正就是一个武夫,失陪一下!”李忻看到随着出现的女人头发很凌乱,却是红着眼睛般地走过去道。
郑劼看着李忻拉着思思的手朝着里面走去,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知晓这种人注定是成不了大器。
“奴家还没洗呢!”
“这样更有味道!”
……
里面传来一个简单的对话,而后那张结实的大床又开始奏乐。
侯昊天对这种事情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却是自诩风流地打开画扇道:“刚刚京城那边传来了确切的消息!”
“朝廷究竟是什么动静?”郑劼知道这是正事,当即认真地询问。
王越遇刺,这个事情可大可小,而今主动看朝廷的反应。其实最好的结果是朝廷知难而退,但以当今天子暴虐的脾气恐怕不会轻松善罢甘休。
王延傲等人知道侯昊天是搭上了京城厉害的人物,顿时亦是纷纷好奇地望向侯昊天。
侯昊天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这才透露最新的情报道:“皇帝得知王阁老遇刺,当即便召集重臣商议!”
“他们说了些什么?”王延傲显得好奇地追问。
只是话刚出口,却是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京城消息那边再如何灵通,亦不可能知晓这场会议的内容。
侯昊天显得神秘一笑,显得云淡风轻地端起酒杯道:“皇帝十分的愤怒,不过还是听闻了刘棉花的方案,要王越坐镇南京指挥各府推行政令。”
“他人在南京能做得什么?”
“皇帝未免太高看王越了,谁理他王越的政令!”
“以咱们苏州府为例,他王越的政令有人会执行吗?”
……
虽然不明白侯昊天是如何探听到这么隐秘的会议内容,但得知朝廷的方案后,却是纷纷进行嘲笑起来。
即便王越真下到地方都未必能够推动政令,而今王越在南京城就想要办成这个事情,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侯昊天知道废银令几乎是无法推行了,接着又抛出一个消息道:“有意思的是,皇帝竟然想要下江南!”
“皇帝要下江南?”郑劼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闻言当即愣住了。
咦?
王延傲等人的眼睛顿时一亮,却是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李忻已经办完事,正提着裤子走出来道:“他如果真下江南,那么所有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你们家的大人不是早就想那样了吗?”
王延傲的注意力转到李忻身上,却是注意到跟着出来的思思姑姑眼睛充满着怨念,这李忻不愧为有名的快枪手。
说着最硬气的话,但雄不过三秒,还真丢了男人的脸。
“皇帝下江南的可能性大吗?”郑劼已经心动,却是认真地询问。
王延傲轻轻地摇头,显得十分肯定地道:“此事还不清楚!不过如果皇帝真下来,我会第一时间接到消息!”
“希望他真的下来,那么所有人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了!”李忻想到自己家遭到朱家的抛弃,亦是积攒着怨气地表态道。
郑劼等人虽然没有说,但心里还是同意李忻的想法。
虽然他们现在能够制止朝廷的废银令,但真正想要一劳永逸,特别想要恢复高利贷金融和废除开中法,其实还得解决紫禁城的那一位。
侯昊天喝了一口酒,便继续透露情报道:“咱们除了防范松江知府徐鸿和杭州知府钱森外,亦得注意即将到任的宋澄!”
“京城那个宋青天?”
“什么青天,我看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
“他是在京城没机会贪,这到了地方金银和美人推他那边推,我不信他不收!”
……
在得知大名鼎鼎的顺天府尹宋澄被派下来,在场的公子哥们压根不当回事,甚至充满着轻蔑地说道。
阿啾!
宋澄只是喝了两杯酒便选择离开,但走到后院的时候,突然间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却不知是谁在咒骂自己。
马车刚刚出了街口,王煜突然警惕地道:“程信在后面跟着我们!”
宋澄的眼睛仍旧闭着,却是淡淡地吩咐道:“你赶车吧!”
王煜当即取代摘月楼的马夫,而后改变了行驶的路线,朝着另一个方向抽打着马匹,让马车在春雨绵绵的青砖街道奔驰。
由于是雨天,所以街道上的人很少,故而马车的速度并不慢。只是马车甩掉后面的一帮打手,但还是被骑马的程信咬住了。
“小子,你亦不打听打听,这苏州城谁敢惹小爷,你当真不晓得死字怎么写!”程信将马车堵在一个巷道中,显得无比得意地叫嚣道。
王煜已经从马车下来,却是困惑地扭头望向马车里面的宋澄:“你是故意的吧?”
“苏去病安排两个随行假冒我们跟他上马车,还故意将脸掩得严严实实,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程信不是蠢人,自然知道我们两人会从后门离开!”宋澄从马车跳下来,亦是轻轻地点头道。
王煜看到自己的手下已经堵住巷口,却是困惑地望向宋澄道:“咱们现在下手是不是太早了些?”
“你们是什么人?”程信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下竟然没有跟上,当即意识到对方不是善茬,显得惊慌地质问道。
王煜并没有忘记那一刀之仇,却是淡淡地道:“要你命的人,将他拿下!”
程信发现自己踢了铁板,当即策马想要逃离这里,这才转头便是眼前一黑,而后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我刚刚重新思考王阁老遇刺的过程,江南跟京城那边恐怕关系十分密切,所以咱们还得快刀斩乱麻,或许可以从程信身上进行逐步突破!”宋澄看到倒地的程信,这才回答王煜的问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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