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语无伦次,九族累官

  驸马府,寿宴中。

  此时此刻,光禄寺卿章格等官员和权贵莫不是震惊地纷纷抬头望向这位皇家公主。

  谁都没有想到,这位被靖远伯府张老太公然轻慢的公主,竟然这般生猛。

  从戳穿驸马王增的谎言和心虚表现,再到将今日的寿星张老太被怼得吐血,直接给靖远伯府最致命的痛击。

  靖善公主年仅十五便嫁人,而今还不足四旬。

  虽然在这个时代是老女人的范畴,脸上有了鱼尾纹,姿色亦是平平无奇,但皮肤保养得极好,整个人给人一种极为和善的感觉。

  只是此刻,她整个人像是出鞘的利剑般,面对这个欺负自己二十四年的老女人,更是给与了最凌厉的回击。

  尽管张老太被自己气得吐血,但她的心里并没有愧意,有的仅仅是解恨。

  反了!反了!

  张老太被人扶住,似乎接受不了被靖善公主“以下犯上”的事实,更是感到九族被诛的恐惧,显得语无伦次地喃喃道。

  完了!

  跟张老太的心态差不多,靖远伯府的很多人虽然并不知晓真相,但同样深深地感到九族被诛的恐怖。

  呜呜……

  靖远伯府如今已经发展成为大家族,刚刚还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那帮女眷面如土色,不少女眷低声抽泣起来。

  此时此刻,仿佛一场天劫即将降临驸马府,在九族之列的那一大帮人发现命运已经不再由自己所掌控。

  却不论他们是高高在上的伯爵,还是娶了公主的驸马,抑或者已经富甲一方。一旦坐实王增派人行刺皇帝,那么他们所有人通通都要被推上断头台。

  “靖善,今日乃我娘亲的高寿,我心里倍儿高兴,手里拿着扇子有何不可?倒是你,如此不尊重自己的婆婆,又还构陷为夫行刺皇帝,你可知何为三从四德?”王增为自己的行为找了理由,而后愤怒地举扇指责道。

  靖善公主看着跟自己同床共枕二十四年的男人,此刻反而更加认定王增已经心虚到极点:“婆婆?若不是因为你,本宫乃堂堂的大明公主,又怎么可能喊这种女人婆婆呢?又哪会甘愿受这二十四年的气!今日之事,其实皆因你而起!本宫知你自负甚高,一直以智比孔明自居,然而你这一次做错了,大错特错。大明皇室岂容你一个外人插手,更不该派人行刺皇帝。”

  任何人都有一个忍耐的底线,而今王增竟然想要通过行刺皇帝来改变朝局,这已经触碰到了她的禁区。

  至于她跟王增的感情,在得知王增在外面竟然养着儿子,哪怕王增并不知晓这个儿子并非亲生,但她的心已经死了大半。

  今日看到王增的言行举止,看到自己被安排到末席作陪并不吭声,眼里似乎只有兴王一人,便看穿了这个一度让自己迷恋的男人。

  或许皇帝说得对,既然是朱家的皇女,那就要有朱家皇女的派头。

  宋澄一直站在靖善公主的前面,而今忍不住重新审视这个十分低调的公主。

  原本他还想奉旨将这位公主送回公主府,让公主远离这一场血案,但没有想到靖善公主比想象中坚强,更是亲自站出来维护了皇家。

  “靖善,你说本驸马派人行刺皇帝,证据呢?”王增意识到自己一直轻视自己这位长得十分普通的妻子,便抓着最后一丝希望大声质问。

  行刺皇帝,自己对这个事情的后果十分清楚,一旦事败的后果着实是太大了,而他亦是犹豫很久才决定冒险一搏。

  虽然此次是自己在背后默默推动这个计划,但跟去年的天花疫情那般,自己采用的是单线联系,压根不可能查得到自己的头上。

  尽管不清楚为何宋澄这么快就找上自己,但说宋澄已经掌控自己行刺皇帝的证据,他是打死都不相信。

  咦?

  光禄寺卿章格等官员和权贵听到王增索要证据的时候,亦是不由纷纷扭头望向靖善公主。

  虽然王增在这种天气用扇确实有点古怪,但现在不仅涉及到驸马,而且还跟靖远伯府戚戚相关,亦不能因为这一点便给王增扣上行刺皇帝的大帽子。

  正是如此,想要让天下人信服驸马王增派人刺杀皇帝,还真要将证据摆出来才有公信力。

  靖善公主的眉头微微蹙起,只是看到王增朝自己伸来的那只手,反倒更加认定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

  正是这时,一个锦衣卫匆匆而来,然后在宋澄的耳边耳语了两句。

  发生什么事了?

  此刻的寿宴会场显得落针可闻,在场的所有人注意到锦衣卫的举动,不由纷纷好奇地扭头望向宋澄。

  宋澄似乎是暗松一口气,面对质疑证据的王增道:“王驸马,你想要证据,本府尹会让你死得明明白白!来人,即刻将驸马押回顺天府大牢!”

  真是王增所为?

  光禄寺卿章格等官员和权贵看到宋澄的态度变得如此强硬,当即意识到宋澄已经掌握到了实质性证据,不由得惊讶地望向王增。

  “荒谬!荒谬!你根本不可能有证据?若不将事情说清楚明白,将你的证据摆出来,休想本驸马跟你回顺天府衙!”王增被两个捕快抓起,却是大声地抗拒道。

  虽然他此次刺杀皇帝的计划是失败了,但他能在京城组建这么强大的组织,而且能够在京城运筹多年,又怎么可能不抹掉所有的痕迹呢?

  特别此次自己并没有安排自己所圈养的死士,而是从外面寻找真正的亡命之徒。

  正是如此,他自己不仅没有见过那位杀手,而且连凶手的样貌都不知晓,哪怕那个杀手想咬亦咬不到自己的身上。

  尽管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但他却知晓宋澄绝对不可能掌控自己行刺皇帝的罪证,特别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便定自己的罪简直天方夜谭。

  “根本不可能有证据?王驸马,你又露馅了!”宋澄再度捕捉到破绽,显得冷冷地望向王增的眼睛道:“只有你觉得事情败露亦查不到你的身上,你才如此多番强调证据。若你真是被冤枉,便不会纠结证据,而应该是一直喊冤,甚至怀疑是本府或皇帝对你打击报复。”

  咦?

  光禄寺卿章格等官员和权贵细品宋澄的话,发现还真是如同宋澄所推测的那般,不由得对王增的怀疑增强了几分。

  且不说以前的种种,如今王增跟兴王朱祐杬走得如此之近,确实存在着重大的嫌疑,一旦当今皇帝遇刺,虽然最大的受益者是兴王,但驸马王增的地位亦将水涨船高。

  虽然现在确确实实没有出现什么实质性证据,但从王增亲近兴王和现在的反应来看,恐怕还真不是素有清名的宋澄构陷。

  不过很多人都不明白,王增是靖远伯府的嫡系子弟,从小天赋卓绝,又娶了当朝公主,为何要涉足朝堂的争斗呢?

  “本驸马正是听闻你宋澄铁面无私的名声,所以才屡屡索求证据。却不想今日你跟东厂的阉竖一般,为了达到目的而罔顾事实,你哪是什么宋青天,分明就是宋黑心!”王增知道自己又露了马脚,但很快便想要圆回来道。

  捕头赵大眼上前抓人被推阻,又听到王增如此诬蔑自己的大人,火爆脾气没有控制住,当即朝王增的腹部狠狠打了一拳。

  王增何时受到这种待遇,声音是戛然而止,整个人宛如虾米般弯下腰。

  赵大眼一把抓住王增的后领,显得恶狠狠地道:“你休要抹黑我家大人,你当真以为你做得很隐秘?早在你们还没有找来杀手陈万仓的时候,我们大人便已经查到安富坊的宋宅,知道有人在暗地里挖地道!”

  虽然在表面上,西苑的安全性很高,但跟紫禁城相比其实还是差了一个等级。

  紫禁城不仅是位于皇城的中心,而且地面有着十几层地砖。哪怕有贼人能够挖到紫禁城下方,但想要挖穿地面的地砖,这几乎是一项不可能的工程。

  反观西苑,哪怕守卫再如何森严,终究只是一处皇家园林。除了某些区域的宫道和宫殿外,绝大部分的区域都没有地砖阻挡。

  当然,西苑的情况显得比较特殊,由于养心殿位于东边,中央则是八百亩的太液池,从而阻止地道到达养心殿。

  若是想要行刺皇帝,他们只能挖地道到达太液池的西岸,然后想办法前往太液池的东岸,这样才有机会行刺皇帝。

  王增正是利用了西苑的破绽,早在去年便已经开启行刺皇帝的计划,从安富坊挖一条通往西苑的地道。

  原本他计划是用假名购买宅子行事,只是宋员外并不愿意出租祖宅,最终被他采用纵火的方式夺得宋宅。

  毕竟他所需要的并非那座宅子,仅仅只要借宋宅的地面作为地道入口即可,宋宅是好是坏并不重要。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遇上了一个尽心尽职的顺天府尹,宋澄反倒成为了最大的变数。

  虽然王增对宋宅的灭口做得天衣无缝,只是那场火灾夺走了数十条人命,始终是宋澄的一个心结。

  去年一个名为牛大胆的百姓在附近租房,结果因旁边荒废的宋宅闹鬼跟牙子产生了纠纷。若事情落在其他人手上,恐怕草草了事,但宋澄却是重视了起来。

  经过调查得知,西安门外那片区域闹鬼竟然人尽皆知,甚至很多住户纷纷搬离。

  宋澄意识到这里必定是另有文章,特别竟然来到西苑的宫墙前,让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在一番暗调之下,得知竟然有人在暗里地挖地道。

  在那里位置挖地道,其意图自然不言而喻了。

  如果是一般帝王遇到这种事情,恐怕早已经下令进行清剿了,但弘治皇帝得知此事竟然选择放长线钓大鱼。

  地道?

  光禄寺卿章格等官员和权贵听到赵大眼透露的信息,终于知晓此刻的行刺非比常理,竟然有势力动用资源挖出地道潜入皇宫行刺皇帝。

  早就知道了?

  王增听到这一条关键的信息,整个人彻底愣住了。

  刚刚他最大的依仗是对方并没有证据,毕竟自己行事小心翼翼,哪怕杀手陈万仓被擒,亦是不可能查到自己的身上。

  只是如果人家早已经知晓他的这个阴谋,那么自己早前种种布置手段,却是未必有用了,自己真的有可能已经暴露。

  宋澄看到满脸震惊的王增,亦是轻轻地挥手道:“你觉得本府尹因何第一时间前来你的驸马府!即刻将驸马押回顺天府,此处封宅,所有人员不得离开!”

  “封宅?”

  “不许离开?”

  “喂,喂,本官跟他王增没有一点关系啊!”

  ……

  在听到宋澄竟然是想将参加寿宴的所有人都困在这里,一些跟王增并没有关系的官员和权贵坐不住了,却是纷纷抗议地道。

  “此次事关重大,所有宾客一律都要暂时留在这里!待本府尹向陛下汇报完毕,再核实诸位的身份,到时再进行放行!”宋澄知道王增被诛九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却是不打算因自己工作疏忽而出现有人潜逃,显得十分强硬地要求道。

  不仅光禄寺卿章格等官员慌了,连礼部左侍郎丘濬亦是坐不住了:“宋澄,你……你这是滥用职权!”

  “皇帝乃万民之主,即便皇帝将来真没有子嗣,那亦是吾等的君王!而今贼人行刺皇帝,汝等不在西苑门问安,而是在此作陪兴王。今贼子在此处,若汝等真有忠心报国之心,便不该在此时闹事,而是好好反省汝等因何赴贼人宴会?”宋澄的眼睛扫过一眼前面坐立不安的兴王,却是厉声进行指责道。

  此话一出,在场的官员默默地低下了头。

  他们确确实实是来错了地方,哪怕他们没有参与行刺皇帝的阴谋,但今日前来参与的终究是驸马府的寿宴,现在只能自认倒霉了。

  很多官员意识到自己的仕途很可能受今日的影响,此刻对王增是恨得咬牙切齿。

  若是其他罪名还好,而今竟然胆敢行刺皇帝,这很可能成为他们仕途的最大黑点。这个驸马当真是害人不浅,让靖远伯府被诛九族则罢,一大帮官员和勋贵还得断送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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