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悍臣还朝,喜有双至(月票3)

  狠人!

  顺天府丞刘海等人看到王越如此数落刘健,不由默默地咽了咽吐沫,同时暗暗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见过狂的,却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狂的,连刘健这种资深储相加清流领袖的词臣都敢不放在眼里。

  加上刚刚见面的说教,而今是一而再地欺负刘健,而今的弘治朝真的回来了一位悍臣。

  “你……粗鄙!”刘健终究是一个注意形象的词臣,憋了半天才反驳道。

  “若有什么不满,你上疏弹劾便是,老夫相信陛下会知晓谁忠谁奸!”王越淡淡地抛出一句,而后目光落向打小报告的礼部员外郎叶潜身上:“叶潜,你既然以为本官以会昌侯案题为重不妥,为何在里面不说,今却到刘侍郎告状,当真小人也!”

  叶潜原本还想要陪笑讨好王越,但被王越直接扣上小人的帽子,整张脸顿时红若猪肝般。

  奸人?小人?

  顺天府丞刘海等官员面面相觑,前面骂刘健是奸臣,后面则直接指着叶潜小人,不由得纷纷怜悯地望向这两个受气包。

  至此,他们算是真正领教到这位都察院左都御史的直率和狂妄,当面怼人更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王越这种狠人重返朝堂,弘治二年的朝堂恐怕是要众彩纷呈了。

  王越不愿意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便淡淡地挥手:“时间已经不早了,早点办妥早点回家,揭开弥封填榜吧!”

  在场的官员感受到王越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王霸之气,当即纷纷领命称是。

  墨卷的考生信息都是经过弥封,现在只需要揭开弥封,便可以看到考生的信息,从而确实高中考生的身份。

  由于会试没有科考一说,自然不会存在什么会试副榜,按照历来会试惯例是从第六百名开始揭开弥封。

  王越坐在至公堂的首座上,再度悠闲地继续品茶,监督着这些官员揭开弥封便按着名次进行填榜。

  时间便是金钱,在这一刻便体现了出来。

  在弥封揭开的时候,不仅官员在录榜,而且旁边的几个小吏在各自分工,其中一人负责迅速用一张纸条抄下考生的信息。

  今日风和日丽,贡院的甬道沐浴在朝阳中。

  一个衙差拿着刚刚从至公堂书吏得到的纸条,正跑过长长的甬道来到外面,而顺天贡院门口已经足足站立着二十支报喜报队。

  一名坐在门口书桌前的书吏接过纸条后,便迅速抄写一份新鲜出炉的“喜报”,而后将这份喜报交给其中一支报喜衙门的队伍头领。

  “大家跟我走,江西会馆!”队伍头领看到考生的住址后,当即便带着喜报敲锣打鼓地前去报喜。

  作为一府两县的衙差,每三年都会依靠这份报喜的工作增加收益,亦算是他们在京城当差的福利。

  今天的北京城像是过节一般,报喜衙差所过之所显得格外热闹。

  “捷报广东廉州府老爷,陈讳山河,高中恩科会试第六百名,金銮殿上面圣!”

  “捷报江西赣州府老爷,张讳洪亮,高中恩科会试第五百九十九名,金銮殿上面圣!”

  “捷报湖广武昌府老爷,林讳远达,高中恩科会试第五百九十八名,金銮殿上面圣!”

  ……

  报喜的队伍穿梭在北京城中,考生住的地方有远有近,而报喜的队伍赚多赚少亦是有着很大的运气成分。

  “小人恭喜陈老爷金榜题名,官运亨通!”

  “小人祝贺张老爷金榜题名,财源广进!”

  “小人恭贺林老爷金榜题名,平步青云!”

  ……

  北京城的很多百姓亦是已经行动起来,却是会守在街口处,跟随报喜队伍前往高中考生的住处讨要赏钱或吃席。

  只要高中的举人都将成为大明最有权势的进士官团体,各种巴结便会接踵而来,所以出手自然是十分慷慨。

  东升客栈,死一般沉寂,跟外面的世界显得格格不入。

  啪!

  小二已经将桌面擦了第四遍,原本八桌的客人而今仅剩下六桌,更是在一张空桌上打死了一只苍蝇。

  前六百名结束,无一人高中。

  前五百名结束,无一人高中。

  前四百名结束,无一人高中。

  ……

  张掌柜今天起了一大早,还特意杀鸡敬神,但周围的客栈都已经燃烧好几回鞭炮,偏偏他的客栈至今都没有丝毫的动静。

  “咱们是不是真要落榜了?”

  陈寿已经四十出头,亦是决定最后一次参加会试,由于知晓自己的水准,故而越来越不抱希望地询问。

  “看来我是没有什么希望了!”海宽深知自己的机会十分渺茫,显得苦涩地说道。

  他虽然是广州人士,但由于爷爷海答儿当年被编入琼州左卫,所以爷爷那一辈便已经举家移居琼州府。

  只是琼州府地处偏僻的海岛上,教学水平不说跟江南相比,与广州更是差之甚远。其他府的院试都在自己的府城考试,但琼州府的院试需要坐船渡海前往雷州城参加考试。

  原本他在广东中举就已经不是一件易事,而今想要在京城取得进士功名,却是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正是如此,他心里亦是打起了退堂鼓,以其在京城举债博取虚无缥缈的进士功名,还不如早前到吏部侯缺。

  虽然举人入仕不可能做到贾俊那种程度,没有背景顶多做到知县便到了头,但亦算是一官半职,或许上苍早已经注定自己是要平平淡淡过这一生。

  “别说丧气话,我们六人没准都排在榜单的前面呢!”高魁心里亦是没有底,但还是给大家打气道。

  谭博鄙视地望了一眼这边,却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由于他第二场考砸了,因而他知道自己不太可能高中,而今喜报都奔向二百名,自己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了希望。

  只是自己此次无法高中,这帮来自广东的举子同样是中不了,而方才的那个赌注必定是自己赢下。

  完了!

  张掌柜原本还想靠着这帮考生来个咸鱼翻身,只是看到喜报都已经朝着一百名奔来,结果门前仍旧是门可罗雀,却是知道自己此次是赌输了。

  自己女儿为什么二百斤,这压根不是自己特意喂的,而是自己娶的妻子只重不轻。输上自己幸福才换来的客栈,而今却是要灰飞烟灭了。

  “真的没希望了!”

  陈寿听到已经破了一百名,顿时心如死灰般喃喃自语。

  这已经是他的第四次会试,为了进士功名已经熬白了头,但至今都没有能够兑现早前的愿望,此次注定还得落榜。

  他出身普普通通的家庭,为了读书已经耗掉了所有的家资。虽然他在二十四岁那年便中了举,但蹉跎多年,而今三十六仍旧无能摸到进士的功名。

  反倒是多年前来京城备考,在京城欠下了不少的京债,而今即便选择以举人官入仕,却还不知自己身上的债务何时才能还清。

  八十名!

  七十名!

  六十名!

  ……

  报喜的进程像是越来越快般,眨眼间已经来到了三十名。

  最初前堂有八桌人,但而今仅仅只剩下最后的三桌,却是已经不抱任何的希望。

  “呵呵……怎么样?认赌服输,到北镇抚司喊两嗓门吧!”谭博将手中的纸扇打开,显得幸灾乐祸地道。

  这……

  陈寿等人这才想起刚刚赌约的事情,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造化弄人,他们六人在这一场高中概率最高的会试中,竟然全部都落榜,简直就像是中了邪般。

  “怎么?伱们六个难得还想反悔不成?”谭博不由得冷哼一声道。

  徐鸿暗叹一声,显得愿赌服输地道:“好,我们这便前往北镇抚司履行赌约!”

  海宽等五人亦是暗叹一声,便是站起来准备前往北镇抚司。而今正是郁闷之时,既然北镇抚司不问青红皂白逮捕他们,那么他们何不骂一骂那位朱指挥使。

  哐!

  正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动静。

  张掌柜当即从椅子腾了起来,显得喜出望外地走向门口。

  徐鸿等人没想到峰回路转,当即欣喜地望向门口那个报喜衙差。

  “错了,在隔壁!”

  正当前堂的人等着报喜的时候,一个无情的声音突然粉碎了一切。

  此话一出,徐鸿等人当即心碎了一地。

  谭博则是长舒一口气,既然他已经注定落榜,那么他自然是见不得徐鸿等人的好,便是微微一笑道:“现在应该报到二十名内了,你们压根不可能有机会了,动作快点!”

  “等会骂完的时候,你跑我前面,我帮你断后。钱家小姐很不错,你可不要辜负人家!”海宽对徐鸿像亲弟弟般,却是悄声叮嘱道。

  徐鸿其实知道钱家小姐对自己有意思,只是想到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一个穷酸举人,不由得一阵苦笑。

  哐!

  正是这时,门口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动静。

  张掌柜知道人家走错了地方,正想告知东阳客栈就在隔壁,结果一个披着红的衙差找进来询问:“广东高州府老爷高魁是不是在这里!”

  啊?

  此话一出,刚刚站起来的众人齐刷刷地望向高魁。

  高魁既不高亦不魁梧,而是一个矮小的青年男子,整个人像突然当机般。他的眼睛正直愣愣地望向报喜的衙差,却是发现这个世间变得不真实起来。

  报喜的衙差看到已经找到了正主,当即便报喜:“捷报广东高州府老爷,高讳魁,高中恩科会试第十九名,金銮殿上面圣!”

  可恨!

  谭博看到眼前的小个子竟然中得会试第十九名,顿时心里像被扎了一根刺般难受。

  “赏钱!”高魁终于反应了过来,便是开始派发早已经准备好的喜钱。

  刚刚还门可罗雀的东升客栈门口,而今拥来了不少京城百姓讨赏,而高魁像是喝醉酒般开始慷慨地派发喜钱。

  张掌柜原以为自己准备了三封鞭炮是浪费,而今看到自己的客栈终于出了进士,当即让小二将三封鞭炮都拿出来烧。

  只是第一封鞭炮还没有燃烧完毕,又一支报喜队伍上门,而高中的竟然是这里一直不吭声的青年男子张遂。

  原本以为已经结束,结果又有一支衙差报喜队伍前来:“捷报广东广州府老爷,徐讳鸿,高中恩科会试第三名,金銮殿上面圣!”

  第三名?

  张鸿其实早前有想过自己可能会中,只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的名次会如此之高,甚至自己做梦都不敢这样想。

  不……不是真的!

  谭博看到最让自己讨厌的年轻人竟然高中会试第三,心口感到一阵钻心的刺痛,却是很不想接受这个结果。

  在这边报喜完毕的时候,几乎可以宣告此次的报喜已经结束。

  谁都没有想到,在榜单的二十名内,东升客栈竟然出了三位,这种强劲的成绩恐怕在整个京城都唯一份了。

  徐鸿的名次更是第三位,若是按着殿试的排名,他都已经是探花了。

  东升客栈原本籍籍无名,但现在一下子出了三位会试前二十的进士,注定成为明年考生的最佳选择之一。

  还好!起码没有输掉赌注!

  谭博捂着胸口好一会,终于是缓过劲来,心里亦是好受了不少。所幸他们有三个陪着自己落榜,不然自己恐怕都活不成了。

  张掌柜等人打听到会元竟然落到一个江西举子头上,正当张掌柜准备设宴庆祝的时候,结果突然出现三支报喜队伍同时登门。

  “咦?这是怎么回事?”

  “状元都出来了,怎么还有?”

  “是不是骗子,但来得太晚了吧?”

  ……

  徐鸿等人看到同时出现的三支报喜衙差队伍,心里没有一丁点的惊喜,反而充满警惕地望向这帮突然出现的人。

  又来吗?

  谭博看到三支报喜衙差队伍,却是认得其中一个刚刚来过,心里突然间又是感到了一阵刺痛,有着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

  “捷报广东琼州府老爷,海讳宽,高中恩科会试第六百零一名,金銮殿上面圣!”

  “捷报广东雷州府老爷,陈讳寿,高中恩科会试第六百零二名,金銮殿上面圣!”

  “捷报广东潮州府老爷,翁讳鹏,高中恩科会试第六百零三名,金銮殿上面圣!”

  ……

  报喜的衙差面对这里面面相觑的众人,似乎清楚他们心里所想,但还是按着刚刚得到的喜报进行报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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