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间,像做了一个美梦。
朦朦胧胧间,朱佑樘只觉得身边多了一个温润的人儿。
外面似乎是下雨了,隐隐间像听到雨滴打在黄色琉璃瓦的声响,还有狂风中的呜咽声。仟仟尛哾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这一夜显得很是漫长,他不知多少回。
终究,十七岁的少年郎,一具精力旺盛的少年躯体。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时间停滞或拉长终究是一种人为错觉,黎明终将到来,不同的是今天的秋日宛如红彤彤的大苹果般。
朱佑樘像往常一般起床,跟往日无异。
持笔女官记录着朱佑樘的内宫生活,大胆地端详朱佑樘片刻,而后写下:帝容如常,神有不悦。
尔雅已经先一步穿衣离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般。
诺大的皇宫,宫女有一千多号人,只有一个带把的在这里,宠幸对绝大多数宫女都算得上是一份恩赐。
对尔雅这种都快要离宫的宫女,更是一种天大的福分,当然亦包含朱佑樘对尔雅身体上的一种惩罚。
昨晚有雨或无雨都已经不重要,今日的朝阳显得璀璨夺目。
王相一大早便前来,跟随刘瑾进来禀告道:“陛下,方才吏部左侍郎徐溥在上衙途中遭谢柯拦轿欲刺,今已被微臣的手下抓回北镇抚司,当如何处置?”
“谢柯因何要行刺徐溥,徐溥可有伤到要害?”朱佑樘的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当即便进行询问道。
王相抬头望了一眼朱佑樘,便如实回答道:“据微臣所知,谢柯似乎认为谢家被抄家是徐博的过错,徐溥只是伤到手臂并无大碍!”
“既然已经将谢柯收监,且谢柯行刺大臣不宜释放,那你便好好审一审账册的事吧!”朱佑樘的眼睛闪过一抹失望,当即做出决定地道。
虽然自己可以强行除掉徐溥,但徐溥的影响力太大,强行撤掉徐溥会造成地方有所失控。
若徐溥此次被行刺致死或致伤残,反倒是一个不错的结果。但运气明显不站在自己这一边,不仅徐溥没有伤到要害,而今谢柯亦是不得不选择将他收监审讯。
“微臣这便去办!”王相看到陛下已经有了决断,当即便领命而去道。
朱佑樘看着王相匆匆离开的背影,却是无奈地叹息一声。
其实他对审讯谢柯并不敢抱什么希望,谢柯恐怕不会自绝于文官集团,而且亦不太可能给谢一夔主动再添污名。
现在想到揪出这朝堂上的蛀虫,其实还得寄望于宋澄,希望宋澄能找到账册从而砍掉一批蛀虫的脑袋。
秋日渐渐高起,乾清宫的汉白玉甬道沐浴在金灿灿的朝阳中。
乾清宫最近明显要热闹不少,特别人事权已经被朱佑樘牢牢地攥在手里,致使吏部尚书李裕前来的次数明显有所增加。
“回禀陛下,礼部尚书的人选有两位!”李裕而今是紧紧地抱上朱佑樘的大腿,显得恭恭敬敬地道。
每个衙门缺少的人员都要进行调整,而礼部这块明显要复杂不少。
词臣原本是一个最熬资历的地方,故而每个位置都有着相应的备选,像张升明明是成化五年的状元,结果现在仍是停留在詹事府右春坊右庶子兼翰林修撰。
只是朱佑樘早前一下子便撸掉足足三位部堂,特别是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给人一种“后继无人”的感觉。
朱佑樘翻看李裕草拟礼部尚书名单,便是淡淡地道:“刑部尚书杜铭和吏部左侍郎徐溥?你是觉得朕不喜徐溥,所以才将他放到后面,可是如此?”
“陛下圣明烛照,臣确实是这么想!若要论出身、资历和声望,首选其实还是徐溥!”李裕当即苦涩地道。
徐溥是景泰五年的进士,成化十一年便已经主持会试,而后历职礼部右侍郎、礼部左侍郎和吏部左侍郎兼翰林学士。
现在礼部尚书出缺,可以说是本朝当之无愧的第一人选。
若不是因为不被朱佑樘所喜,而今徐溥恐怕早已经是入阁拜相,甚至都已经将媚党万安和刘吉都双双挤走自己成为首辅了。
只是时也,命也,现在礼部尚书空缺,而他竟然被迫成为备选。
朱佑樘犹豫了一下,便做出决定道:“既然如此,那么便由徐溥出任礼部尚书,杜铭还是留在刑部比较好!”
“遵命!”李裕现在捉摸不透朱佑樘对徐溥的态度,但还是认真地拱手道。
朱佑樘并不想打破词臣层层递进的熬资历晋升模式,便直接进行选择地道:“由南京祭酒陈琼太常寺卿兼南京祭酒陈琼出任礼部右侍郎,翰林侍读学士刘健接任礼部历侍郎,翰林侍读学士程敏政接任翰林学士!”
在这里中,不论是刘健还是程敏政都不被自己所喜,但自己并没有心仪的人选。至于陈琼,权当是一个小白鼠,一个被排挤到南京的词臣孝忠度通常都会高一些,没准还是接班万安的好人选。
“陛下,不知翰林侍读学士和翰林侍讲学士可有属意的人选?”李裕轻轻地点头,便又是继续询问道。
朱佑樘对这两个位置已经有属意的人选,便直接进行安排道:“由张升出任翰林院侍讲学士、谢迁出任翰林院侍读学士!”
“陛下圣明!”李裕知道这两个都是门党中人,当即会心一笑地道。
朱佑樘看到人员调整得差不多,又是进行安排道:“廷推不宜彻底废掉,朕心里并没有吏部左侍郎的属意人选,这个位置便交由九卿廷推吧!”
“陛下圣明!”李裕先是微微一愣,而后便是折服地施礼道。
这一收一放,简直已经将权术玩得炉火纯青,既牢牢地掌握了人事大权,又能让那些九卿品尝到一点甜头。
随着人员名单敲定,便是由于吏部递交内阁,内阁交给翰林院草拟圣旨,而后便由司礼监用印下发。
朱佑樘对这次人员变故显得十分的平静,这些词臣的调查看似很重要,但亦可以说是一点都不重要。
他知道这里有不少赫赫有名的名人,像回乡守制的翰林院侍讲学士李东阳和时任正八品的翰林检讨杨廷和等,只是终究离得有些远。
词臣最大的作用是行使相权,用他们的智慧来管理这个王朝。
只是现在自己当政,这些词臣若不能服从自己,而是想要玩他们和光同尘那一套,十个杨廷和都不如一个万安。
“臣叩感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翰林侍读学士刘健接出旨意并没有显得多开兴奋,原本一度企望是由自己接任礼部左侍郎,但还是规规矩矩地谢礼道。
“臣叩感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张升算是一次超迁提拔,在得到这个任命的时候,当即便十分兴奋地接旨道。
只是事情终究还是出了意外,而这个意外是让人始料不及。
由于徐溥告假在家养伤,圣旨直接降至徐宅,结果徐溥一番权衡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显得正义凛然地回绝道:“廷推乃祖宗成例,贤士众望所归。今陛下轻众议重专独,以中旨指定微臣,实乃与君臣相恃,非圣君所为,故不受!”
“拒旨不接,吾辈楷模也!”
“徐学士无个人荣辱,真大夫也!”
“吾辈当效仿徐学士,祖宗成例岂可改之!”
……
在得知徐溥拒绝陛下的升迁中旨后,唯恐天下不乱的清流官员纷纷称赞徐溥的做法,甚至有官员呼吁大家联合起来逼迫陛下将人事权还给九卿,廷用英宗朝定下的廷推人事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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