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武怀玉也特派人去三原乡下把老武接来长安过年。
怀义、怀良兄弟俩今年也都回京过年,家里倒是格外的热闹。
老武过完年七十八了,但身体倒依然还硬朗,就是满头白发,眉毛胡须也全白了,拄着犀杖,倒有几分仙风道骨。
怀玉的那些小兄弟们,如今陆陆续续也长大了,也有几个都娶妻嫁人。
“二娘是个福薄的,”
太尉府的玻璃阳光房里,老武提起武媚娘,感叹了一声,“之前我在龙桥乡下,都经常听到有人说她以后肯定是太子妃,将来还要当皇后母仪天下,他生的陇西王将来是太子,”
“却不料一场大火,把她给带走了,还这么年轻呢。”
武怀玉给老武剥橘子,江南西道进贡的蜜橘,火红火红的很喜庆好看,味道也是甜津津的。
武媚的死,对于武氏整个家族来说,都是一个很大的损失。
但没有谁真正知晓她的死因,更没人知道武氏做了什么。
“你姐家大丫头,倒是福厚命好,小时候吃了挺多苦,如今也是苦尽甘来,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成太子妃了。”
武二娘跟韩映素,那自然还是亲外甥女要更亲近些,
“大娘贤惠本分,”武怀玉给了个评价,如果不是她性子不争,那就算武媚倒下了,也未必轮到她做太子妃,皇帝也是看中她的这品性,尤其是有了武媚这个前车之鉴后,越发突出韩氏的难能可贵了。
武媚娘的死,让长安那个关于武氏的谶语也停息消失了。
武家仍屹立不倒,
小年这天,
武家分成了两拨,怀义和怀玉,各去祭祀自己的家庙,怀玉的那些小兄弟们,都去了怀义那边从祭。
武怀玉则带着自己的儿子们在自家家庙祭祀。
给祖宗们献上猪牛羊,隆重祭拜一番后从城郊返回。
两边人,都聚在永安坊老大怀义这边过年,小年夜的团圆饭。
“天使来宣旨了。”
天使是来宣武怀义的晋封旨意的,他去年先是在金山大败车鼻可汗,擒王灭国,然后又率安西军团东进漠北,在郁都军山再次击溃薛延陀夷男可汗,阵斩夷男和其长子曳莽,斩首五千,俘虏三万余,缴获杂蓄无数。
此后又率军扫荡漠北薛延陀诸部,俘虏缴获无数。
凭着这两件大功,
朝廷对他叙功论赏,如今封赏下来,
爵位由始兴郡公晋封为宋国公,并赐实封三百户,赐其长子始兴县男爵。
怀义的妻子程氏,也赐宋国夫人诰命。
在这个小年的吉日,真是喜上添喜。
怀义率妻儿激动的拜谢圣恩。
武家,也一门两国公了。
此前武怀玉跟武士都是国公,后来还都是宰相,被称为佳话美谈,这样一门两国公的,之前也就武威安氏兄弟,还有就是后来的薛氏兄弟并封国公了。
至于叔侄宰相的倒也有过先例,京兆杜氏的杜淹、杜如晦叔侄就都拜过宰相,但杜淹只是郡公爵。
如今武怀义也晋封国公,这说来武氏一门三国公了。
这顿小年夜饭,极为热闹。
老武也是一直笑的合不拢嘴,看着这满厅的儿孙们,感叹着道,“比起去年年夜饭,今年咱家又添了不少人,”
今年武怀玉就有七个儿子成亲,女儿也嫁出去六个。
而老武和怀义,也都有好几个儿女结婚。
所以今年一大家子人团聚过年,儿媳妇孙媳妇就添了十几个,有好几个肚子都已经隆起,明年又要添丁进口了。
当然,也少了些人,今年有十几个武家女儿出嫁,这个小年夜,她们已经不能再陪着家人一起过,而是在夫家过年。
“大姐和二姐三姐四妹她们午后都送来了许多饺子,听说羊肉牛肉各种馅的都有,”
出嫁的姐妹们给家里送了不少亲手包的饺子,大嫂做为女主人,也是早安排厨房做好了,蒸的煮的煎的,各式各样。
饺子很美味,
而这过年一家团聚其乐融融的气氛更好。
“放炮了,捂好耳朵!”驼子赵成笑着通知大家。
轰,轰,轰,
爆竹声声,为这小月夜再添几分喜庆气氛。
饭后,樊氏拉着妯娌程氏、王氏等,跟着老武的妾侍王氏等一起聊着天,武怀玉也跟兄弟几个坐一起喝茶聊天。
“三郎在浔阳如何?”
老三现在倒是越来越有点官威了,他这个浔阳县令,随着去年浔阳县升为上县,他也是顺势晋为六品,虽说还是一身绿袍,但气度上来了。
“越来越得心顺手了,浔阳是个好地方,水陆码头,长江中游的商品集散中心,瓷器、茶叶、盐布等许多大宗商品在这集散,朝廷还在那设立了税关,如今浔阳码头是越发的兴盛,浔阳一天一个样,”说起这些,老三很来劲,虽然浔阳如今的发展,靠的是区位优势,是水陆码头带来的,而浔阳政通人和,也主要还是武怀玉给他配的那个幕僚班子的功劳,还有就是武怀玉早早跟江州本地的那些豪门大贾们的友好合作。
不过老三这几年的表现,他其实也一直有关注,一直在成长,确实认真在学习,踏实在做事。
曾经的小胖墩,如今也正成为一个官僚精英,
“听说你家后院有些不宁?”武怀玉端着茶杯问,老三一下子有些尴尬了。他娶的是河东王氏,王学士的女儿,那可是五姓女。虽说王学士这支属太原王氏支房,但也是顶着五姓七家的名头的。
当年结这门亲,还是截了魏征的和,那时老三能娶五姓女,可以说有点高攀了,要不是王学士这支家道中落,他一心迷于诗书酒,也未必愿意跟武家这种当时的新贵结亲。
王氏嫁到武家后,各方面还是不错的,就是有点爱吃醋,可能这是山西人的性格了。怀良这些年也是一帆风顺春风得意的,中进士做县令,兄长是宰相,人又年轻,哪怕品级低点,但谁不知这前途无量。
这些年,老三几乎是一年纳一妾,后院倒是越来越热闹,还养了些新罗婢波斯姬等。
这在名门豪族也是很正常的事,但王氏就不太乐意。
尤其她是正妻,并不能随同上任,只能留在京师,常陪在怀良身边的倒是妾侍们。
这夫妻异地,感情容易淡,肯定比不过朝夕相处的妾侍,尤其还是这么年轻的时候。
这不,怀良回京,在家没呆多久,这后院就不得安宁,闹的有点鸡飞狗跳,主要是王氏对妾侍们不满,而他的妾侍们又仗着平日得宠,加上给老三生了孩子,就有点得意忘形,不太把这平时也不在一起的大妇放眼里。
王氏可是五姓女,能受这气。
“老三啊,你可不要干出宠妾灭妻的事来啊,”怀玉提醒他,虽说王家几兄弟仕途一般,就算有武怀玉的帮衬,如今官最高的也才是个下州刺史,王学士更是仍然还仅是个六品的小京官。
怀义也是笑着拍了拍老三肩膀,“你要是连家宅都管不好,又如何管一县一州?”
老三被两位兄长说的有点面红耳赤,“阿兄们教训的是,我回头就好好教训她们。”
“别说什么教训,但规矩还是得有的,尤其是要尊重你妻子,当年弟媳嫁给你,那可是下嫁。如今你常年在外任官,她带着孩子留守长安,你得多些关怀体谅,多给家里写写信,多寄些礼物,
回京来更要多关怀,女人啊要哄。”
怀良听了笑道,“我最佩服的就是二哥了,你家后宅这么多妻妾,可从来都是这么一片和谐,”
“哈哈哈,那是。”武怀玉有些得意的道。
这年代的男人,都是大男子主义,武怀玉毕竟是后世来的人,对待女人并没有那种天生高高在上的感觉。
这方面,老大怀义就差的多,他有几分钢铁直男的感觉,好在大嫂程氏,不是啥心思细腻的士族千金,而是大魔王程咬金的女儿,那也是能够舞刀弄枪的,
想当初,老程本来开始是看中怀玉,想要捉他做女婿的,奈何武怀玉先看上了樊玄符。
不过大嫂嫁给大哥后,两口子倒是出奇的挺合拍。
大哥这些年也纳了七八房妾侍,但被大嫂管的服服帖帖,大哥呢也不去管这些,他主外,妻子主内,家里的事全程氏说了算。
听说大嫂程氏在家里可是训练了一支娘子军,选了一群健婢训练枪棒刀剑,在府中实行半军事化管理,以前也曾有过妾侍仗着得大哥的宠爱,加上生了儿子,就有几分不知天高地厚,
结果大嫂直接执行家法,一顿杀威棒,差点打没她一条命。事后,虽然没叫人牙子给发卖了,但以后也是彻底老实了,而且经此后,怀义其它的妾侍也全都老实了。
老三不想多说那些后院的事,觉得丢脸,大男人管不住妻妾。
“听说明年要征辽东,陛下还要亲征?”
这事现在不是啥机密了,
毕竟苏定方去年夏天都直接突袭辽南,夺取卑沙,如今李道宗坐镇卑沙,担任建安都督,执失思力则是金州刺史,坐镇青泥浦,有这两尊大佛在,辽南去年红红火火,十分太平。
虽说高句丽人怂了,派人来求和,但这种懦弱的表现,并不会换来什么同情。
皇帝要亲征,早已经在长安传开了,
无数的贵族子弟,现在都在想办法找门路,希望能够加入到皇帝亲征队伍中,搏一个功名,若是能在皇帝面前露个大脸就更好了。
“我们江州那边的造船厂,订单猛增,”老三道。
江州本就有传统的造船业,后来武怀玉世封江州刺史时,还整合了一下那边的船业,联合了当地的豪族世家,武家也是在那边建立起了更大更先进的船厂。
到如今,江州造船业,可以说是很了得的,长江上、赣江上,许多船都是出自江州的造船厂。
春江水暖鸭先知,这征辽还没开始,但沿海各船厂,还有长江沿岸的一些船厂,都接到了许多订单。
这些既有朝廷的采购订单,也有许多是民间订购。
所有人都知道,下一步辽东方向是个风口,那里是等待瓜分的大饼,谁先去,谁就先占得先机。
“嗯,明年征辽,接下来几年,船只需求会很大,不管是朝廷,还是民间商用,你们可以重点扶持一下造船和相关产业,”
“那能不能接到一些军用的战舰、运输船的订单?”老三笑问。
“回头你跑跑兵部衙门,我给你写几张条子,帮你跟兵部打打招呼。”
江州最大的船厂,是武家的,这个事情做好了,既能给老三刷政绩,也能为自家谋实利。
“二郎你明年也要随驾征辽吗?”怀义问。
武怀玉点了点头,他是不想去的,但皇帝非要他去,有啥办法。
“我也很想参加东征,就怕没有机会。”怀义很想再立新功。
兄弟俩如今俱封国公,但武怀玉却一直在谋划退路,而怀义却还正在积极进取。
“阿兄若真想去辽东,我到时在圣人面前为你说一说,”
“好,”皇帝给怀义封了个宋国公,还给了三百户实封,给他家老大一个虚封县男爵位,怀义那真是满腔感激,恨不得肝脑涂地以报。
老武跟一众儿孙们玩了会,便犯困的打起了盹,年纪终究是大了,他现在有时连家里这么多孩子,都已经不能完全分的清谁是谁了。
大郎承嗣给祖父披了个毯子,然后来到父亲这边。
很快二郎承业三郎承志也都过来了,
“阿耶,我明年也想去辽东。”承业先开了口。
武怀玉笑了笑,“你这新婚燕尔的,舍得与娇妻分离?”
承业道,“我想建功立业。”
他做为武怀玉的儿子、长孙无忌的女婿,虽是武家庶子,但如今也有个县侯爵位,还是六品的千牛备身,在玄武门还统领着一支百骑。
可他也知道,别人羡慕的目光中,却了还有妒忌,认为他只是投胎好,加上娶了个好妻子罢了。
年轻的武承业,也就特别想要搏取一番功名。他是家中二郎,父亲也是二郎,父亲也是十八岁去陇右战场搏取了军功,挣得了一个爵位。
他也想要效仿,也想证明自己。
看出他的渴望,武怀玉也没拦着,“你是千牛备身,又领百骑,本就是陛下侍从禁卫,既然你想去,那到时就随从御驾左右吧。”
“谢阿耶,”二郎先谢过父亲,然后又提出一个请求,“能不能让我到前线营伍,哪怕给我一个旅一个队也行。”
“不行,”武怀玉这次一口拒绝了,“我只能帮助你去辽东,但你想上前线,你得凭你自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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