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汀两州也是在这种形势下析置出来的。
但现在岭南那边已经走到前面,全面推行两税新法了,那福建漳泉汀五州,也就没有理由再特殊,故此现在朝廷要求从贞观七年秋起,推行两税法,开始征秋税。
甚至要把许多不入户籍的山越蛮人,都要编户齐民。
这是朝廷的政策,跟武怀玉本来无关,他开发的鹭岛,有开拓的优惠政策,至于澎湖和流求,现在归属于岭南管辖。
怀玉只是路过鹭岛上来瞧瞧,
谁料到就接到消息,九龙江上游一百二十里的龙溪县,那山越豪酋县令,不满两税新政,居然反了。
而且还听说,那县令居然打算带兵来抢了鹭岛。
这就有些过份了。
在闽地五州推行新法,那是政事堂诸公的决定,得到监国太子和皇帝同意的。武怀玉来之前,命令就已经传到各州县。
结果他来了鹭岛,恰就碰到龙溪山越反了。
到了隋朝初开皇年间,把潮州的义安县和兰水县都并入了泉州的龙溪县。后隋炀帝时,闽地三郡并为建安一郡,撤并了不少且以,只保留了四个县。
黄家早就不满了,
现在不过是借着两税新法的由头,鼓动众人造反罢了。
“这县令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头?”
或者漳州治于龙溪,可朝廷偏把漳州治所,设在了海边的漳浦,那甚至是个新设的县。
县令是谁家部将?
听说龙溪县反了,武怀玉也是有点惊讶,但也只是惊讶他们的胆大包天,并不是惧怕,
他堂堂岭南王,有啥可怕的。
黄家有理由不满,在他们眼里,朝廷这不免有过河拆桥的意思,做的很不地道,无情无义,尤其是朝廷就算要把一县变成两个州,那好歹给黄家顺势授个刺史啊。
不管说夜郎自大还是坐井观天,这些人眼里还真只有鼻尖前那点地方,不要他们交税服役,他们就立马归附大唐,要他们交税了,立马要造反脱离。
按他们所说,这黄犊不算是正经山越蛮夷,他们家祖上确实是从江夏迁来的,南梁武帝,开拓闽越。
武怀玉的幕府能人不少,这边岛上的庄头管事等人在此经营,自然也早把附近的龙溪县的情况摸熟。
九龙江在那时叫柳营江,做为闽地第二大江,所以是当年南梁兵将屯驻要地,并在此设置了龙溪县。
当初他们因大唐的优惠政策而选择归附,如今又因两税新政而要造反。
“此人叫黄犊,柳营江豪强,自称是江夏黄氏之后,”
贞观初,重新区划州有到,划设十道,一开始闽地是要跟潮梅一起划到岭南道的,后来因岭南道太大,才划给江南道。
当年黄犊出任龙溪县令,虽仅一县之令,可当时闽地才四个县,他家控制的闽地三分之一,实力很强,
之后朝廷析龙溪县,新置出来两个州,黄犊还是龙溪县令,但漳州、汀州的刺史可就是从长安任命派来的,龙溪县还在,可实际地盘却不足原来十之一。
之后武德初,李靖平定岭南,闽地也跟着归附朝廷,黄家也主动归附,于是重设龙溪县,黄犊做了县令,还授了他一个将军散号。
之后江南道分东西,又划到了江南东道。
前两年,朝廷析龙溪县南境,置漳州,又析龙溪县西部地置汀州。
这哪来的勇气?
还真是自在。
这也是朝廷对黄家,对闽地豪强的一种打压削弱手段,也是为如今的两税新法推行铺平道路。
其中就有龙溪县,
但之后隋末大乱,闽地也出了割据一方的枭雄,龙溪县也乱起来,黄氏家族虽是外来户,但当年随梁军而来,在此地经营百年,成为一方豪族,他们趁势占了龙溪县城。
这谁受的了。
黄家一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江夏黄氏,但其实他们迁来闽地百年,跟当地山越也是世代联姻,也很有山越行事风格的,
又是隋末动乱里走出来的,曾经也割据过一方,
忍无要忍,那就反了。
反正闽地山高皇帝远,又易守难攻,朝廷来征,黄家大不了退进山里或是循入海中,等官兵走了,再出来便是。
举起反旗后,黄犊决定先下手为强,把鹭岛抢了,那里现在很热闹,那本来归他们龙溪,现在却划到泉州,连根毛都收不到。
早就看不惯许久了,
尤其是听说那还是朝廷武相公家的产业,那个武相公正是力推两税法的人,黄犊年纪大了,不免有些昏愦,甚至都不知道这几年那位武相公的名头有多大。
他还想着抢了鹭岛,再去抢漳浦。
甚至还想着把隔壁潮梅占了,有机会还想抢一把泉州,和福州建州。
做过闽越王,黄犊倒是没想过,可把漳汀两州旧地,重新拿回来,这是心心念念的,这老家伙甚至早谋划的好好的,先举旗造反,把地抢到手,再出兵抢掠下周边,
跟朝廷打几仗,到时再来谈招安,
到时让朝廷把漳、汀两州交给黄家,若是能多要点地过来就更好了。
“一百二十里,顺江而下,龙溪黄家随时会到,赶紧召集人马,准备应战吧。”
武怀玉了解清楚情况后,也没空去想谁对谁错,既然都亮家伙了,那干就完了。
黄犊这种老昏头的蛮酋,其实在岭南见的多了,
以前钦州的宁长真、罗州的冯暄,以及罗窦的谈殿等等,这些人其实跟黄犊的观念出奇的是一样的,
就是那种土皇帝思维,觉得他家世代都占着那块地,他就真是土皇帝了,容不得别人染指半分,却忘记了他们其实也不是什么真正世世代代的占着那地,也是祖上在某个时期到来的,
他们祖上算是过江龙,但如今的中原朝廷,对他们而言更是降维打击。
还抱着老黄历,自然是守不住的。
螳螂挡车,也不过是自不量力罢了,
对这种人,说什么都是白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彻底打服,展示力量。
他们欺软怕弱,打痛了就怕了服了。
武怀玉身边的牙兵不多,在岭南有内外牙兵,内牙一千,外牙数千。但他这趟原本是去江州封地就封而已,原计划只是快去快回,身边就带了三百人。
结果超出计划,从江州又去了河南,
“鹭岛上现有有一万多人,我们可以立即集结青壮,两千壮丁没问题。”
“鹭岛是个岛四面环水,倒是个有利防守的地形。”
大家出言献策,
不过形势并不是很好,因为鹭岛上人确实不少,也能拉出来两三千青壮男人,可问题是有人没武器装备啊。
而且这些没训练的青壮,作用也不是很大。
唯一能倚仗的就是环水岛屿这个地形,但黄家一直在柳营江这带生活,他们很擅舟浆,这次来攻,肯定也会是有备而来,
他们不会缺船,
“请武相立即乘船离开鹭岛,速回广州调兵来讨反贼。”一名幕客出声,他这明显就是让武怀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说的倒也是有道理,
可武怀玉眼里没瞧的起黄犊他们,
他的三百牙兵,那可半数多是北衙禁军精锐啊,这些兵不得以一打五?
再说他从登州来,本就是坐着大船来的,船上水手不少,从登州港和沿途又带来不少船,都是同往广州去的,
这些海船都不算小,船上水手也不少,征用的话,就能拼凑出一支舰队了,水兵都能拉出上千人。
唯一所缺的还是武器铠甲弓箭这些了。
“这里离泉州和漳州都不过二百余里,这两州城里有官兵也有团练,更有朝廷的武库装备,
我们可以马上派船去两边调取装备和一些士兵过来,两州城都在海边,驾船往来倒也便捷,”
怀玉敲了敲桌子,“我在鹭岛镇守,先挡住黄犊的进攻,等你们带武器装备和援兵回来。”
幕客有些担忧的道,“泉州漳州虽在海边离这也就二百来里,可这两州比不得广州,那里没有统军府,没有镇戍兵,只有一些土团乡兵,如今秋收还没结束,只怕一时也征召不到人,
况且那些土团未必能堪用,再者我担心的是这次造反的只怕不止龙溪黄家,他们打着反对两税新法的大旗,可能会有不少山越响应,泉州漳州只怕到时也自顾不暇,”
“相公还是先回广州,广州那边的兵才可信任,”
说到底,他们不是不相信武怀玉,而是不敢冒这个险,武怀玉的身份,若是在这里阴沟里翻船,那谁也承担不起后果。
“放心吧,”武怀玉却很有信心,这信心不仅来源于他的三百牙兵,和随时可征用的商船和水手们,
也来源于他现在所呆的地方,这是在港口附近的一个庄园,
说是庄园,其实就是一座堡垒,
不算很大,但足够坚固险要,且很高大,易守难攻。
这个堡垒只要有他的三百牙兵守卫,那就是座天险要塞,小虽小,却更便于小部队守卫,这要塞里的粮食等也不少。
要说武怀玉现在带这几百人跑去攻打龙溪县城,这有过自大了,可要守,且只是守一段时间,那完全没问题啊。
“我武怀玉虽不是本地官员,可就算是路过,那也不是大唐朝廷的官员,既然遇上了叛乱,岂有逃跑的道理,况且,不过区区山越獠贼罢了,我顺手平灭,也不过搂草打兔子的事罢了,”
“听我吩咐,各自行动吧。”
安排两条船去漳州漳浦,两条船去泉州晋江,通风报信借调武器、兵马。
再安排几条快艇到九龙江上游去打探龙溪叛军动向,
而岛上也发出征召令,凡青壮男子需立即到港口报到,接受紧急征调,编为鹭岛乡兵协守御敌。
僧哥租好了手推车,正准备离开码头回家,结果就听到有兵在敲锣宣告叛军消息,然后是武相公的紧急征召令。
僧哥被拦下,要求他去登记集结,
“我,我家里妻儿们还在等我回去,我家的稻子还没收完,”僧哥有些兴奋,却又挂念家中,一时慌乱紧张起来。
“我们会派人到各村屯通知的,赶紧走吧,拒不接受征召,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你也是鹭岛的一员,守卫家园也有你的一份责任。”
“你也是为自己,为妻儿老小家人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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