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在洛阳没多停留。
仅呆了一天,次日便向皇帝辞行往东而去。
沿运河而行,第一站汴州开封。
这是族叔武士世封地,这次水灾,汴州也受了灾,不过情况比那十三州要好不少。
在他上洛面圣的时候,他从江州带来的赈灾慰问船队就停在开封,在这里开始救灾第一站。
码头上,
江州武家来的船,桅杆上都挂着武字旗,然后还有一面慰问救灾的旗帜,
这支船队的不同船,来自武家不同的商号,因此也都还打着各自的商号旗帜。
比如千金堂,比如惠人所等。
除了旗帜外,甚至还在船身上挂了些醒目的红色横幅,上面写着慰问救灾的商号,以及带来的救灾物资。
比如千金堂的船上,就写着派了多少人的医疗队,捐赠多少生药、熟药。惠人所也带来了大量熟药,还有许多医师药师等。
这支船队带了各式各样的物资前来慰问救灾,除了医、药外,最主要的就是糖和盐。
糖是个好东西,
不仅是贵,也不仅是好吃,
在战争和救灾中,白糖可是了不得的战略物资,不管是战争还是救灾,都会面对补给的困难。
白糖能提供高热量,且易携带,还易吸收。
同样份量的白糖是米饭的起码数倍热量,最大优势还在于,不管是战场还是灾区,白糖不需要生火煮食,直接就能吃,且能迅速吸收,为人提供能量。
白糖在战场上甚至还能成为药品,可以帮助伤口愈合,放到热武器时代,白糖甚至能制作武器,
在条件艰苦的环境中,白糖的抗菌和愈合特性可以帮助减少伤员感染风险,提高伤口康复速度。
武怀玉这次带了好几船来。
哪怕多年过去,武家现在依然掌握着白糖提炼脱色的独家秘密,这些年大唐白糖成为相当紧俏的商品,内销外贸都很紧俏,甘蔗的种植面积也大大提升,甚至每年交州广州的港口,都会有天竺商人运来他们产的粗糖,然后换取大唐白糖,运回去还能赚很大的差价。
因为紧缺,所以这么些年了,白糖价格依然坚挺,并没啥变化。
武家装了这么多船白糖来救灾,也是下了血本的,
当然,武家这次不全是带的上等的白糖,也带了不少黑糖、红糖,这些糖要便宜不少,但功效没多少变化。
武士世封汴州刺史,
但他在朝为宰相,所以汴州原刺史调走后,这里是由长史代为主持。他刚到开封,结果留在这边的船队管事,就来跟他告状。
“周国公府那两位公子吃相有些难看,咱们运来的糖、盐、药材这些救灾物资,那两位公子居然开口要买下来,”
那两位公子,元庆元爽,武士元配相里氏所生,武怀玉不算陌生,但对这兄弟俩跟对那三姐妹态度完全不同。
那两公子哥年纪轻轻,但十足纨绔派头,
武士娶杨氏之前,其实不止这两儿子的,他到长安后,都还夭折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或许是武士以前疏于对这两儿子的教导,使的这两兄弟很浑,反正长安公子哥的那些坏毛病都有。
对这兄弟俩,武怀玉接触下来,给他的印象很不好,虽是同族兄弟,可又不是自家亲兄弟,想管也不好伸手。
知小礼而无大义,拘小节而无大德,重末节而轻廉耻,畏威而不怀德,
强必盗寇,弱必卑伏。
表面看上去那兄弟俩好像很有礼仪教养的贵族公子哥,可实际上一肚子坏水,武士得了汴州刺史世封,
这公子哥俩立即就跑来开封,在这边尽享领地少主的威风,做威做福,哪哪都想要插一脚,
汴州开封做为大运河上的重要新兴工商大镇,贞观以来发展的尤其快速,这里的码头工商兴盛,聚集了大量的作坊,
这也是当年屈突通杨恭仁窦轨等这些人在镇守洛阳的时候,在那边胡乱搞,抑制工商严重,使的商贾工匠们都从洛阳出逃,跑到了运河边的开封、荥泽这些地方发展。
后来朝廷有意扶持,借助着运河码头的优势,
开封的工商是相当不错,
武家公子哥俩过来,就处处都要插手,听说哪个赚钱就想插一脚,如果背后有很强硬靠山的,就厚着脸皮也想入一股。要是没有强硬靠山的,那就吃相很难看了,
甚至对一些商人直接巧取豪夺。
他们还在汴州这边放贷,管人家商号作坊需不需要钱,直接强行借贷给别人,利息还很高。
这两兄弟还在市井、码头迅速拉了一帮子坊间恶少市井无赖码头混混等,搞了个堂社。
现在连武怀玉救灾物资船队上的东西,他们哥俩都看上了,
要买。
给的倒是市价,
可问题是武怀玉又不是来卖货的,他是从江南紧急筹集的一批物资来救灾的,千里迢迢运来灾区,
那兄弟俩倒是有小聪明,也敢想,
药品白糖等物资都是现在灾区最紧缺的东西,他若市价买下,拿到灾区,翻几倍高价都是抢手的。
赚钱的主意,不,是抢钱的主意打到怀玉头上了,这哥俩还真是胆大包天。
“这兄弟俩在开封都干了些什么,把具体情况都收集起来给我,”
怀玉很不爽,
甚至有点恨其不争,
堂堂宰相之子,这哥俩需要这样卑劣的手段抢食,蠢的无可救药。他们要是真想赚钱,其实武怀玉也不介意带着他们,随便指点一下,带一带,都足够他们吃饱。
可想一想,其实这哥俩并不缺钱,他们爹还没死呢,还是宰相,当年可是河东首富,会缺钱么。
这哥俩年轻,其实就是这么个胡来的作派,
性子使然,跟有钱没赚,赚不赚钱无关,他们就是这样的人,看到别人的东西就想抢,就想占便宜,
他们要的就是那种感觉,呼风唤雨,为所欲为。
却不知道这是惹祸,是作死。
“把他们叫过来。”
怀玉不知道武士知不知道这兄弟俩的一惯胡作非为,估计是知晓一些的,但未必全晓得,
对这两儿子的行为可能是睁只眼闭只眼,或者说教训过,但他们不听,阳奉阴违。
武士终究年纪大了,
屋里当家的杨氏,是续弦后妻,虽然铁树开花,这几年给武士接连生下了三女二儿,
可对前妻生的这两已经长大的儿子,也不愿意过多管束,甚至以她弘农杨氏名门女的身份,岂会没点见识,
很可能杨氏就是明知情况,却故意纵容,
这是一种比较狠的斗争手段,
表面看着好像是杨氏管不住这兄弟俩,实际恶意纵容,让这兄弟俩无法无天,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后自作孽不可活。
她最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他跟杨氏也接触不少,她还教出了武二这么个了得的女儿,
所以她不可能管不了元庆元爽兄弟,
只是故意纵容罢了。
纵子如杀子啊,
真是最毒妇人心,
难怪历史上武二那么狠辣,或许从小就受到了杨氏的一些影响。
开封码头,
樊楼最好的阁间,这个天字第一号包间,最低消费八千八百八十八文钱,寓意发发发发。
此时武元爽武元庆兄弟俩就在包间里喝酒,
兄弟俩年纪不大,本来是在国子监读书的,可在国子监除了胡混,根本没读出什么成绩来,
武士想安排这兄弟俩去内卫当差,考不了科举那就走三卫出身的路,熬几年资历释褐为官,有宰相父亲和宰相堂兄还有太子良娣妹妹,这辈子路肯定很通畅的。
可这兄弟俩却吃不了当差侍卫的苦,硬是纳资代课,武士气的拿鞭子抽,可两家伙抽完了照样那鬼样,武士也无奈了,随他们胡混了,等过几年大点,再送去岭南跟着怀玉混个一官半职先。
八千多钱低消的包厢兄弟俩却是几乎常期包下来了,
经常在这招待狐朋狗友,一顿饭吃几万钱都是常有的事,这两公子哥豪爽的很,有钱,反正钱来的也容易。
比如此时,他们就在包间里喝酒,还叫了几个姑娘吹拉弹唱,又一人叫了一个伎陪酒,
他们哥俩更是一人两个,左拥右抱。
“码头我二兄的手下,还没答应把货给我们吗?”武元庆问。
一名壮汉道,“那管事太不识趣,一直咬定说这些是武相公要调去救灾的,”
“去他娘的,咱们汴州不也遭了水灾吗,不也是灾区,咱们也早受灾百姓,我们现在以市价买他的这些货,又不是白要他的,”
“区区一管事,跟耶耶们装什么谱,”
旁边几人说起这批货,他们打听到不少消息,这批货很值钱,都是药品、白糖等,要是吃下来,拉到那十三州去,转手赚个三五倍都是轻松的事,心黑点赚十倍都可以。
“娘的,不识抬举的狗奴,”武元爽骂道,“等我二兄从洛阳回来,我亲自去跟他讨要,我这个面子阿兄得给,”他虽然心里不太喜欢武怀玉甚至有点畏惧,但如今武怀玉已经不再是宰相,他爹却是实打实宰相,而且他妹子也是太子良娣,这汴州还是他们家的世封州呢。
这点面子武怀玉能不给?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