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怀玉把秦琼一路送回府,却并没有进府,门口道别,转身离开。
一百精锐禁军骑兵在街边恭候,另有四十虎贲执虎皮纹鞘,彩漆描绘的木制班剑侍立。
金吾护卫、虎士班剑。
“武相!”
“回府。”
百骑精锐中,立即便有一伙骑士率先开道,街铺武侯也是立马扯开嗓子喝道开路。
“武相出行,闲人回避!”
一路回到宣阳坊,在禁军开路护卫下,宽阔的路上没有一个行人争道,全都退避两边让路。
路边无数目光在望着这位武令公,
此时天色尚早,六街钟鼓楼上的街鼓还在咚咚响着,长安城门坊门次第打开,士民商贾也都开始忙碌的一天。
宣阳府武家。
樊玄符等也是早早就起来妆扮齐整在候着了,还特意派了人在皇城外候着,那边怀玉一出宫,仆人就赶紧骑马回家来报信。
晋国公府。
门匾已经换了新的,乌头大门也增高了,门内的廊房也扩建了,门内列戟的数量也增加了。
已经增加到十四支门戟,这是实封国公、上柱国带二品职事,起码任过大都督才有的待遇,否则就算国公加二品职,也顶多十二支门戟。
“阿郎,咱武家门第又高了,”
驼子武成激动的迎上来,这位虽然驼背,可是武怀玉收的第一个奴仆,这几年也是专为武家守门,从三原窑洞,到怀远坊小院,再到永兴安大宅,以及如今的这高门,
武成觉得他这辈子非常成功,阿郎官爵越当越高,他这门守的也是越来越高。
宅门府第大了,门自然也就多了,武成现在可是总管武家所有门,手下管着许多门丁仆役,人称门房总管,甚至都穿上了体面的长衫,
每天亲自价值大门,接见的都是京官外吏,或是士人举子,不管公侯还是紫绯,哪个不得跟他客气几分。
怀玉瞧着有点陌生的大宅门,再看着也有点陌生了的武成,家里变化确实挺大。
虽然去年夏天回来住了挺长一段时间,可这才不到一年,家里又这么大变化了,这宅第门庭,也都不知道改换多少次了。
升官晋爵一次,就要改建一次,加高加深,别人家可能一辈子也能得够格改一两次,武家一年却可能要改几次。
深深门庭内,扩建的门廊下,除了十四支门戟肃立,彰显着武家的地位外,竟然还有十四位执戟护卫。
他们甚至还穿着甲。
一问才知,这也是皇帝安排的,从武侯卫调来的武侯,也就是俗称的金吾卫,日夜轮班在此执戟站岗护卫。
“阿郎,”
樊玄符带着媵妾儿女们迎出来,看到武怀玉面有疲色,再闻到一身酒气,不由心疼,“一夜未眠,这是喝了多少,赶紧回府,洗洗睡吧。”
半年多不见,孩子们又长大不少,老大承嗣都又长高不少,他牵着母亲的手站在那,似乎还觉得怀玉有点陌生呢。
“大郎,不认得阿耶了?”
怀玉摸出一个东珠,圆润硕大,晶莹剔透,色若淡金,这是产自松花江的珍贵珍珠,人用海东青捕天鹅采得的珠子。
小孩子果然一见这珠子就喜欢上了,高兴的上来,
“叫阿耶,”
“阿耶,”
“拿去吧,小子。”
其它大点的孩子们见到大哥得了颗淡金色珍珠,也都忍不住上前来,
“叫阿耶就有,”
于是乎一群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的迫不急待的叫起来,刚才还有点陌生,现在马上就熟了。
等一人拿到一颗东珠,哪还有半点生份。
“这可是产自辽东那边的东珠吧,这大小,这色泽,这些可是最上乘的东珠,小孩子们哪晓得珍贵,玩丢了多可惜。”
东珠在长安城那可是顶级奢侈品,跟岭南合浦产的南珠,并为珍品,曾经有颗顶级的大东珠出现在长安,引得许多权贵争抢,最后被河间郡王李孝恭以二百万钱买下。
一颗珍珠值两千贯,
怀玉给儿子们的珠子虽肯定比不上李孝恭那颗,但这淡金色泽也是东珠中比较上乘的,其大小质地也都很好,一颗值个百贯也是可以的,能换上一匹宝马。
“一颗也就百来贯,做阿耶的给儿女们的一点礼物而已,他们也不会随便弄丢的。”
樊玄符丘氏云氏等大多出身名门,个个陪嫁很多,倒不在意百来贯,反而欣喜的是阿郎对孩子们这么大方,说明看中,尤其是难得的一视同仁,不管男女,嫡庶,都是一人一颗。
驼子武成站在旁边,听到百贯一颗的珠子给小郎小娘们做礼物玩具,甚至也没半点动容了。
曾经刚进京时,还经常偷怀玉那两条狗子带肉骨头吃的他,现在眼界高了,百贯千贯啥的,甚至都没啥感觉了。
“赶紧进家吧,”
进了府,这个娃抱抱,那个娃举举,亲亲掐掐,感觉看不过来。
“给你们也准备了礼物,不过还在路上,”
怀玉的主要行李是跟着杨氏她们一起南下,而她们带着不满岁的娃,沿运河乘船南下再西入长安,这路上走走停停一时半会还到不了。
“谁惦记那个啊,”樊玄符道。
润娘则心疼怀玉一夜没睡还喝了那么多久,“阿郎想吃点什么,妾去弄。”
“小米粥再来个蒸饼就好,”
“妾马上去厨房弄来。”
三娘一直站在旁边没特意上前来,这会怀玉发现她已经挺着个大肚子了,再过一两月都要生了。
怀玉拉着她手过来,给她直接把脉,
“嗯,脉像很稳,那小家伙居然知道阿耶来了,正在肚里乱踢呢。”
李清长胖了点,抚着大肚一脸微笑,“丫头还是小子?”
“三娘没找大夫看过吗?”
“没,”
“是个丫头。”
李三娘倒不在意是儿子还是女儿,听到是女儿也很高兴,
前厅热闹的很,
甚至整个晋国公府,因为武怀玉回来,也都动起来。
跟妻妾们打招呼聊天,不时还有管事的过来请安问好。
在这吵吵闹闹中,怀玉吃完陈润娘从厨房弄来的小米粥和馒头,樊玄符立马拿出大娘子的风范来,把大家都赶回去了。
“让阿郎去沐浴然后好好睡一觉,要请安问好不急这一会。”
大家还不太情愿离去,特别是那些妾侍们,大半年没见人呢,这好不容易回来,每个人都没轮到聊上几句,
好好泡了个热水澡,全身放松舒缓,回房躺在新铺好的温暖舒适榻上,一下子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
白天来见武怀玉的人很多,不过都被樊玄符挡回去了,她白天亲自守在怀玉院口,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
她是真心疼丈夫,这次回来,感觉明显憔悴不少。
新年那段时间,丈夫却率军整日奔袭在塞外的冰天雪地里,虽说立下大功,可没半点停歇又赶回长安来。
争相来拜访的那些人,只知道这金吾守宅,虎贲持仗的晋国公府主人,如今更得圣人赏识倚重,兵部尚书检校中书令兼摄吏部尚书,总领选事,总监东宫兵马,还是特进、上柱国、太子少师、崇贤馆学士,一千三百户实封的晋国公。
真正权势涛天,炽手可热,能够攀上便是前途无亮,
可谁会替她心疼他的辛苦呢。
“阿郎,可腹饥,想吃点什么?妾身吩咐厨房去弄。”樊玄符问。
“都这么晚了,大家吃过没?”
“还没。”
“那还是老规矩,餐厅一起用餐,难得在家,一起吃热闹。”
“好。”樊玄符去安排,武怀玉不在家时,各院都是自己吃自己的。
晚餐很热闹。
偌大的餐厅里,妻妾成群,儿女满堂。
“阿郎,”
“李侍讲来了。”
李义府今天已经是第三趟来晋国公府了,早上就来过,午后又来了一次,现在又来。
“不是跟他讲过,过几天再来嘛,”樊玄符不太喜欢丈夫的那个学生,过于钻营攀附了。
“李侍讲说有要事,苏将军出事了。”
“苏师兄?”
怀玉让人把李义府请进来,他也没太见外的让他去书房,直接让他来餐厅。
“还没吃晚饭吧,一起吧,边吃边聊。”
李义府不复平时那一副和言悦色,反而是紧皱着眉头,“老师,苏定方将军出事了,”
“不急,坐下慢慢说。”
苏烈把侯君集打了,然后苏烈下狱了。
听到这,武怀玉手中筷子停住,不敢置信。
但确实有此事,
午后侯君集去兵部上任,履行新职,他虽是检校兵部尚书,但还加了参预朝政的宰相衔,所以出行也是有一套隆重仪仗的,
前有喝道伍百,戟阵追随,刀盾弓槊,枫鼓金钲,仪刀团扇,僚佐相随。
走到半路时,发生意外,前面有一行人躲避不及,被开道护卫拿鞭抽打,结果马受惊冲入路边回避人群,眼看践踏伤人,恰好苏定方也从另一条街过来,他也是要去皇城左屯卫衙卫报道的,
苏烈的部曲冲上去控制住惊马,临危救下了路边行人,
那部曲身手很好,也很及时,本来这是一桩好事,不过制服惊马的时候,撞翻了一个仪仗中的喝道伍佰。
侯君集看到是苏烈的人后,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非说他的部曲亲兵冲撞宰相仪仗,硬要拿下当众杖笞二十下。
苏烈上前说理求情,可侯君集却反而让手下再加杖二十,还要重笞。
直接当着苏定方面把人按住就当街杖笞,一阵棍棒是又急又狠,结果是三五下就把人直接打死了。
这下苏定方也忍不住了,当即暴走,在街上跟侯君集干起来,侯君集也是员猛将,方三十出头。
苏烈却也恰是这年纪,一样的勇猛彪悍。
但他也没料到苏定方敢当街揍他,结果被苏定方扯下马,骑在身下老拳猛砸,
一个关中悍将,一个河北猛将,
当年在河北战场上他们还曾两军对阵过,没人想到有一日同殿为臣的右卫大将军会跟左屯卫将军当街干起来。
太出人意外。
虽然侯君集的护卫迅速上前拖开了苏定方,但据说侯君集鼻梁骨都打折,牙都掉了两颗,一只眼都打的血红,还流了满脸血,非常狼狈。
苏定方的一顿全力输出,那就跟他千里奔袭颉利一样快准狠。
武怀玉筷子都惊掉地上了。
“苏将军现在哪?”
“陛下派了百骑,把苏将军带到大理寺,现在大理寺狱中,”
“侯君集呢?”
“暂时被陛下关在门下省,”
“陛下说明日廷议,要三司会审。”
李义府刚升了监察御史,还兼着东宫崇贤馆直学士,太子侍讲差事,知晓此事后,也是立马赶来通知老师,毕竟苏烈是老师的师兄,也是李靖的大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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