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封锁。
气氛陡然变的紧张起来。
苏烈过来,“是不是有大事发生?”
“也可能是例行演练。”怀玉笑道。
苏烈有些无奈,“我可是你的副手,真有大事发生,你不能瞒着我啊,我得有个心理准备。”
正说着,牛见武也提着条羊腿过来,“商团那里提前预订的,刚烤好,热乎着呢,香得嘞。”
怀玉一眼看透这家伙心思,“你也想知道?”
“你总不能把我们全蒙在鼓里吧,况且真要有大行动,二郎你不也得向我们出示调令兵符才行?”
武怀玉虽得了皇帝承制拜封特权,还有双旌双节,但军队也不是他一人就完全说了算的,该有的程序还得有,否则不得乱套。
怀玉抬头望天。
弄的苏烈和牛见武也跟着望天,可除了太阳和云团,也没其它的,天气好着呢。
“再等等。”
“等啥?”
“等太阳下山,”
怀玉果然硬是等到了太阳下山,这才命令召集将士们。
暮色下,远山如黛。
武怀玉掏出了一封密信。
“豳州司马赵慈皓、豳州统军杨岌,半天前发出来的急信,泾州刺史、燕王李艺假称密敕,挥兵南下,已经骗取了豳州城,
李艺反了!”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
大家都一时没反应过来,燕王李艺反了?还都从泾州杀到豳州,甚至都诈取了豳州城,
那不就在他们北边二十里了?
可为何得此重要军情,寿阳侯却还让他们在这里停止不动半天,等到天黑才宣布。
“我等虽奉旨前往盐州镇戍,但既然恰好遇上李艺叛乱,正是我等报效国家之时,
我已经派人与赵司马、杨统军联络好,约定今夜三更夜袭豳州城中逆贼!
诸君,讨逆平乱,建功立业,就在今夜!”
“随我讨逆!”
群情点燃。
士气如宏。
兵马即刻拔营出发,
苏烈打马跟随在怀玉身旁,忍不住惊叹,“李艺真造反了?”
“一会你就能在豳州城见到他了。”
苏定方忍不住惊叹连连。
他跟李艺也不陌生了,当年都在河北,那时李艺还叫罗艺,割据幽州,称霸一方,只不过罗艺虽猛,可却困守幽州一隅,被周边各路人马围观。
当年窦建德也数次发大军攻打幽州罗艺,苏定方还都是先锋大将,但就算强盛之时占据大半个河北的窦建德,也攻不下罗艺的幽州城。
罗艺打仗确实厉害,特别是他的幽州突骑,让人印象深刻。
“他怎么就反了呢?”
苏定方想不通,罗艺当年被诸路围攻,在幽州也是十分困顿,最后无奈向长安的李渊请求归附,后来随着唐军平灭了窦建德、刘黑闼等后,罗艺还主动的请求入朝。
他也成了大唐燕王李艺,列入宗室属籍,如今更是位极人臣的开府仪同三司,当官都当到顶了,怎么还要反?
“说明此人向来心怀叵测,天生反骨而已。”
“咱们现在直奔豳州,是不是有点突然?要不要先仔细侦察敌情,详细谋划部署?”苏烈提醒。
怀玉道,“要的就是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不可轻敌大意,我与罗艺几度交手,从没讨过便宜,当初夏主挥兵十万,都不能奈他罗艺和他的幽州城。”
“师兄放心,我早有万全计划。”
怀玉和苏烈带着两千府兵精锐直奔豳州城,剩下三千左右的民兵、随营人员在后。
二十里路也并不远,虽是夜间行军,但也迅速靠近豳州。
豳州城。
李艺上午到的,不费一兵一卒就诈取豳州城,他率军进驻城中后,软禁了赵慈皓等一干城中官吏,然后让手下夺取城中府库,收集粮草、器械,分兵把守,准备明日出兵攻打杨岌。
不过李艺的行为,还是让手底下的兵将们不少人疑惑起来,本来李艺也是打着奉密敕之名,没有按正规程序调兵南下的。
现在他又这般进入豳州,甚至开始占领行为,更让一些不明底细的将士惊恐。李艺的心腹和知情的士兵也只是少数,一时也人心不安。
深夜,李艺军在惊疑不定中进入梦乡,李艺住进了刺史衙门,由他的幽州亲兵营守卫。
而更精锐的幽州突骑,却是驻扎在城外。
夜深人静。
豳州城里开始暗流涌动,许多人借着夜色掩护开始从各处悄然而出,行动起来。
豳州北门,临着泾河。
二月倒春寒,半夜寒风刺骨,一队泾州守军缩在城门洞里烤火,城头上的士兵也都是蹲在城垛下避风,盼着早点交班,也有士兵在偷偷的议论,为何他们现在会在豳州城里。
更夫的梆子声传来,夜半三更了。
豳州衙门有官吏带着一队衙役,挑着煮好的热汤饼来。
“奉上令,特意为值夜的将士们煮了汤饼,给大家暖暖身子。”一名身着绛公服的流外吏上前。
桶盖打开,阵阵面香扑鼻,还有香菜、蒜味,还有羊油味。
“哎呀,正又冻又饿呢,”
守门士兵们闻着味都围了上来,绛公服小吏便赶紧给他们打汤饼,热乎的汤饼,指甲盖大小的面片儿,煮的外软内筋道,汤汁浓稠,香味扑鼻。
接过打好的汤饼,也顾不得还烫,立马就喝了起来,边喝边转碗,那汤汁入喉下腹,立马让有些冻僵硬的身体暖和了起来。
“爽!”
很快,城门洞和城头上的当值守夜士兵,都一人一大碗,蹲在地上嗦溜起来。
有人边吸溜甚至还不忘记给绛公服小吏和民壮们几句赞赏,顺便把豳州衙门称赞几句。
绛公服小吏笑着的很热情,“大家不够还有啊,吃完再添,这大冷天的还要行军,晚上还要值夜,也太辛苦了。”
小吏拿着把长勺,蹲在面桶旁跟他们聊着天,谁吃的快吃完了,就给他们再添上一碗,“不够还有。”
一人连吃了三碗,吃的非常满足,正当他要打第四碗的时候,突然腹中一阵剧痛传来。
“嘶,”
手里的碗掉到了地上,紧接着人也跪倒在地。
很快,又有一个守兵也捂着肚子倒下。
接二连三的有人倒下。
“有毒!”
有人想去提刀拿矛,可站都站不稳了。
绛公服小吏看着倒了一片的那些士兵,仍然笑着道,“要怪只能怪你们跟错了人,跟着李艺造反,这是自寻死路。”
说完绛公服带人迅速给他们补刀,然后来到城门洞里,掏出了几包油倒在门轴上,然后迅速取下了城门栓,接着打开城门。
加了油后,笨重的城门被拉开,也并没有发生什么声响。
成功拿下北门后,约定的信号发出,很快早就潜伏到北门附近的杨岌就带兵迅速冲入豳州城中。
他们直奔李艺所在的刺史府而去。
杨岌所部千人,全都披着铁甲,甚至还都配备了擘张弩。
这一千府兵,五百是江淮弩手,去年随李客师调来协防突厥,另有五百是从河北魏博调来的骑兵。
魏博之骁骑和江淮之强弩,今夜联手出击。
弩虽机动性不如弓,但江淮弩手那也是久负盛名的强兵种,此时夜晚突袭,更显强悍,一路直向刺史府杀去。
沿途有值守警戒的泾州兵试图拦截,结果被他们连排弩箭统统射翻,而魏博骁骑此时更是在夜半无人的城中街道上展开急驰。
一直杀到了刺史府前,他们才遇到了些像样的抵抗,李艺的幽州亲兵急啸示警,拼死拦截。
可已经晚了。
弩手排射,骑兵也在马上用角弓弩疾射,冲近后,江淮弩手,瞬间又变成了江淮步槊手。
当年王世充起家靠的正是这江淮弩兵槊手,这可是能够硬刚骑兵的精兵,尤其是润州宣州一带的兵,那可是古代丹阳郡,自古出精兵。
刺史府前,无数火把照的亮同白昼。
统军杨岌这个时候也打出了讨逆平乱的旗号,让士兵大声的高呼李艺叛乱谋反,他们讨逆平叛的事实。
这让本来混乱的局面,越发的混乱了。
有的泾州兵从城中他处驻地赶到,听到这些话后,犹豫了。
而豳州城门已陆续被杨岌、赵慈皓他们的人马里应外合拿下控制,反锁闭城门,把李艺的一千幽州突骑和一千泾州骑兵挡在城外。
城里只有李艺的一千人马,可除了亲兵营在顽强抵抗,其余赶来的兵要么被隔在远处,要么已经开始犹豫畏缩。
真正知晓实情,并愿意跟李艺造反的人,毕竟还是少数,都这个时候了,谁还愿意再造反?
怀玉带兵赶到的时候,豳州城中仍是杀声大作,而李艺城外的两千人马,也陷入混乱中,有李艺亲信率部在攻城,想要冲入城中护主,而有的将领却犹豫观望。
苏烈率领八百骑兵最先杀到,对着在攻城的叛军就是一记背后猛冲,将其杀散。
武怀玉也带着步兵冲上来,边冲边喊。
高呼李艺叛乱谋反,他们盐州军讨逆平叛。
“谋逆叛乱者,十恶不赦,附逆从贼者,一律当诛。”
“如被李艺欺骗裹挟者,赶紧反正,杀贼戴罪立功!”
“讨逆!”
“诛贼!”
李艺打着奉密敕入京的旗号,匆忙间也只带了三千人马来诈取豳州,李艺成功的诈取豳州不费一兵一卒,但他有件事情却忽视了。
他带的这三千兵,哪怕是他自认为较可靠者,但他真打出叛乱旗号时,能死心踏地赌上身家性命甚至妻儿老小家族的,没有几个。
武怀玉苏烈先是步骑一冲,然后一番大声宣布李艺叛乱,然后又让人大喊李艺已经在城中被诛杀。
城外这两千人马,几乎就溃散了。
毫无斗志。
再骁勇的幽州突骑,那也得为一个目标而战,还得是目标清晰,像今夜这般混乱,从将领到士兵,太多的人迷茫了。
这样的军队还怎么打仗,尤其是今晚这样的仗。
这就如同去年,曾被李艺送给建成的三百幽州突骑精锐,他们在玄武门前在薛万彻的带领下也很勇悍,敬君弘等率领的元从禁军也拦不住他们,可当尉迟恭在玄武门上,提着建成和元吉的人头展示,并宣布皇帝诏敕,称建成元吉谋逆做乱当诛后,他们立马就溃散了。
眼前豳州城下,如出一辙。
没有了斗志,没有了决心,那么再好的装备,再勇武的士兵,也打不了胜仗了,许多人直接就放下了武器,跪地求饶,高呼他们根本是被李艺骗了,根本没想过要造反。
还有人转身就对着原本的同伴出手,就为了将功赎罪。
武怀玉他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控制了城外的两千泾州兵,包括那一千装备精良的幽州突骑,其中还有三百是来不及披甲的具装甲骑呢。
当怀玉入城的时候,刺史府还在战斗。
李艺被围成了王八,他的亲兵营还在战斗,李艺也披甲执弓战斗,可当武怀玉率领杀到,并亮出旗号,宣布城外的两千兵已经投降后,刺史府的叛军绝望了。
而杨岌等唐军则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虽然有人也奇怪怎么盐州镇戍兵那么恰好的就路过了,但他们知道,他们赢了。
很快剩余的叛军被砍瓜切菜一般的被屠了个干净,杨岌更是奋勇当先,最先杀进府。
李艺长史被杀,随军的妻子孟氏也被杀。
李艺没能逃出,武怀玉他们恰好的及时赶到,不及迅速瓦解了城外两千兵,也让城里的一千李艺兵没有一个能逃出城去。
关门打狗。
瓮中捉鳖。
李艺和儿子还想换装逃跑躲藏,泾州司马杜仲达与李艺的亲兵统军赵奇对视了一眼。
然后两人同时发难,
杜仲达一刀砍在李艺儿子脖颈上,而赵奇一槊狠狠的洞穿了主公李艺的胸膛。
李艺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奇。
这是他的义子,从他还是虎贲中郎将镇北平的时候就跟随他了,十几年了,他一直倚为心腹,却不料今晚他居然一槊刺穿了自己胸膛。
“为何?”李艺口吐鲜血,怒目圆睁,万分不解,任何人背叛他他都没这么意外。
赵奇拔槊,李艺死死握住,他咬牙抬腿一脚踢在李艺腹部,借力将槊拔出,鲜血四溅。
赵奇阴沉着脸望向倒地还在挣扎的李艺,“你不该勾结突厥谋反叛唐,我也不可能跟你叛唐,”
李艺死不瞑目。
一代枭雄,就这么草草落幕。
当怀玉看到李艺父子的尸体,看到李艺那怒目而视死不瞑目的样子,一点也不可怜同情他。
“验过了吗,确认是逆贼李艺?”
“确实是逆贼李艺,”
怀玉松了口气,皇帝交待的重要任务也算圆满完成了。
比预计的要轻松的多,甚至太轻松了,主要的活都是统军杨岌干的,不有司马赵慈皓。
不过这大功少不得武怀玉和盐州官兵们一份,他们击溃降服城外两千精锐,又入城攻破刺史府,连李艺父子的尸体,都是赵奇他们献给盐州兵的。
而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今夜的战场外,还有另一场不见刀兵的战斗,那是六扇门飞蛇李五戒率领的人马的行动。
包括最后一槊击杀李艺的其义子统军赵奇,其实也早就是被李五戒策反了。
“他怎么就死了,”
“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最有些接受不了的是苏定方,曾经跟李艺多次交锋,对李艺评价很高,可现在看着李艺那怒目圆睁的惨死之状,虽然那脸很熟悉,确认就是李艺,他却有些不肯相信。
李艺那样勇猛的将领,居然就这么死在这里,死的甚至连个浪花都没掀起来?
“时势造英雄,李艺非要逆天行事,岂不就连朵浪花都掀不起来就灭亡了,”
“来人,把李艺首级取下装盒,快马送往长安!”
“将所有泾州兵解除武装,营中看押,登记列编审查,严查李艺党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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