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还真是舒文的轿子,轿子才刚冲进人群停下,靠着下人的搀扶,曾经出任过苏州和江宁织造超级肥差的乾隆朝著名富豪现任内务府总管舒文舒大人,便满脸笑容的走出了轿子——笑得还无比开心。
“哎哟,和中堂?为何如此之巧,怎么和中堂你也在这里?”
都是场面上的人,虽然早就恨不得把和二的儿子扔进井里淹死,还有把和二的两个闺女抢回家里养大了暖床,然而见面之后,舒文还是满面笑容的向和二拱手行礼,亲热仿佛两小无猜一般。和二同样微笑还礼,说道:“舒大人,确实很巧,主子才刚返京,诸事繁杂,舒大人不在内务府办差,屈尊来这里做什么?”
“老夫来此,就是为了公事。”
舒文的借口冠冕堂皇,振振有辞的说道:“今年京畿一带干旱严重,上好饮水奇缺,京城里的文武百官与王公贝勒,无一不是饱受碱水之苦,然而玉泉山的水连宫里都不够用,又那里还匀得得出多余的泉水给他们?所以为了皇室宗亲和在京官员的喝水问题,下官就给皇上递了一个折子,请主子恩准内务府征用这里的甜水井,汲水分发给官员王公,让他们可以喝上好水。”
“可谁曾想,下官派人来这里征用甜水井后,自称是这口甜水井主人的刁民不但不给,还把下官派来的人给打成了重伤!”
舒文突然话风一转,满脸气愤的说道:“还有,下官还听说,京畿道的刘构刘御史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亦或许是受了什么人的指点,居然站了出来给这个刁民撑腰,还公然的指鹿为马,谎称说他没有看到刁民打伤我们内务府的人,老夫听了以后无比气愤,所以才亲自过来查看情况。”
舒文说这话的时候,和二一直都在轻松微笑,待舒文好不容易发表完了胡说八道的言论后,成竹在胸的和二还笑得更加轻松和蔼,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舒大人忠心报国,精神可嘉,下官佩服。不过舒大人,有一件事你恐怕弄错了,根据刘构刘大人的介绍,我那个干侄子,好象并不是打伤你手下差役的人啊?”
“干侄子?和大人你的干侄子?”
万万没有想到和二会主动牵涉其中,舒文这一喜当然是非同小可,赶紧询问起了究竟,和二则无比大方的介绍了刘全和老刘全的渊源缘分,坦然承认了刘全是自己的干侄子,毫不犹豫的亲自下场,那边刘构也满脸正气的开口,一口咬定是内务府的人为了陷害刘全,故意把他们的同伴韩四右手打断。
听到了这些话,舒文颇是有些暴跳如雷,愤怒的向代豪等人问道:“真有这事?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陷害当朝和中堂的侄子!”
“大人,冤枉啊,奴才们敢用脑袋发誓,韩四的手真是被和中堂的侄子打断的!大人你如果不信,可以问在场的百姓,他们中间也有很多人亲眼看到啊!”
内务府的人纷纷喊冤,舒文也假惺惺的转向围观的吃瓜群众,问道:“你们中间,有没有人看到是我们内务府自己把自己人的手打断的?有的话站出来,随本官到顺天府去做一个证,本官保证最多只是把你们拘押几天,不会对你们用刑!”
听到这隐晦的威胁,围观的吃瓜群众当然普遍都是沉默不语,矮老头则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藏身在从人背后,长满皱纹的脸上尽是狰狞笑意,舒文见没有人敢当出头鸟当然是无比得意,又转向和二笑道:“和中堂,这就没办法了,没有一个人看到我们内务府的人对自己人下毒手,我们内务府被打伤的差役又一口咬定是令侄动的手,这让下官如何是好?”
“没关系,走宛平县和顺天府吧,本官绝不干涉。”
和二神情轻松的回答,又微笑说道:“不过舒大人,好象另外一件事更加重要吧?大人你下令把这里的水井收归内务府所有,派来的差役,怎么没有向这里的水井主人出示圣旨?没有皇上的圣旨,大人你好象没有权力征收百姓的土地财产吧?”
“奏请皇上恩准的折子,我已经递进养心殿了,还有十一阿哥和十五阿哥也同意了这件事,所以老夫才派人来先把这口井封了,等皇上正式下诏后,就名正言顺的把这口甜水井收归内务府所有。”
舒文傲然回答,和二听了直接笑出声音,说道:“舒大人,你是不是太急了,皇上还没有下诏你就封井,谁给你的这个权力?”
“这种事皇上肯定不会拒绝,十一阿哥和十五阿哥也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同意和老夫联名奏请皇上恩准。”
舒文笑得无比奸诈自信,说道:“还有,鉴于这两位阿哥非常关心此事,老夫在来这里之前,还已经派人去把情况告诉他们,请他们二位也来当面了解情况。”
考验和二处事能力与情商的时刻到来,虽然明知道自己稳操胜券,然而和二却不愿把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嘉庆和永瑆拉进这汪浑水,马上就转向旁边的从人吩咐道:“马上去阜成门守着,如果看到十一阿哥和十五阿哥的车轿出城,就把他们拦住,然后告诉他们,就说这事我会明白奏报给皇上,请他们不要参与其中,这样的事对他们有百害而无一利。”
从人唱诺,立即拔腿就走,人群里的矮老头满意点头,舒文却是果断喝住,“站住!不准去!”
喝住了和二的从人,舒文又冷笑说道:“和中堂,下官就不明白了,这种造福京城百官的事,怎么就对两位阿哥有百害而无一利了?和中堂如此惧怕两位阿哥参与此事,是因为京城那条广为流传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是不是说这口甜水井其实是我和家产业的传言?”
和二的微笑反问让舒文再次喜出望外,开心笑道:“这么说,和中堂承认了?”
“那只是谣言而已。”
和二一指旁边的刘安云,从容说道:“这条谣言,是台湾来的这个百姓故意散播的,目的是狐假虎威,让其他人不敢打这口甜水井的主意,本官实际上与这口甜水井毫无关系。”
“毫无关系?毫无关系?!”
舒文夸张大笑起来,说道:“好一个毫无关系啊!如果真的是毫无关系,和中堂你会放着堆积如山的公事不去署理,亲自来这里搀和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错了,这不是小事,这是大事!事关万岁尊严的大事!”
和二回答得斩钉截铁,又更加振振有词的说道:“众所周知,这个台湾百姓之所以能挖出这口甜水井,是因为他在梦里埋葬了太祖皇帝的神犬,神犬为了报恩才指点他在这里挖井!既然这口井与我们大清皇帝有着渊源,那你在没有请得圣旨之前就把这口井强征没收,那就是往皇上的身上泼脏水,让皇上的脸上抹黑!”
“所以为了维护皇上的颜面,本官才亲自来此,阻拦你们内务府胡作非为!顺便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件事是你们内务府背着皇上干的,皇上事前并不知情,我们大清的天子,做不出强夺民产的事!更绝对不会贪图这口甜水井!”
听了和二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舒文不仅没有半点畏惧,相反还狂笑出声,“好一个维护皇上的尊严啊!还真是冠冕堂皇,像模像样!皇上不会贪图这口甜水井,和大人你忘了,十三陵的那些金丝楠木,是怎么被拆下来运回……?哎哟!”
舒文的话还没有说完,和二就已经重重一记耳光抽在他的脸上,那边刘构也无比聪明,跳上来就是对着舒文重重一拳,大骂道:“狗东西,居然敢当众亵渎皇上万岁!找死!”
看到居然动上了手,吃瓜人群当然顿时一片哗然,听说过乾隆大帝盗取十三陵金丝楠木典故的刘安云眨巴眨巴眼睛,也是冲了上来,左手一把揪住舒文的胡子,右手握拳就往舒文脸上招呼,咆哮道:“狗杂种,你竟然敢冒犯皇上!老子和你拼了!”
打骂着,刘安云还不忘回头喊叫道:“郑兄弟,刘全,过来帮我,帮我一起打这个犯上的狗东西!”
郑崇和有些迟疑,对刘安云忠心不二的刘全却是毫不犹豫,一个箭步上前就帮着刘安云毒打舒文,旁边的施秉仁和代豪等内务府众人也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出手阻拦,也马上就和刘安云等人扭打成了一团。结果就在场面一团大乱的时候,一个让和二与刘构期待已久的声音终于响起,大喝道:
“都给朕住手!”
伴随着这声大喝,暗中保护矮老头的侍卫立即出手,驱散矮老头前面的人群,早有准备的和二与刘构也马上双膝跪倒,顿首说道:“奴才和珅(臣刘构),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其实也有一点准备的刘安云,才在与舒文、施秉仁等人扭成一团的同时,终于看到了被无数螨遗、砖家和叫兽吹上了天的野猪皮六世,正式名为十不全老人的乾隆大帝,究竟是长了一个什么样的德行。
结果当然让刘安云大失所望,真正的乾隆长得贼眉鼠眼貌不惊人也就罢了,个头居然还最多只有一米六左右,在身材普遍高大的北方中,说是一个矮子也并不为过。
“住手。”
乾隆再次开口,终于回过神来的内务府众人才纷纷跪下磕头,争先恐后的山呼万岁,胡子被刘安云揪住的舒文也赶紧带着哭腔喊道:“奴才舒文,叩见皇上万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喊叫着,舒文还挣扎着想要给乾隆行礼,揪着舒文胡子的刘安云有些犹豫,旁边的刘构则赶紧喝道:“还不跪下?这位是当今天子!”
人在屋檐下,虽然内心无比抗拒,刘安云还是不得不做出反应,结果让刘安云喜出望外的是,乾隆居然开口说道:“你不用跪,替朕继续打这几个该挨打的狗奴才,越重越好!”
一听有这好事,刘安云当然乐开了花,马上就加重了对舒文的拳打脚踢,同时更加毫不客气的把拳脚招呼到有仇的施秉仁身上,舒文和施秉仁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任由刘安云肆意毒打,别说反抗了,就连躲都不敢躲一下。乾隆则又一指刘全,吩咐道:“来人,拿一根粗棍子给和爱卿那个干侄子。”
侍卫唱诺,立即把一根粗棍子拿到了刘全的面前,刘全见了当然莫名其妙,乾隆则指了指之前陷害刘全的韩四,说道:“这个狗奴才刚才不是说你打断了他的手吗?朕成全他,替朕把他的双手双脚全部打断!”
“皇上饶命!”
韩四魂飞魄散的惨叫了起来,之前被内务府差役打得口鼻出血的刘全则是一听大喜过望,提着棍子就冲到了韩四面前,毫不客气的一脚把韩四踩住,重重一棒就打在他的左手,也成功的把韩四完好无损的左手打断,韩四放声惨叫,可依然还不敢反抗挣扎,只是拼命的磕头哀求,“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乾隆不吭声,只是在龅牙箩莉的搀扶下慢步上前,走到了代豪面前,狞笑说道:“挺会打比方的啊,在平民百姓的面前,你们内务府的人就是皇帝万岁,搞了半天,原来这京城里,除了朕之外,还有几千个皇上啊?”
代豪颤抖得象深秋里的枯叶,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裤裆却当场湿了一大片,空气中也弥漫起了特殊的味道,让龅牙箩莉忍不住捂了鼻子,抱怨道:“真臭。”
“拖下去,掌嘴三百,给朕打掉几颗牙齿,然后流放黑龙江,永世不得回京。”
还是在乾隆冷冷说出了这番话后,代豪才哭喊出声,“皇上,饶命啊——!”
哀嚎无用,乾隆带来的侍卫立即上前,把代豪拖到旁边疯狂掌嘴,也很快就打得代豪嘴里喷出了牙齿,乾隆也这才吩咐道:“都免礼吧,平身。”
“谢皇上。”
叩谢声中,众人纷纷起身,然后吃瓜群众当然是继续伸长了脖子看这场来之不易的热闹,之前瘦高老头派来的从人则悄悄退出人群,然后拔腿奔向来路,也很快就回到了在远处等待的瘦高老头面前,把事情的发展变化仔细告诉给了瘦高老头。瘦高老头听了以后脸色大变,稍一盘算就吩咐道:“走,马上去宛平县衙!”
领着从人匆匆来到了宛平县衙门前后,瘦高老头二话不说背着手抬腿就往里走,又向上来阻拦质问的衙役说道:“老夫是直隶总督刘墉,叫张步高马上出来见我!”
大名鼎鼎的刘墉刘罗锅亲自到来,收到消息的张步高当然赶紧迈动小短腿飞奔到刘墉面前行礼问安,刘墉则是毫不客气,直截了当的说道:“有一个和靖海侯有关的案子,你必须对本官说实话!说了实话,不管你有多大的责任,老夫都保你周全!你如果敢说半句假话,就等着到边疆去种树吧!”
“刘大人,那事……,怎么到现在还没完?”张步高绝望的呻吟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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