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安云的方向感一向很好,即便是到陌生的地方也基本上不会迷路,结果也正是因为如此,乘车进到了内城后,刘安云很快就发现不对了,因为马车载着刘安云主仆从阜成门进到了内城后,并没有向南去靖海侯府所在的镶黄旗旗人聚居地,而是走了相反的方向,驶向了正红旗旗人聚居的内城北部。
察觉到了这个异常情况后,还道是施秉仁准备与自己当面谈判的刘安云暗道不对,加上刘全也在旁边提心吊胆的问这问那,刘安云便掀开了车帘,向正在赶车的奴仆问道:“这位大哥,我们这是去那里?”
“不要多问,到地方你就知道了,没多远,就快到了。”
赶车奴仆很是不耐烦的回答,不管刘安云如何询问都拒绝仔细解释,刘安云无奈,旁边的刘全却更加战战兢兢,还不无担心的向刘安云问道:“少爷,该不会是绑票吧?我们这几天卖井水挣了不少银子,会不会已经被人盯上了?”
“应该不象,否则不会没拿家伙,更不会让你和我一起上车。”
刘安云很是冷静的分析,同时也在心里安慰自己,心道:“别怕,反正已经来了,大不了丢财保命,先弄清楚情况再说。”
赶车奴仆还真没骗刘安云,赶着马车在正红旗旗人的聚居地穿梭了一段时间后,没用太多的时间,马车就停到了一座面积颇为不小的宅院门前,然后很快就有门子迎了上来,问道:“人带来了?”
“带来了。”
“带他们进去等,老爷马上就要回来了。”
简单交谈了两句后,这座宅院的门子先是要求刘安云主仆下车,然后将刘安云和刘全领进了门房旁边的一个房间,用命令的口气吩咐道:“在这等着,我们老爷一会就回来见你们。”
言罢,那门子连茶都没有给刘安云上,直接就昂首离去,拽得如同二五八万一样,刘全胆小低声询问刘安云如何是好,刘安云低声答道:“别怕,看样子不象是有恶意,耐心等一会就知道情况了。”
嘴上说着不怕,按情理分析也确实不象是有什么危险,可是莫名其妙的被人带到了这个陌生地方,刘安云心里还是多少有些打鼓,好在没过多少时间后,一个同样穿着下人衣服的男子就背着手走进了房间,结果仔细看得那男子模样时,刘安云和刘全又一起惊叫出声,“怎么是你?!”
原来,背着手进来这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前天带着可爱小箩莉去蜜罐井旁参观的那个干瘦老仆——也就是那个和刘全长得很象的老年版贾队长。
“二位,让你们久等了。”
老年版贾队长微笑着招呼,担心受怕了许久的刘全则赶紧上前,毕恭毕敬的把老年版贾队长搀到了椅子上坐下,然后还十分殷勤的给老年版贾队长锤起了肩膀,开心的说道:“老大爷,早知道是你家主人要见我们,小的就不用这么担心了,大爷你这么和善,你家主人肯定也是很好说话的人。”
“我家主人?”
老年版贾队长明显有些莫名其妙,刘全则诧异说道:“难道不是吗?刚才这座宅子里的人说了,是大爷你的主人要见我们啊?”
老年版贾队长哑然失笑,微笑道:“原来是这样,不错,是这座宅子的主人要见你们。”
含糊回应了刘全的问题后,老年版贾队长转向刘安云,微笑说道:“刘公子,今天把你请来,主要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公子你之前不是说过,那些救过太祖爷的乌鸦,又在你的梦里落到了京城的一些地方,只是那些地方都在内城,你是汉人没办法买下地皮来挖井,所以想找旗人合伙做这笔买卖。”
说到这,老年版贾队长顿了一顿,又微笑说道:“公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和老朽这边合伙做这笔买卖?只要你把那些地方告诉我,地契方面和挖井的费用都由我这边负责,挖出了甜水井挣到了钱如何分,我们可以现在就商量。”
听到这话,已经挨过社会毒打的刘安云苦涩一笑,说道:“大爷,把那些神鸦落下的地方告诉你,和你搭伙挖井挣钱没问题,但是老大爷,晚辈必须得多问你一句,你背后的主人,有这个把握吃下去吗?”
“什么意思?说明白点。”
老年版贾队长的语气带上了威风,刘安云苦笑一声,这才把施秉仁父子和沈家兄弟勾结,准备借助官府的势力把蜜罐井强行抢走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老年版贾队长,老年版贾队长听了也颇是诧异,说道:“靖海侯堂堂一个侯爵,居然也能用出这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强抢一口甜水井?”
“老大爷,你是不知道,他们施家在我们台湾是出了名的天高三尺!”
刘全一边给老年版贾队长锤腿,一边忿忿不平的数落起了施氏家族在台湾的种种恶行,说道:“台湾府南边只要是好点的土地,基本都是姓施的,田租收到八成以上,还不管遇到台风暴雨还是干旱缺水,都从不减免田租。打渔的渔民得给他们施家交规礼,拉东西的货船得交进港费,做生意的商人得交防贼捐,就连上山砍柴也得给他们施家交钱……。”
“还有,施家昨天其实还向逼着我家少爷把甜水井白送给他们,我家少爷不答应,他们就勾结地痞无赖准备强抢,现在宛平县已经把我们的水井封了,明天上午巳时,我们少爷还得到县衙去听判。”
听着刘全的数落,老年版贾队长捻着老鼠胡子默不作声,绿豆眼不断乱转,刘安云则苦笑说道:“老大爷,现在你该明白,晚辈为什么要问你你的主人有没有把握吃下内城的甜水井了吧?内城本来就是只准旗人居住,王公贝勒数不胜数,有权有势的官员权贵更是多如牛毛,想要独占内城里的甜水井,分量稍微不够一点,恐怕还得惹火烧身啊。”
听到这里,老年版贾队长不仅没有流露半点担忧,相反还微微一笑,说道:“刘公子,你的好意提醒老朽明白,不过你放心,我家主子的分量绝对够,说吧,和老夫联手在内城挖出了甜水井,你打算占多少?”
无比惊讶的上下打量老年版贾队长,见他丑脸上尽是自信的微笑,明显是胸有成竹,刘安云也很快明白他所言非虚,又突然灵机一动,忙说道:“老大爷,我知道这内城之中,有三个地方有可能挖出甜水井,如果挖了出来,晚辈只要其中一口甜水井的一半分成,一口半送给大爷你的主子,另外的一口,晚辈孝敬给你。”
“公子这么大方?”
大概是没想到刘安云会这么豪爽,老年版贾队长顿时笑得无比开心了,刘安云则又沉声说道:“大爷恕罪,但晚辈有一个条件,请你的主人出面,帮晚辈保住阜成门外的那口甜水井。只有这样,晚辈才能帮你拿下内城的那三口甜水井。”
“行,成交。”
老年版贾队长无比爽快的答应让刘安云呆住,旁边的刘全也无比惊讶,吃惊问道:“大爷,你家的主子真有这个把握?那可是堂堂的侯爷啊?”
“如果没有这个把握,老夫怎么敢开这个口?”
老年版贾队长反问得更加自信,但他越是这样,不知道他底细的刘安云就越是不敢放心,小心翼翼的说道:“大爷,不是晚辈不相信你,是这事情实在是太大了。这样吧,能不能大爷让晚辈先见一见你的主子?”
“我家主子现在没在京城。”
老年版贾队长回答得十分直接,又说道:“不过没关系,这种小事也用不着我家主子亲自出面,我安排人打一个招呼就行了。”
“啥?”
刘安云彻底晕菜,说什么都不敢相信一个老仆人能有这样的能力。结果也就在这个时候,之前把刘安云主仆带进这个房间的门子突然进来,还一见到老年版贾队长就赶紧打千,说道:“奴才该死,刚才走肚去了茅房,没能到门前迎侯主子,请主子恕罪。”
老年版贾队长摆了摆手表示无所谓,刘安云和刘全却一起瞪大了眼睛,然后刘全还张口结舌的问道:“老大爷,我记得前天见面的时候,你是什么人家的下人啊?怎么这里的人会叫你主子?”
“我在老爷、夫人和小姐面前,当然只是一个下人,不过在这里,我是主子。”
老年版贾队长笑吟吟的回答,又随口补充道:“这座宅子是我的,这里的丫鬟仆人,也都是我买的下人。”
没有看过石头记的刘全吃惊得把绿豆眼瞪成了铜铃状,惊叫道:“这座宅子是大爷你的?我们台湾最有钱的大户人家,也住不起这么大这么漂亮的宅子啊?”
“大爷,晚辈冒昧问一句,请问你的主人是谁?”
刘安云发现不对,赶紧问起老年版贾队长的幕后靠山,老年版贾队长则微微一笑,说道:“和珅和中堂,听说过没有?”
“和中堂?”
听到这如雷贯耳的鼎鼎大名,刘安云当然是张大了嘴巴,回过神来后,刘安云又赶紧问道:“大爷,那晚辈再斗胆问一句,你在和中堂府上是什么身份?”
“瞎了你的狗眼?连我家老爷是和中堂府上的大管家都不知道?”
之前的门子大声呵斥,看过某部电视剧的刘安云则是满头雾水,一边回忆着刘全在电视上的痞子青年形象,一边疑惑说道:“不对啊?和中堂的大管家也是叫刘全,和我这个下人同名同姓,怎么会是大爷你……?”
“住口!竟然敢直接叫我家老爷的高姓大名,吃了豹子胆了?!”
门子愤怒吼叫,老年版贾队长则大方的挥挥手制止仆人的发怒,轻笑说道:“所以说老夫与你们有缘,你这个下人不但几乎和老夫长得一模一样,还和老夫同名同姓,如果不是远隔千里,老夫真的怀疑你们是我的亲戚。”
益发傻眼的上下打量着老刘全,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刘安云赶紧一边暗骂着和纪晓岚有关的电视剧坑人,一边行礼下拜,恭敬说道:“大管家恕罪,晚辈有眼不识泰山,之前不知道大管家的尊贵身份,对大管家多有冒犯,请大管家务必原谅。”
老刘全笑着挥手表示不必,台湾来的乡巴佬刘全却是更加糊涂,忙问道:“少爷,这是什么意思?和中堂是什么人?他的管家有这么高的身份?”
“闭嘴!”
刘安云赶紧呵斥,飞快说道:“和中堂是皇上面前的当朝第一红人,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大管家即便没有官职在身,他的随便一句话,宛平县令也得爬出来给他磕头!”
“这么厉害?”
刘全再度瞪大绿豆小眼,确认了刘安云不是在说笑后,刘全赶紧给老刘全双膝跪下,磕着头说道:“大管家原谅,小的之前不知道你的金枝玉叶,对你不够尊敬,还请你千万别放在心上!还有,小的能够侥幸与你同名同姓,真的是祖坟冒烟,三生有幸!积了十八辈子的德!”
拼命磕着头,刘全还干脆抱住了老刘全的双腿,带着哽咽喊道:“大管家,既然小人能够侥幸与你同名同姓,还长得这么象,那小人斗胆,请大管家准许我叫你一声爷爷!爷爷——!”
大概是从来没见过无耻到刘全这个地步的人吧,老刘全直接笑出了声音,拍着刘全的脑袋说道:“行,既然老夫与你如此有缘,那就收下你当干孙子了,以后准你叫我干爷爷。”
“谢干爷爷!谢干爷爷!世上只有爷爷好——!”
看着刘全声嘶力竭的激动模样,与刘全同一辈分的刘安云难免心中有气,可是念头转动间,刘安云又突然想起了之前和老刘全一起去参观蜜罐井的那个可爱小箩莉,心里也顿时平衡了许多,暗道:“反正那个小可爱也是叫这老家伙叔公,我和她同辈不算吃亏……。等等!”
还是盘算到这,刘安云才又想起一个重要问题,心道:“不对啊,既然这个刘全是叫那个小可爱小姐,那她岂不是就是和珅的闺女?和二那个大胖子,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小可爱?他的老婆,该不会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独自走过夜路吧?”
刘安云心里盘算着这些龌龊念头的时候,老刘全突然开口,向刘安云说道:“刘公子,老夫有言在先,帮你的忙没问题,但是你说的地方,可一定得挖出甜水井。”
“大管家放心,如果挖不出甜水井,晚辈就把阜成门外那口甜水井赔给你!”
刘安云自信回答,老刘全也满意点头,然后闭上眼睛盘算了一番后,老刘全嘴角边还露出奸诈笑意,暗道:“搂草打兔子,得乘机从姓施的一家身上捞上一把,不然的话,老夫岂不是太对不起台湾那些被施家盘剥得家徒四壁的老百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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