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金大军开动后不久,就有细作传回来消息:“奴酋要绕过辽阳城攻打锦州,然后直扑山海关。”
看后金的旗帜也似乎有向辽阳以西运动的迹象。
袁应泰信以为真,连忙下令:“来人!传令朱万良、姜弼率军出城牵制住努尔哈赤的兵马。”
“大人且慢!”
杨承应出声阻止道:“这是奴酋的诱敌之计。倘若奴酋真的有心攻打锦州,一定会秘密进行,而不是摆出这样明显的阵势。”
“那他的意图是什么?”袁应泰连忙问道。
杨承应笑道:“只有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袁应泰恍然大悟。
明修栈道指的是后金大张旗鼓绕过辽阳,攻打锦州。
暗度陈仓指的是,他们趁着黑夜摸到太子河,一边阻塞入河口,一边掘开护城河的出水口,把护城河的水全部放掉。
次日一早传来消息,后金大军兵分两路,以两白旗和两黄旗去堵塞河口;以两红|旗和两蓝旗去掘开出水口。
和杨承应猜测的完全一样。
“杨老弟,”袁应泰连称谓都变了,“奴酋区区小计,都被老弟看穿了呀。”
“全赖经略大人看重。”
为了加重自己在袁应泰心中的分量,杨承应继续分析。
“奴酋还是打算诱我出城,与他在野外决战。如果真的想放干护城河,完全可以悄无声息的进行。”
“有道理!”
城中明军稳如泰山。
这让城外的努尔哈赤有一丝丝郁闷。
努尔哈赤并不打算强攻辽阳城。
女真兵少,实在承担不起大的损失。
本想用调虎离山的计策,没想到轻易被识破。
侍卫来报,“禀报汗王,李额驸从前线回来了。”
“嗯?”努尔哈赤迟疑了一下,“传他进来。”
“喳。”
片刻后,只见李永芳出现在中军帐前,伴随他而来的是一股似有似无的臭味。
努尔哈赤鼻子很灵,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和嘴。
“额驸,怎么回事?”
“回汗王!”
李永芳气愤地道,“奴才率汉军去堵塞入河口,没想到狡诈的明军早在附近布了……布了粪桶阵,不少人中招。”
恶臭事小,传出来的意思很清楚。
明军决心守城。
难道我会怕这些南蛮子?
努尔哈赤把桌子狠狠一锤,“传令,大军集结,四面包围辽阳城,我就不相信八旗精锐尽出,还攻不下小小的辽阳城!”
“汗王,城里的明军都是乌合之众,惊弓之鸟,请让奴才率领大军攻城,保证夺下辽阳。”
“好,给你这个机会。”
急需树立一面大旗的努尔哈赤,尽管知道李永芳能力有限,还是点头答应了。
待在城里的杨承应,一看到后金大军正在包围辽阳城,便知道下一步他们想干什么。
是时候拿出守城的战术了。
“奴酋习惯用楯车做掩护攻城。他把投降的汉人和边缘的女真人当炮灰推车前进,八旗精锐紧随其后。”
“靠近之后,一面用楯车抵挡滚木礌石,一面用铁镐凿开城墙。挖出一个大洞,在洞里用木架撑住洞顶部,再鱼贯而入杀入城内。”
杨承应根据史书和自身的记忆,当着众多明军将领的面,用几块石头就很直观模拟了敌军的攻城战法。
他继续道:“楯车是木质结构,只是对敌的一面包上铁皮,可以阻挡弓箭和鸟铳的攻击,就是佛朗机炮也难以击穿这层护甲。”
听到这话,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曾经和后金交过手的明军将领朱万良、姜弼更是面面相觑。
袁应泰忙问道:“有什么破解之法吗?”
杨承应抬手示意罗三杰,把自己让他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物件也很普通,就是铁皮包着一块厚厚的木板和一块旧床被。
以及一包用纸层层包裹的东西。
当众打开,原来是火药。
杨承应小心翼翼的把火药倒在床被上,用火折子点燃,扔在铁皮包的木板上。
伴随着刺啦刺啦的燃烧声和一股股黑烟,木板在极短时间里烧了个一干二净。
明军将领纷纷叫好,袁应泰也是信心大增,赶紧命令众人照杨承应的办法执行。
这套以火攻对付楯车攻城的战法,是后来袁崇焕死守宁远城所采取的策略。
之所以前面没有提出来,杨承应是打算让明军将领先充分感受到后金军队带来的恐惧。这之后再让他们执行自己的战法,那样才能执行下去。
由于明朝实行的是首级报功制度,一旦动用火攻,后金的攻城大军很难保留下完整的尸体。拿不到完整的首级,打仗的士兵得不到大笔赏赐,战死的士卒也没钱抚恤。
杨承应怕明将为此反对,动摇了袁应泰的态度,导致自己的战法大打折扣,这才在后金攻城的前夕说出。
时值正午,烈日当空。
后金开始了进攻。
充当炮灰的汉人和边缘女真人,以及其他夷丁,推着巨大的楯车,朝着辽阳城发起冲锋。
已经放干了水的护城河,只是一个满是淤泥的壕沟。
在楯车的后面跟着装满土石的推车,准备把护城河填平。
看到这一幕的杨承应,显得异常镇定。
“不要乱!也不要急着动手,等他们快到城下再动手。”
他一边重复这话,一边沿着东面的城墙巡视,安抚士兵紧张的情绪。
俨然成了部分明军心中的主心骨。
每当他从身后经过时,明军都会情不自禁地看一眼他。
杨承应则回应他们一个微笑,或者轻轻地拍一下他们的肩膀,以示对他们的鼓励。
不少人口中“攻无不克”的后金大军正式攻城,而守城的明军却表现出异常的镇静,安静得让人怀疑城里没有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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