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
这微弱的声音,在李慕白听来却如大地惊雷般轰鸣。
从小自负天才的李慕白,六岁已熟读四书五经,八岁就已显露诗才,十二岁以后就无敢对他的诗文批评半句之人。如今他被诗经社评价为大梁诗才第一,几乎以一人之力顶起了大梁诗坛的大半边天。
如今竟被一个没有名号的少年郎品评为“就这?”。
李慕白看向这个点评自己诗文的年轻人,见他身穿藏蓝色的捕快服,身形精瘦,是个炼体之人。
李慕白看他不是读书人模样,想来是不懂诗文。
他拿出一副长者的姿态,对李宁亦说道:“小兄弟对慕白的诗文可有指点?”
周围人齐刷刷看向李宁亦,心想这小子什么来头,敢对李翰林的诗文指三道四?
李宁亦倒不是对诗文有研究,只是他觉得李慕白的这四句诗平平无奇,能放进他前世学过的《唐诗宋词三百首》都勉勉强强。
他见酒楼里的众人如此夸赞,差点以为这帮人全是李慕白的托儿。
“倒没什么指点,只是觉得平平无奇。”
“平平无奇?!”
“这小子什么来头,敢说这种话?!”
咸亨酒楼的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纷纷问候李宁亦全家,并劝他逼海无边,回头是岸。
王掌柜大事已成,却没想到李宁亦在此搅局,甚是不满,不停地对着他使眼色。
李慕白被他这句话着实气的不行,但众人在场,他也不好发飙。
他压着怒意,挑衅的说道:“既然小兄弟觉得这四句诗平平无奇,不如你来作诗一首,让鄙人和在座的各位也开开眼界。”
众人纷纷应和,心想看这小子怎么丢脸。
李宁亦心想,前世的诗词里写酒的多了去了,随便一首都碾压你。
他学着李慕白的样子呷了口酒,起身,背手。开始念道:
“金樽清酒斗十千”
众人品味着,这句似是在说咸亨酒楼四两一壶的天价万年醉。
李慕白琢磨着,这句倒也平平无奇。
“玉盘珍羞直万钱”
这句依然直白,但连同上句似乎是在描绘锦衣玉食的享乐筵席。
李慕白仔细品味着这两句,虽然行文直白,但既能映了当下咸亨酒楼的情境,又似乎描绘了一种神仙般得意的生活。
“停杯投箸不能食”
这句一出,众人诧异。面对美酒美食,为什么又吃不下呢?
李慕白觉得这句转折的突兀,但又觉得大巧不工,似是神来之笔。没等他细品,李宁亦又开口道:
“拔剑四顾心!茫!然!”
此句一出,李慕白顿觉晴空霹雳。
众人将四句连起来读了几遍,倒也没觉得有大彩。
反而是李慕白在沉吟了一会儿后,忽然大声击掌,并道:“好!好诗!好诗!”
在李慕白看来这四句诗简直就是为自己而写。
他少年得志,二十四岁便考中了进士,从此锦衣玉食青云直上自然不在话下。他生性自负,在人才济济的翰林院也常常锋芒毕露。然而才华太盛也惹人嫉妒,他入翰林后便遭人排挤,在仕途上屡屡碰壁,一腔匡扶天下的志向无处施展。
之后他辞官远游,踏遍中州山川,品尽美酒佳肴,尽享寄情山水之乐。
但他仍时常感觉茫然无措,苦闷抑郁,感觉天下虽大却无他用武之地。
众人见李慕白对诗文叫好,自以为是没读懂李宁亦的诗中深意。怕别人以为自己不懂,纷纷附庸着叫好。
有人说他是文采出少年,又有人说他是天赋诗才,还有人说他是大梁诗才第二。
李宁亦暗骂这帮墙头草。
王掌柜更是笑的嘴都合不拢了,一口气拿下两首传世名作,一个是诗才第一,一个是诗才第二。
就是此刻闭眼归西也无憾了。
王掌柜让人将李宁亦的四句诗誊写下来,问他道:“这四句诗文可有诗题?”
“就叫《咸亨酒楼赠王允充》吧。”李亦奇说道。
王允充正是王掌柜的大名。
众人听闻,纷纷羡慕。
王掌柜听闻要将自己的名字写入诗题,顿时感激涕零。一边说着感谢的客套话,一边泪水已经不自觉的夺眶而出了。
今日就是死三回也无憾了。
诗题写下后,王掌柜拿着刚写就的诗文请李宁亦署名。
李慕白见状,大声喊道:“且慢!”
这一声蕴含真气,似狮吼功般破空划气,众人皆被震慑到。
王掌柜诧异,表情似乎在问有何不妥?
李慕白面对李宁亦,朗声问道:“小兄弟可是修习武者体系的?”
“正是。”李宁亦答道。
李慕白说自己是七品武者。愿意收他为徒。
但条件是,把这首《咸亨酒楼赠王允充》让他来署名。
此话一出,酒楼里的所有人都大为震惊。
李慕白这浓眉大眼的,也要“盗用”别人的诗吗?
众人腹诽道,慕白老贼,空有大梁诗才第一的美名,居然如此厚颜无耻。
李宁亦听到的重点则是七品武者。
李慕白身形魁梧,肩宽背阔,是常年炼体的样貌。王掌柜一直在夸耀他的诗才,竟让人忽略了他的武者身份。
李宁亦说既然要交易,那就得先验货。问他如何证明自己是七品武者。
李慕白并未作答,他向后退了两步,在酒楼中间的位置站定。
只见他的周身忽然真气环绕,真气激荡的气波将一丈内的所有物品尽数吹开。酒楼里的众人靠相互把持着才没有被吹飞。霎时间整个咸亨酒楼都被包围在一片回旋激荡的气流之中。
“小兄弟看清了,这是「丹田气海」的外泄,若非有雄厚真气之人,如此泄出真气已然毙命。”
李宁亦听师父李元芳讲过,高品武者的真气之雄浑,犹如汪洋大海,被称为丹田气海。他们使用真气不像低品武者只是用真气来催动筋骨的发力,而是直接用真气幻化成各种形态来伤敌。
李宁亦心想随便背一首诗就能白嫖一个七品武者当师父,简直赢麻了。
他想立即答应,但对此事还有疑惑,便问他不怕在座的各位将此事传扬出去,毁了自己的声名吗。
李慕白似乎被逗乐了,他哈哈大笑,整个咸亨酒楼充斥着他喉咙里发出的气波。
酒楼里众人瑟瑟发抖,怕李慕白会为了声名杀人灭口。
李慕白向李宁亦解释道,这个完全不用担心:“只要小兄弟答应给鄙人署名,鄙人今天便将此诗寄送给诗经社,以「飞邮」的速度,几日内诗经社就会将此诗刊发出来。到时候整个大梁都知道此诗是鄙人所作,在座区区几十人的‘污蔑’难道会有人信吗?”
飞邮是大梁的一种寄件服务,指通过飞鸽传信。除此之外还有马邮和船邮。
李宁亦向李慕白表示拜服。如此清晰又毫无道德约束的逻辑,简直是当代懂王。
他当场答应,并请王掌柜将诗文交给李慕白来署名。
酒楼里的众人被李慕白的“无耻”震惊了三观,这就是强者的逻辑?
王掌柜已是坐拥两首传世之诗的人生赢家,他倒是无所谓谁署名。
李慕白请王掌柜到奉县驿站将两首诗以「飞邮」寄送到京都的诗经社。
随后向李宁亦问道:“好徒儿,为师还不知道你的大名。”
“徒儿叫李宁亦…”
话音未落,李宁亦便感觉肩膀被李慕白的手掌紧紧吸住。
李慕白下盘用力,一股真气在脚下激荡。带着李宁亦一齐飞离了咸亨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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