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李宁亦为二弟的学费发愁。
他盘算着可以跟师父李元芳借。他年近四十尚未婚配,平日里除了喜欢吃酒,其他的花销很少。甚至连勾栏都很少去,这么多年守身如玉,应该攒下了不少银两。
但又想到李元芳十几年省吃俭用,就是为了娶个媳妇。如今人生大事还没办,怎么能跟他借呢。
而县衙的同僚们,也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李宁亦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开不了口向他们借。
眼看西池书院的入学考试在即,李宁亦越想越愁。
“真可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李宁亦喃喃自语道。
举杯消愁…
他看着摆在桌上的酒壶,想起在咸亨酒楼喝的杏花酒。
大梁的酒普遍是浑浊的低度酒。显然是这个时代还没有掌握制造清澈的高度酒的方法。
而根据李宁亦前世学过的初中知识,制备高度酒的原理很简单,就是利用酒精和水的沸点不同,通过蒸馏得到浓度更高的酒精与水的混合物。
想到这,李宁亦突然有了赚钱的点子。
想到自己不仅可以解决西池书院学费的问题,还很有可能在这个时代发家致富,心里免不了有些激动。他吹灭油灯,准备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
翌日,李宁亦休沐。他拿着手里不多的几两银子,走访了几个大的酒家。
调查一圈后,基本可以证明他的判断。
大梁目前的制酒技术,还是采用粮食发酵的方式,这种方式生产的酒普遍只有十几度的样子。即使是咸亨酒楼的镇店之宝「醉千年」,口感上也不过就二十度,这对于想要买醉的酒蒙子们根本不够烈。
如果可以制出四十度甚至更高度数的酒,一定会大受欢迎。
今日刚好二弟李存浩也在家中,李宁亦便来找他商议。
“高度酒?”
李存浩虽然很少喝酒,但对酒也算了解,然而却是第一次听说高度酒。
“不错,就是酒精比例更高的酒。你可以简单理解为更烈的酒。”
李宁亦随后向他简要解释了酒精这种物质和高度酒的制作原理。
李存浩疑惑的问他:“这听起来是炼金术的范畴,大哥怎么会懂这些?”
“怎么知道的不重要,我也是偶然听人说起的。”
李宁亦心想,总不能说自己是从另一个时代来的吧。
李存浩也不再追究,但他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
“按大梁律例,私自酿酒是会获罪的。只有获得朝廷颁发的酒籍后,才可以酿酒。”
“这倒不是大问题,咸亨这样的大酒楼,必然是有酒籍的。我们可以跟咸亨酒楼合作酿酒。”李宁亦说。
“而且我们本来也需要借助酒楼来卖酒,所以需要找一个合作酒楼。”李宁亦补充道。
李存浩沉想了一会儿,说道:“倘若能酿出更浓烈的酒,自然会大受欢迎。咸亨酒楼的醉千年就是以浓烈出名。”
“不错,小老弟开窍很快嘛。大哥这个方法能制作出比醉千年更浓烈数倍的酒。必然让奉县一众酒蒙子趋之若鹜。”
两兄弟达成一致,准备分工开干。
李存浩按照李宁亦的指导,绘制了一张酒精蒸馏器的图纸。随后他将图纸分拆为多份,分别找不同的铁匠铺打造出零件。
这么做是为了防止酒精蒸馏器的技术机密泄露。
李宁亦则去找到咸亨酒楼的王掌柜,说可以帮他酿出更烈的酒,比他的镇店之宝醉千年还要更上头。
王掌柜有些狐疑,你李宁亦不是捕快吗,怎么还学会酿酒了?还能比我的醉千年更烈?
李宁亦见他犹豫,说道:“王掌柜可以先验货再做决定。”
“但我有个请求,想跟王掌柜借一坛杏花酒。”
王掌柜心想,既然是借,那就有还。横竖自己不吃亏,便答应了他。
李宁亦虽然没谈成生意,但抱了一坛的杏花酒回家。
而李存浩也将酒精蒸馏器组装了起来。
他们在厨房的炉灶里点起小火,将半坛子杏花酒倒入锅中。又将圆锥形的酒精蒸馏器盖在锅上,将锅与蒸馏器接触的边缘用泥土封上。
之后就是不停地在蒸馏器的外壁上浇水,让蒸馏器保持低温,让蒸发出来的酒精气体在蒸馏器内壁上冷凝。
没一会儿,蒸馏器下方的小孔里就有清澈的水流出。
李宁亦赶紧找来家里的瓦罐,接住这细细的水流。
李存浩有些不解,这流出来的不是水吗?
李宁亦用勺子从瓦罐里舀出一勺清水。让李存浩闻一闻。
李存浩凑近一闻,果然有浓烈的酒香。
李宁亦浅尝了一口,“滋滋,还挺辣舌头,这得有五十度以上了。”
他递给李存浩,让他也尝一尝。
李存浩连连摆手,说闻着就上头。
这时柳姨也来到了厨房,她看到灶台上摆放的奇怪物件,并闻到满屋的酒香味,问两位公子是在做什么。
李宁亦诡秘的笑笑,说他们在赚银子。
说罢让柳姨一块搭把手。
半坛子的杏花酒蒸馏完以后,李宁亦大概估算了下比例,将蒸馏出的高度酒与剩下半坛子的杏花酒勾兑成了三十度左右的酒。
夜里,李宁亦拿着一小壶勾兑好的酒,带着二弟李存浩,又来到咸亨酒楼。
此时酒楼已经打烊,王掌柜睡眼惺忪的跟他搭话。
李宁亦让小二找来个粗瓷碗,当着王掌柜的面从壶里倒了小半碗酒进去。
王掌柜一脸疑惑,他端起碗轻轻嘬了一口。
一股浓烈的酒香在他口中炸开。
王掌柜瞪大了眼睛,“这…这…果然是烈酒啊!”
李宁亦一脸得意。
“王掌柜,这酒跟醉千年比如何?”
“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哈哈哈哈哈。”李宁亦笑的像个大反派。
两人当晚便打成了协议。咸亨酒楼提供普通的低烈酒,由李家兄弟二人制备成高烈酒,再由咸亨酒楼宣传和销售。
李家兄弟以咸亨酒楼伙计的身份来酿酒,以避开大梁律例对酒籍的限制。
李家兄弟只供应成品酒,不提供制备的器材和方法。二人只得所有销售利润的十之其一。
王掌柜知道自己得了大便宜了,连忙应了下来。
翌日,李存浩拟好了契书,与王掌柜签字画押。
···
几日后,咸亨酒楼推出了一款新的烈酒,叫「万年醉」。宣称一碗就倒,代替了原来的醉千年,成为酒楼新的镇店之宝。
奉县不大,万年醉的声名很快就传了出去。
各路文人雅士、墨客骚人、行商坐贾、纨绔子弟纷纷前来品尝,一时间门庭若市,踏破门槛。
由于这个时代的人没有尝过高度酒。这辛辣的酒香让他们感觉新奇又上瘾。
李宁亦还指导王掌柜搞起了饥饿营销,万年醉每天只卖一坛,卖完即止。
后来万年醉实在供不应求,王掌柜无师自通的搞起了预约品酒。一壶万年醉即使卖到了四两银子的天价,依然有大批的乡绅土豪趋之若鹜。
李宁亦和李存浩两兄弟每天就有差不多八两银子的进账。
李家的女婢柳姨见两兄弟天天在厨房里生灶煮酒,不晓得在搞什么名堂。就将两兄弟的古怪行径诉说给了婶婶。婶婶又告诉了叔叔李誉。
李誉听闻大怒,叫两兄弟到书房见他。
一进屋,两兄弟一身的酒气扑面而来。
李誉怒声道:“君子远庖厨。二郎这些年的圣贤书读哪去了?”
“眼看西池书院的招生考试在即,二郎不好好读书,竟在厨房里舞锅弄灶?”
连带大郎也埋怨了一番,说二郎不懂事,他做大哥的也跟着胡闹吗。
两兄弟知道是李誉误会了,倒也不恼。
李宁亦说道:“叔叔别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跟二弟是在帮咸亨酒楼酿制一种烈酒。”
“这烈酒远比一般的酒更醇厚浓烈,颇受乡绅土豪的欢迎。”
李誉素来清流,对这些享乐之物不感兴趣,并不知道咸亨酒楼的万年醉。
他说两兄弟一学文一学武,怎么会懂得酿酒的?
况且私自酿酒是会获罪的,为何要去帮咸亨酒楼酿酒。
李宁亦只得将如何习得酿酒,及如何与咸亨酒楼分利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说罢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里面是这几日赚取的银子,大约有三十多两。
李誉看着这相当于他三个月俸禄的银子,心里有些嘀咕。
他担心两个少年郎受人蛊骗,这些银子来路不正。便问道:
“你说这银子是帮咸亨酒楼酿酒赚取的,可有凭证?”
李宁亦看了眼二弟,二弟李存浩把跟王掌柜的契书拿了出来。
李誉将契书仔细看了两遍,并未有蹊跷。这才安下心来。
他对两兄弟说道:“既是光明正大的买卖,倒也无妨。”
李宁亦听他这么说,看来是默许了。毕竟谁都不会跟银子过不去。
李誉又问道:“你们此举是可是为了筹措西池学院的学费?”
两兄弟颔首,说是。
李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读书人应以清流自持,商贾乃是末业。二郎你应该懂这些道理。”
“银子赚够了就行,还是应该安心读书才是。”
李存浩颔首,表示父亲教训的是。
李宁亦则解读为,既然你两兄弟这么会赚银子,那西池学院的学费就自己搞定吧。
···
翌日,李宁亦散值后照例来咸亨酒楼对账,结算昨日的收益。
他在二楼窗边坐下,叫了碟炸花生,一壶杏花酒。等着店里的账房先生算账。
二楼坐着一位唱曲的师傅。李宁亦呷着小酒,跟着唱曲师傅的调子哼着小曲,对着夕阳而坐,好不自在。
忽而楼下一阵喧闹,一位中年男子在王掌柜的引导下走上二楼。
那男子不到五十岁的模样,面有微须,剑眉星目,眉宇间似有超然出尘的仙人之气。
他身着白衫,体态魁梧,腰间挂一柄白色的剑。
李宁亦不自觉的打量着这位白衣剑客。
咸亨酒楼的王掌柜引他落座,一脸谄笑的问道:
“请问阁下要点什么酒菜?”
这位白衣剑客在李宁亦旁边的桌坐下,说听闻咸亨酒楼的万年醉甚是有名,请掌柜给他上一壶。另外再上几个佐酒小菜。
李宁亦心想,咸亨酒楼的规矩是万年醉一天只卖一坛,这个时辰才来,应该早就卖光了。
王掌柜听白衣剑客说万年醉有名,不禁喜上眉梢。
他对旁边的小二吩咐道:“去新开一坛万年醉,打一壶来。”
听到王掌柜这么说,周围吃酒的客人都瞟向这位白衣剑客,窸窸窣窣的讨论。
李宁亦也甚是奇怪,这是什么客人,有这么大的面子让王掌柜坏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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