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宁亦平日跟叔叔婶婶一起住，偶尔执勤时会住在县衙的寝舍。
自从火铳案被羁押入狱，他已经几天没有回家了。
婶婶应该很惦念我吧，李宁亦想着。
他自小没有母亲，六岁时爹爹也死了，叔叔李誉将他领回了家。婶婶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子，对李宁亦没有任何亏待，吃穿用度一律跟自己儿子一样。李宁亦小时候跟小自己三岁的堂弟一起读书，但他比较顽劣，更喜欢跟着师父李元芳习武。多年后，堂弟李存浩已经是奉县小有名气的天才儒生，李宁亦则成了一名二品武者。
天色渐晚，李宁亦回到家中。
但他向来不喜欢走正门，每次回家都是翻墙直接到厨房。
“柳姨，今天炖鸡汤了吗？”李宁亦闻着味儿，径直向炉灶走去。
刚要伸手掀开锅盖，只听啪一声，一只丰腴的小白手打在他手背上。
“不能动，时候还不到呢，这老母鸡得炖足两个时辰。”，柳素娥照顾李誉一家起居饮食已经十来年了，跟李宁亦更是一点生分都没有。
李宁亦自小就觉得，天下间要论打手背的功夫，没有人能在柳姨之上。
“听老爷说，大郎在牢狱里吃苦了，今天多喝点鸡汤，补补身子吧。”
我这辈子只吃得女人的苦，但这可不是鸡汤能补得了的，李宁亦心想。
趁柳姨不注意，他迅速从蒸锅里拿了半根香肠，叼在嘴里就往正房走去。
“啊，哧哧，好烫！”
······
正房厅堂，李誉也刚回家，正跟婶婶叙话，说着县衙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婶婶听的眉头紧蹙，诈尸？仵作死了？死了的仵作还跟知县大人奏报过？一件比一件惊恐，吓得婶婶跟身旁的女婢互相握紧了双手。
六扇门女捕头？被我家大郎救了？跟我家大郎可般配？说着说着就往八卦的方向去了。
李誉赶紧把话题拉回来，说：“大郎这几天不太寻常，案情分析的相当缜密，连知县大人都对他刮目相看了。”
“咱们家大郎还是有本事的。李家祖上也是出过大官的，而今大郎二郎都这么出息，将来紫腚可以光耀门楣，咱们一家的荣华富贵也是可期的。”一旁的女婢见机插嘴，把李誉舔的很舒服。
婶婶撇了她一眼，心里暗戳戳的想：“就你会说话。”
李宁亦隔墙听着屋里三人的对话，也不着急进去，先去办正事。
他径直去了堂弟李存浩的厢房。
西冷书院的考试在即，李存浩暂时不去私塾了，知行学院的私塾先生已经教不了他，他正在家里看书自学。
西冷书院是大梁国的顶级学府，大梁朝廷的文官有小一半曾在西冷书院求学。可以说能考入西冷书院就等于半只脚迈入京都文官圈层了。
当然，西冷书院的选拔门槛之高，也是普通儒生难以企及的。西冷书院每三年有一次招生，李存浩是奉县最有机会考入的儒生之一。
李存浩此时正在用功，听到窗户上两声“乓乓”，便知道是大哥来找他了。
“存浩？在读书呐？”李宁亦贱兮兮的笑着。
看他这副表情，李存浩知道他这几天牢狱生活没太大影响。
他挖苦道：“大哥不在牢里老实待着，跑来找我作甚。”
“大哥这不是想你了嘛。”李宁亦一边搭话，一边就要把嘴里剩下的一小节香肠喂给他。
被李存浩朝他嘴上一推，香肠掉进了他嗓子里。
“咳咳，咳咳”一阵干咳后，李宁亦艰难的咽下去。
他拿起桌案上的冷茶喝了一口，说道：“大哥是来找你帮忙的。”
“火铳案你可听叔叔说过了？”
“略有耳闻。”
“诈尸你也知道了吧？”
“大哥现在就是为这个苦恼吧。”李存浩悠悠的说道，“好在我替大哥做了点功课。”
李宁亦眼睛一亮，暗骂到：“好小子。”
“大哥可听说过蛊族？”李存浩继续说道：“中州以南的瘴气之地，自古便生活着一个低调神秘的民族，他们生活在潮湿多疫的矮山与森林中，会通过蛊术操控蛇虫一类，自称蛊人。”
“五百年前，中州战乱且天灾不断，一部分古中州人逃入瘴气弥漫的南境谋生。他们在一片潮湿低洼的森林里大批死掉，剩下的一部分人最终发现了南境深处的一片高地。高地借地势之利突出云雾，不受瘴气侵袭。古中州人在此定居，并将此命名为云州，就是云上之州的意思。”
“云州，就是如今云岫国所在吧。”李宁亦说。
“没错。”李存浩继续说：“在南境地界，蛊人是原始民，而古中州人是外来民，两方打打和和，持续了几百年。到如今，一部分蛊人依然生活在南境的瘴气森林里，并不断的侵扰云岫国。”
李宁亦不解的问道：“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据古书上记载，上古蛊族有一种秘术，可以通过微小的蛊虫侵入尸体，从而控制尸体行动，被称为尸控术。被控制的尸身会瞳色发白，且力气奇大。”
“啊？”李宁亦感觉后颈似有人吹，不自由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沈事主的尸身诈尸时，确实如古书上所写。
李存浩继续说道：“百年前云岫立国时，大梁曾帮云岫镇压过蛊族，那时几乎是蛊族历史上最强盛时。但那场战争并没有关于蛊族使用尸控术的记载，很有可能那时尸控术就已经失传了。”
李宁亦问道：“如果真的是蛊族所为，那难道他们找回了这项失传的秘术？”
“很有可能。”
李宁亦感觉头皮发麻。
“如果凶手是蛊人，那动机是什么？蛊人为何需要火器？”李宁亦问道。
李存浩在书房来回踱着步子，缓缓的说道：“目前没有更多线索了，也许得抓到凶手才能知道。”
“奉县处在大梁京都西出的要道上，各地的商贾众多，要找一个蛊人确实不容易。”李存浩说：“但蛊人与中州人形貌上有异，如果在主要路口安设衙役排查，也许能找到。”
“形貌有异？”
“不错，我虽然没见过蛊人，但在一本讲南境风土的书上读到过：蛊人奉蛇虫，常以蛇蟾纹身。”
“！！！”李宁亦想起了什么，目中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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