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芝,这些年,苦了你了。”药岩抚摸着云芝的手,这只手已然不再柔若凝脂,想起她独自带大两个孩子的艰辛,他心疼起来。
反手抓住药岩的手,云芝听了药岩的话,鼻尖微酸,却道:“哪里的话,这些年,酿酒经营酒馆,倒也是乐得其中,如今孩子们大了,也能帮我了。”
“酒馆?”药岩心奇,刚刚霆儿便说了“酒馆”,“你开了酒馆?”
“是啊,我祖上当年便善做酒,只是我当年被……”云芝停顿了一下,还是不要提及师傅云山的好,“我当年走上修行之途,便没有钻研此道了。”
想起当初在花宗的花酿,药岩恍然,又闻到院中散发出阵阵酒香,心中的愁闷也消减了许多。
见药岩愁容渐展,云芝才轻声问:“可愿尝一尝我酿的木兰酒?”
“求之不得。”
云芝从一旁的数十个酒坛中提起了一坛,又去取了酒杯斟满。
“当初也是自己酿来喝的,后来村里有人闻着酒香,接二连三的来买,我便索性开了个酒馆,以此谋生。如今霆儿大了,我便把酒馆交给他打理。”
“尝尝看是什么。”云芝一脸得意。
“木兰酒,不是木兰还能是什么?”药岩不解,可是微微抿过一口后,却发现,这木兰酒竟然是蜜桃的味道,“这是桃酒?怎么叫木兰?”
“你再细品品。”云芝摇头,“这酿酒的果子确实用的桃子不假,却在调配的时候加了木兰清露的。”
药岩这才细细回味,蜜桃的甘甜之后,竟然真的有些木兰的清香。“果真是,好酒,好酒啊。”
白芷村中心,一个小酒馆中。
云复坐于一张酒桌边,云霆和云渝分坐在两边,都不怎么高兴的样子。今日酒馆关张停业,酒馆中便只有他们三个人。
“小霆子,阿渝,你们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啊。”云复不愿意看到二人垂头丧气的样子,心想着替老师开解两个师弟师妹。
阿渝小手,托着下巴不睬云复,云霆也没有反应,呆呆地看着桌面。
“小霆子,说两句。”
“说什么?感谢师兄千里迢迢来看我们?”
“你……你别扯东扯西的。”云复怼回去,“我们现在说的不是这件事。”
“……”云霆不说话。
“师兄你还说,要不是你,他怎么会找到这儿来!”一旁的云渝突然道。
“是师兄告诉他的?”
“是啊,那个人用云岚宗和米特尔的合作做条件,换母亲的下落,师兄受不了这‘诱惑’直接就答应了。”
“阿渝,云岚山上我不是解释过了吗,云岚宗的发展……”云复说了一半,又摇摇头,“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对于他,你们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师兄怎么又称他了,云岚山的时候不还是称前辈吗?前辈长前辈短的可殷勤了。”
“前辈?”云霆一直不知道药岩的事,但能从云复口中提及“前辈”这两个字,内中恭敬之意不言而喻。
“那个,我是老师的弟子,他又是你们的父亲,叫他前辈没什么问题吧。”
听出云复语气中的悻悻然,阿渝却撇撇嘴,道:“师兄就是墙头草,全然忘了母亲才是他老师。“
“阿渝,云岚宗重建也是老师的愿望,前辈也是默许的,他来找老师,我能不答应吗?而且,他是谁啊,我哪儿敢拒绝。”药岩是谁云复知道,自然也是怕的,在他们面前,他只是一个大哥,也不掩饰自己的怂。
“阿渝,你今日回来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他是父亲?”云霆看着阿渝和云复争吵,又想起之前阿渝的态度,随即问道。
“我……”阿渝吞吞吐吐的解释,“我也是猜的。”
“他去云岚宗找母亲的下落,师兄告诉我他能让米特尔家族与云岚宗合作,让炎盟也听他的,难道还猜不到他是谁吗?”
“……”
阿渝又道:”我的傻大哥,你怎么这么笨啊。那些话本里说母亲的故事,你就没听进去,没想过吗?”
阿渝之前的话自然已经让云霆陷入思考,小时候他们确实爱听说书的讲故事,自然也听到那些提及母亲和云岚宗的。但是长大后,云霆一心只扑在酒馆上,这么多年,那些说书的添油加醋的话本与他的那些想法也渐渐抛诸脑后了。至于父亲,虽然小时候他也曾想过父亲是谁,是什么样子?但母亲却从未与他们提及父亲的身份。
如今细细思量,从阿渝所说看来,能默许云岚宗重建,能掌控炎盟的,那便只会是一个人。那个解散云岚宗,在话本中与母亲纠缠不清的人。那个他们也曾有过猜测,可是也只是猜测的人。
斗气大陆之主,炎帝萧炎!这个传说中的人物竟然是他们的父亲!
他们也曾经仰慕过这个人,曾经听说书人提及他与母亲与云岚宗的过去时也心中排挤讨厌过这个人,可是现在这个人居然真的是他们的父亲。这如何让他们无法不抑制自己的想法?
“他……为什么这时候才来找母亲呢?”
“好像……当初是老师主动离开的。”云复犹豫后,道,“当初萧族出现过一些乱子,老师也是那个时候离开花宗避世隐匿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联系,不过这也是我猜的,具体为何那就要问老师了。”
当年萧族内出现内乱风波这事儿知道的人也不多,反而是后来魂天帝欲破开封印比较传扬广泛。云霆和阿渝听了,心中波动,他们之前以为母亲避世多年,便是不堪说书人话本与世人谈资叨扰。哪里知道云韵是主动避开萧炎。
“那母亲是离开他也有十年了?所以现在他是想接母亲回去吗?”
“可能吧,……看他的样子好像找了老师很久。”
“大哥,你说母亲会跟他走吗?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那你们打算认他吗?”云复反问道。
“是不是我们不认他,就可以不用跟他回去?”
“可那样对母亲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可是他已经有妻子了啊?她们还都有孩子,母亲跟他回去,会是什么地位?我们又会被如何对待?他们会承认我们?”
“对啊,到时候大哥就变二哥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云霆和阿渝的一个个问题接连道出,像一块块巨石挡在面前。
院落中。
云芝带着药岩到后院,那里长着数棵桃树,这时节正值暮春三月,他们背靠桃树坐在树下,品着酒酿,吃着果脯。
“这些年,我将祖上的技艺重拾了起来,这些桃树,正好是酿酒的绝佳材料。”云芝笑着和药岩讲述自己的酿酒乐趣。
药岩看着一树桃花,与不时落下的花瓣,道:“我想起当初在花宗时候了。”
提及当初,云芝也只是浅浅一笑。
“云芝,你……你身上的封印还能解开吗?”药岩没有问她解不解得开封印,而是能不能解开,其实也是想知道云芝的想法。
云芝不答,只是仰头透着桃树枝丫望着那湛蓝的天空,曾经她也能恣意的像只鸟儿一样在天空飞翔。她怅然笑着,随即才又摇头:“斗气大陆虽然修行实力为尊,实力大涨后,让人能千年长生万载不死,可是却不是如今我想要的。当年我也曾想过像你一样修炼到那最高境界,甚至去往那个世界,再经历一番。可是当孩子们出生,我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什么都不想要了,便只想着好好照顾他们,陪着他们。”
“可是你这一身修为……”药岩说着,又苦笑摇头,那是因为自己,她才选择封印的。
“修行这么多年了,我也想过过寻常人家的生活了。”云芝不在意,反而道,“人啊,有悲欢离合,有生老病死,顺应天地法则,又有何不可呢?”
生老病死吗?药岩再饮了一杯酒,自他修炼以来,这些早被他抛诸脑后,而云芝的这些想法让他不知再说些什么,眼中却多了几分黯然。
“药岩,你可以……留下来吗?”二人沉默无言许久,云芝突然开口问。
听到这句话,药岩将目光停在手中的酒杯上,下定决心,转头对着云芝道:“好,我不走了。”
说罢,二人相视而笑。
“那孩子们身上,是不是也被你施加了封印,才导致他们的血脉无法觉醒啊?”
“嗯,当初也是觉得孩子们过早拥有这些霸道的力量也不太好,便也对其加了限制。不过若是他们想要解开封印,我也不会阻拦,一切都看他们的选择。”
“诶呀,他们是不是还没打算认我啊?”提及孩子们,药岩又是发愁起来。
“谁让你这么多年不来的啊?”
“哦,怪我喽,还不是你不给机会。”
“我不给机会吗?还不是你,当初说什么生米煮成熟饭这种话。”
“那也是没办法啊……”
二人突然吵起嘴来,各自都不让步。
晚宴时,云复好说歹说,劝得云霆和阿渝回到家中院子。
饭桌上,一桌丰盛的晚餐,五个人围坐着。
药岩举起酒杯站起身,看了看云芝后,向着云霆和阿渝。
“我知道,这些年,我没能及时找到你们的母亲,作为父亲也没有尽到责任,没能抚养照顾你们。我不求你们能原谅我,但还是想请你们能接受我这个迟到十七年的父亲。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会努力做好你们的父亲,再也不离开你们。”说罢他将酒一饮而尽。
云霆和阿渝也只是静静的看着药岩,手中攥着酒杯,也无人站起回应。
反倒是云复暗自嘀咕了一句,“这话说的真没技术含量。”
“小子,你说什么?”药岩偏过头,一脸不喜的看着云复。
“没有,没说什么。”云复认怂,不过这倒让桌上的氛围不再那么尴尬,云霆阿渝也都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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