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他和它(2)

  炽热的太阳炙烤着他的嘴唇,汗滴溅到鱼叉冒出一阵烟。海鸟在天上盘旋着,起伏的海水摇曳着他的小船。

  他是小镇上最勇敢的渔夫,敢于肉搏“鲨“。它是海里最强的鱼,能一口吞下凶残的“鲨“。

  它发现了他,却没有一丝惊恐,它有着属于它的骄傲。它的体型和力量,只要轻轻一动,海水便会听从它的命令,让可怜的渔夫落入海里。那些落水的渔夫,哪个不比他年轻,哪个不比他强壮。曾有无知的渔夫惹怒了它,那天它只显露了一小部分,那些渔夫就吓破胆子,呆呆地看着海水流进他们的小船,直至灌满,然后沉入海里。无知的生灵,可笑的蛮力,孱弱的身躯,还妄想征服我,今天就让我让你永远地埋葬在这里。

  他有着他的骄傲。他是小镇历史上唯一一个敢于肉搏“鲨“的人,他也是惟一一个面对狂风暴雨都能捕鱼的人,他更是惟一一个捕鱼不怕遇到它的人。他的一生都在寻找它,他有着都属于他的骄傲和复仇,他要带着它将它刺入它的身体,如同当年它带着他刺入它的身体。他要创造一个属于他的神话。

  它拽着他的网,在海上不断地驰骋。它没有顶翻他的船,哪怕这对它易如反掌,它要释放它的怒火。

  他似乎知晓了它的想法,渔网的线划破了他布满老茧的手,血顺着网缓缓地滴在了陪伴了他一辈子的船上。他疯狂的看着海里,将渔网一部分固定在船上,一部分紧紧地绕在胳膊。握着鱼叉,犹如天神下凡,待它疲乏后,给它致命一击,就像给“鲨“那样。

  不知何时,天渐渐地黑了下来。下起了滂沱大雨,一道雷声从他的耳边掠过。他慌了一下,它发现了这个机会,转了大弯。可怜的他,踉跄摔了一个大跟头,渔船上一条鱼的鳍划破了他的额头,血顺着他的脸流淌了下来,好在渔网还是握着。它似乎是在炫耀,竟然慢了下来。

  他趁着这个机会,收了收渔网,又望了望鱼叉。准备再拉近一点后,就毫不犹豫的把那把陪伴了他一辈子的鱼叉,带着属于他的荣耀,插入它的身体里。

  它也发现了,可怜的生灵,你看到的只是我的冰山一角,当你发现我是何等的庞大时。我这次破例,不会杀你,让你余生都活在我的恐惧中,这就是我对你的惩罚。

  雷电似乎知晓了它的想法,更加卖力的在他耳边盘旋。暴雨肆无忌惮的嘲笑着无知的他。它们岂会不知它是何等的庞大,何等的伟岸,蜉蝣撼树,不自量力。

  小镇上,除了他出生的那天,就未曾听过这么大的雷声。也未曾见过如此庞大的雨。“一定是做了让老天都看不下去的事情,才会这样。到底是哪个该死的家伙,这么可恶。“一头银发,佝偻的妇人,愤愤不平的骂道。

  他依旧是一个人,一艘船,一把鱼叉,一张渔网。船上还有些许的鱼随着雨水而跳动。他缓缓地拉着渔网,似乎比刚才轻松了。他不知道,这是它故意而为之。漆黑的天空,闪电的呼啸,暴雨的怒吼,再加上它,简直是不可多得的梦魇。

  还有一点点,他握住了鱼叉,准备给它致命一击,完成他和它的荣耀。而它也准备突然给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面。

  终于,他和它相见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鱼,他和不少鲨鱼搏斗过。哪怕鲨鱼再怎么凶恶,他都未曾惧过,但是此刻的他竟然怕了。当一道闪电伴随着轰鸣的雷声降临在他的身边,他失了神,陪伴它的鱼叉,不知何时掉了。

  它很满意刚才的现身,它知道他输了。它要他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回到小镇,向那边的人们讲述它是何等的伟岸,萤火之火,岂敢与皓月争辉?

  伴随着鱼线缓缓地抽送,它要回到属于它的世界。它的宿敌败了,败的彻彻底底,轻而易举。雨水拍打着他的身体,他呆呆地看着漆黑无比的天。往事一幕幕涌了上来,他回想起了那些他和鲨鱼厮杀的时光,小镇的居民为他欢呼,宛若昨日。鱼叉在不远处,静静的陪伴着他,等待着雨水灌满船沉入海底。

  他感知到了大鱼又在拖着他,不过速度很慢,就像一个得胜的将军在向它的子民炫耀它的战利品。雷声轰鸣,它在吟唱国王登基的赞歌。

  罢了,葬送大海吧,他终于闭上了眼。任凭雨水灌满陪伴了他一辈子的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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