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冷静、孤僻是他性格的代名词,邋遢、年迈、伤痕则是他外表的代名词。
他是被小镇居民认为最不幸的人,距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的夜晚,随着一声轰鸣的雷声响彻天空,他母亲从梦中惊醒,忍着剧痛的肚子,拍醒了她的丈夫,她知道他要出生了,便让丈夫出去找下接生的人。
那渔夫似乎也没想到意外来的这么突然,带着兴奋、紧张还有着急的心情,赶忙从床上爬了下来,并向他妻子保证,会马上带医生过来。随后拉开房门,甚至都来不及关门,便冲向了雷雨交加的夜晚,丝毫没注意,今天的雨是小镇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他只知道雨水打的他睁不开眼,他很开心,很着急,也很紧张。
闪电宛若一把可怕的利剑,审判着小镇,一会照耀的宛若白昼,转眼间又将这座小镇带入了无尽的黑暗,在雷声和暴雨的配合下,孩童的哭声争相恐后的涌向了这座可怜的小镇。强壮无比的树木,此刻竟显得如此柔弱,随着一道制裁之刃狠狠地劈在了它的身上,恰好一阵狂风袭来,将它轻而易举的带上了梦寐以求的天空,转眼又重重的摔了下来,砸在了一对刚新婚不久的小夫妻的房顶上。
本来就被闪电和雷声吓白了脸的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瞬间从床上跳了起来,树不偏不倚,砸坏了他们的房顶,那坏掉的房顶下面正好是他们的床,看着黑漆无比的巨物带着些许的黏液,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发出了不属于他们的尖叫。可怜的少女在一声尖叫后,颤颤巍巍的拨弄着头发,发了疯似的躲在角落里,低声呢喃:“末日来了,末日来了“,她的丈夫刚想过去安抚她,却被她重重的推开,白光照在了她惨白的脸上,映衬着她的惊恐,她也在无比配合着它们。
渔夫一口气跑到了医生的家,他发疯似的拍打着大门,可怜的医生也被吓了一跳,拿了把锋利的手术刀,紧紧地攥在了手里,悄悄地躲在了门后,等门开的那一刻就给那个家伙一击。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冷静,他知道那一刀该刺哪个部位能够杀死门外的强盗。此刻的他宛若一头野兽,大口喘着气。指甲嵌入了掌心,留下丝丝血,顺着刀柄流淌下来。
好在他听清了那个男人的声音,冒着被破门而入的风险,他紧张的问道是什么原因。那男人语无伦次的说着,说了好久也没听清,只依稀分辨出来了3个字,快生了。
他知道他妻子还有一个月,但出于职业的操守,和他怜悯的天性,迫使他打开了房门。那一刻他脑子空白,甚至打开的那一刻竟然有点后悔。一道白光出现在他们中间,他们看清了对方的脸。一个像是来自地狱的使者,捕鱼时留下的伤痕,在雨中显得如此鲜红、狰狞。一个像失了心的疯子,乱糟糟的头发,破碎的眼镜,握着一把带血的刀。他们似乎都吓了一跳,往日憨厚的渔夫和斯文的医生,此刻就像逃亡的犯人和乡间的屠夫。
渔夫一把抓起医生的手想把他拉回家,却没注意医生家的门槛,他和他的眼镜应声倒地,鱼腥味和血腥味夹杂的雨水,冲刷着他的睡衣,好在手中的刀在他倒地的那一刻甩了出去。额头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似乎在提醒着今晚不是一个梦。难道整个小镇的人都疯了吗?
渔夫赶忙蹲下查看他的伤势,眼镜,已经变了形,镂空的两个镜框,地上碎的玻璃渣,还有他鼻子上流不停的血,告诉他今天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他大哭起来,拽住医生的手死死不肯放开,大声的向医生忏悔着,祈求他原谅他刚才鲁莽的行为,并告诉了他,他的妻子现在疼痛难忍,需要他的帮助。
好在他原谅了他,说家里还有一副备用的眼镜,等他鼻子稍微止点血,就立马过去,渔夫如同大赦一般,赶忙扶着医生进了屋子,他按照医生的指引,翻箱倒柜的找着他说的止血药品,那动静,不禁让他心中一阵叹息,那药箱和药品等天晴了,得要小贩多带几份过来。
他踱步在地板上,不停地发出咚咚声音,像是在提醒医生赶快可以去了,虽然他是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更多的是为了发泄他内心焦虑,从来没有一天像今天这么着急,他手足无措,想做些什么却做不了,想说些什么,但又怕说出来引起医生的反感,毕竟刚才他这么粗鲁。要说医生说不救了,那他该怎么办,他是多么爱他的妻子,甚至可以付出他的一切。外面的雨越来越大,雷声震的他耳膜都嗡嗡的响了起来。如果现在可以跳的话,他一定想不停的跳,不停的跳,跳到明天,后天,来发泄他的不安和焦虑。
随着一声走吧,如同天使的声音,是那么美妙,他发誓,此生除了在婚礼上他妻子对他说的那句“我愿意”之外,就再也没有一句能让他如此的兴奋了,但他还是问了句,可以了吗,还需不需要再休息会,说完他就后悔了,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好在医生捂着鼻子,艰难的说到走吧。
雨水已经到他们的小脚附近,本来就不好走的路,此刻异常的艰难,大风组织着他们的前行,他迈出吃奶的力气,拼命的走着,脑海中浮现着她妻子此刻正艰难的博斗着,好在前面有他挡着,医生在他后面艰难的走着。走了一般,他实在走不动了,那轰鸣的雷声,没有使他惧怕,骇人的闪电在他周围熟视无睹,可那丧心病狂的风像一堵墙死死地当着他,消磨他的力气,仰天对着天空一声怒吼,凭什么,这该死的老天!
雷声停了,雨小了,小镇恢复了夜晚该有的样子。居民纷纷走了出来,发现眼前都是破破烂烂,房子竟没有一家是完好无损的,甚至还有一家的房顶上有一颗大树,而那大树已经砸进了房顶。小孩们,哭哭啼啼的靠在门前和他们的父母一起。他们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场景,突然一个疯子的声音出现了,她撕碎了衣服,疯疯癫癫的跑在了大街上,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一会笑,一会哭,会突然在地上打滚,后面还跟着一个男子,踉跄地跟着她,好像他的腿瘸了。他追不上她,可他还是在拼命地追。好在邻居发现了这是那对刚新婚不久地小夫妻,随即便上去抓住了女子,却没想到被她狠狠地咬了一口,他吃痛地甩手,招呼其他人一起拉住那女孩,最终被几个大汉制服了,可她还是疯疯癫癫的,一会笑,一会哭。
他和他终于赶到了,听到屋内传来的啼哭声,他觉得是那么陌生而又熟悉,他像泄了气似的,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嘴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还好,还好。边说边深呼吸了几口。他想如果孩子是男孩,那就让他跟着自己学捕鱼,把自己一身的本领都给他,让他成为镇上最厉害的捕鱼人,再帮他物色一个小镇上最美的姑娘,要是姑娘的话,就让她跟着她母亲学。他不禁的笑了起来。他看到了医生从他家走了出来,连忙上去问,生的男孩还是女孩。
对于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医生却犯了难,他没注意看那个孩子,他刚进屋就发现了满床的血迹,和一个已经死亡的女人。她没有了呼吸和心跳,他的医术极为高明,他知道她没救了。他不忍心看着他从天堂掉入地狱,他爱他的妻子胜过爱他自己,这是整个小镇都知晓的。该如何告诉他这个噩耗,医生此刻犯了难。
渔夫发现了医生神情有些不对,心里不禁一震,赶忙冲进了屋,看到眼前的一幕,眼睛一黑,倒了下去。
虽然医生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不过这也算是一个较好的结果。他让居民带着他和他的孩子去了他的诊所。看向天空,已经有些许白了。叹了一口气。
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他以为他醒了,却发现他还在昏迷,这是一个忠诚的男人,他是多么爱他的妻子。
他睡到了下午,睁开了眼,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不是一场梦,他好想哭一场,却发现怎么哭都哭不出来,嗓子也肿的特别厉害,无论怎么用力都发不出一点声音。瘫坐在地上,看着外面的太阳透过玻璃,照在他没有血色的脸上,他想动,却动不起来,此刻的他竟然无法挪动分毫。
好在守在外面的居民发现他醒了,赶忙招呼正在包扎的医生,他们看到了他,虽然还是和往常一眼,稍微瘦了点,身上的伤多了点,但感觉还是有些不同。医生发现了,他缺少了生气,活下去的生气。现在的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如果没有人在意他的话,他将会和她同去。
他低着头,用尽浑身力气,艰难的说出她活着吗,众人没听清,医生也没有,不过他猜到了他说的什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和众人一样。他明白了,如果他妻子还活着那么他们一定会说,不会像现在这么。低下了头,他已经准备和他的妻子同去了,身上的最后一缕生机也在逐渐消散。‘
医生赶忙抱起婴儿跪在他的面前,说这是你和她的孩子,是个男孩,你看他多像他母亲,振作起来,你说过要是生个男孩,就要将他培养成和你一样的高手。
渔夫已经没有力气抬头了,仿佛睁开眼都花费了他最后的力气,他看到了他,他是多么的像她,他在对着他笑,更加像她了,不知哪来的力气,他竟然也咧开嘴跟着他笑了,只不过他是无声的笑,这对他而言已经足够艰难了。
众人悬着的心也慢慢的掉了下来,医生突然感觉一阵眩晕,他也倒了下去,只不过他的嘴角是笑的,他们也是,他也是,他也是。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