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再次恢复了安静。三人都在各自沉思,没有说话。李信和张冲是因为案情没有头绪,而李武则是歪头望着房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张冲已经端起茶杯,皱眉发愣了良久,可最终却是一口都没有喝下。不知过去了多久。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气,手中的茶杯被张冲重重的放到了桌面上。“砰”的一声,惊醒了对面沉默不语的二人。李信和李武同时抬起头来,略带疑问的看向张冲。李信在等待着张冲开口发言,而李武却站起身,急忙忙的率先问道:“二叔,你们商量完了?那我们两个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张冲听后一脸的不耐,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说道:“坐下接着喝你的水吧,杯子里没了我这儿还有。”李武:“哦。”说完张冲还把桌上的茶壶,向着李武的方向轻轻推了几下。重新转头看向李信,略作思虑后才下决定说道:“哎,算了,这个问题先放着吧。你再说说其他的东西,还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异常情况?”经过这句提醒,李信忽然想起了另一个线索。随即向张冲解释道:“还真有个有点儿意外的发现,我们也是在宋仵作验尸完之后,才了解到的这个情况。”双眼再次充满神采,张冲有些期待的催促道:“哦?你快说来听听。”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李信开口说道:“是这样的,在死者的身上,除了匕首造成的那个致命伤口之外,还存在着很多其他的淤青。而且经过宋仵作检查之后,发现那些淤青,大部分都是姚安临死前不久的新伤。”随后李信还对张冲,说起了两人被姚安冲撞时踹过对方一脚。有这一脚做比对,宋仵作更加确定了姚安身上伤痕的时间范围。总的来说,那些淤青伤痕有早有晚,但大多数的伤痕基本上都是新造成的,也就是当天的事儿。梳理了一下思路,张冲随意的说道:“按照你们之前的形容,死者肯定不是练功练到满身伤的那种人。难道是凶手还跟死者有仇,先打一顿在杀人?可是都准备杀人了,什么深仇大恨至于这样么?”李信也觉得不应该是这样,可是又一时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解释。正在纳闷的时候,李武却像是回魂儿了一样,突然转过头来对着李信说道:“哎,你记不记得这个家伙特别喜欢赌钱,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欠了赌债被人打的。”李武冷不丁的一句猜测,一下子让李信豁然开朗了起来。对于李武说的欠赌债被打的这种可能,李信和张冲也都比较了解。水芸县城里的各大赌坊,表面是光鲜热闹有规矩。然而实际上每个赌坊,都有自己养的一批打手,全都是手上沾满鲜血的家伙,没一个能称得上是好人。那些人对于欠账的赌徒,从来不会只用些空口白话来讨债,他们可是什么都有可能做得出来。这些人之所以能够这么猖狂,并不是他们有多么的厉害、身手多好,更不是官府找不到、抓不住、管不了。这里面有很多的原因,不过其中一条,就是因为县衙对那些赌徒的遭遇不怎么在乎。这种欠了债的赌徒,也许是自知招人厌,也许是被人威胁。不管是被打伤了还是打残了,基本不会有人到县衙报官,而且就算报官了,县衙里也懒得替这些人伸冤。稍作思考后,李信盯着李武说道:“有可能啊,越想越有可能。咱们几次去姚家班了解情况,都听不同的人说过,姚安特别喜欢赌。那这么说,会不会是赌坊的人要账的时候出了意外?”随着几人不断的猜测下去,李信又想到了新的疑问。“可又是哪个赌坊呢?县城里的赌场明的暗的这么多,咱们都没有方向去找。而且真是如此的话,那些人估计早就跑出城了。”正在李信为难的时候,一直在旁边倾听的张冲却替他做了决定。“别管那些多余的问题,先按照这个方向去调查。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们明天再去戏班里了解了解死者的情况,看有没有他经常去的地点,然后去城里的各个赌坊走一遍。”思来想去,都没有想到其他更好的调查方向,李信和李武也只能先做这些。一段时间之后。李信已经把这几天的调查结果,基本都说了一遍。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以及唉声叹气等的有些无聊的李武,李信也准备起身告辞。一声简单的告别,李信拉起了正摊在椅子上走神的李武,并对着李武询问的目光点了点头,两人一同走向了房门。可是在李武高兴的伸出手,准备打开房门时,他们的身后又传来了张冲的询问声。张冲:“等一下,刚刚才想起来。现在案情扩大两地奔波,只有你们两个处理,人手够么?”经此一问,李信也才反应过来,随即对张冲说道:“还真的不够,本来我们还想着去平安镇那边呢,结果县城里又出了这件案子,一下把那边也给耽误了。”点了点头,张冲似是早有打算。“你们实在忙不过来,就去找小黄帮忙,或者去找他要人也行。现在这种情况,只靠你们两个人还真的不够了。不要管别的了,现在需要赶紧把案子解决了。”交代完正事,张冲又对李信和李武说道:“行了,你们先回去吧。小黄那边一会儿我跟他知会一声。”离开县衙,两人在昏暗的街道上不急不缓的走着。虽然此刻的天色已经开始变黑,但是和前一阵子天天早出晚归比起来,现在的他们更加的“悠闲”。最起码两人还有心情在街上和胡同里到处看看,而不是急匆匆的往家赶。他们从大街走进了一条胡同,这是两人回家的近路。想要最短的路程,那就要穿过各式各样的胡同和小巷,需要对周围环境十分熟悉。想要最容易记忆的路线,那肯定是走四通八达的大路街道。走进去没多久,李信就听到了胡同深处传来的敲击声,好像就在远处的黑暗里。继续又走了十几米,在前方一户大门的阴影中,李信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个人影。只见那人正不断的抬起胳膊,手中握着东西,正一下又一下的对着大门砸去。看到对方的动作,瞬间引起了李信的警觉,连忙压低声音对着李武说道:“哎二狗,你看前边,这该不会是小偷吧?”与李信的小心翼翼、草木皆兵不同,李武此时的表情却波澜不惊,好似根本没把眼前的事放在心上。“胖儿,你就把心肚子里好了。从咱们刚进入胡同的时候,我就听见动静了,一个锁头砸了这么半天都没砸开,这要是溜门撬锁的小偷,早就被人打死了。”听到解释微微一愣,李信也反应了过来,连忙出声说道:“你说的对。唉,这几天连着奔波杀人的案子,怪我太紧张了。”李武欣慰的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拍了拍李信的肩膀。“这就对了,你不要总是绷着,该放松的时候就轻松一点。就说眼前的是事儿,如果是真的小偷开锁,可能比你拿钥匙都快。这种事小虎子有经验,就算他不擅长开锁,但是他肯定认识擅长的人。”随着二人的不断交流,他们也来到了砸门的那个人影附近。看清了那人的身形打扮,李武直接提高嗓门喊了一声。“哎呦,这不是老钱么?今天生意好直接砸门进屋啊?”听到身后的呼喊,那人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了过来。看清面相,李信发现自己还认识这个人,只是不知道他家在这里而已。三人相互之间算是挺熟悉,对方是个做生意的小贩,李信和李武是捕快,都需要来来回回的走动,赶得巧了一天就能遇上四五次。老钱这人看着十分老相,但实际上也就四十岁左右,平日里挑着个担子,走街串巷的卖杂货,城里城外,附近的乡镇村子都有他的身影。见到不远处熟悉的两个人,老钱也无奈的玩笑道:“哎呦喂,我就是走街串巷卖一些针头线脑的杂货,我能赚什么大钱?您二位可不要拿我开玩笑了。”李武也不在意,依旧玩笑似的的跟对方说道:“你这是怎么了?饭后消食儿,准备活动活动身手?”听着李武继续打岔,老钱也不恼,继续解释道:“咳,这不是回来晚了么,浑身上下模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家里的钥匙。天色有黑了,连个开锁匠也找不到,就想着找块石头直接砸开算了,明天再换一个新的,结果出了一身的汗都没有把锁头砸开。”李武上前几步来到大门前,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你这身体也不行啊,让我来瞧瞧。”对着老旧的锁头一番打量之后,李武也从对方手中接过了那块石头,还顺手掂量了几下。口中还不停的抱怨着。“太小啦、太小了,这根本使不上劲啊。你等着,我去找一块儿大点的石头,保证三两下给你解决问题。不过说好啊,砸坏的锁我可不陪。”听着李武急忙的撇清关系,老钱自然也懂的,李武只是在跟他开玩笑而已。随即痛快的向两人应和道:“瞧您说的,我虽然穷了些,但能那种没脸没皮的人么?您帮了我忙,还反咬一口。真这样,您二位就直接把我抓进大牢里去。”“哈哈哈。”三人同时笑了起来。随着李武的离开,门前就剩下了李信和老钱。看着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些什么的老钱,李信只好出言缓解尴尬。“你不是走街串巷自己做点小生意么?时间自己控制,怎么还回来的这么晚?”叹了口气,老钱也是无奈的说道:“唉,我这小本买卖,针头线脑碎布条的小玩意儿,也赚不了几个钱。这不是想着早出晚归多卖一会,多赚一点是一点。”人人都想赚钱,对于老钱的想法和做法,李信也只能感叹一下人生罢了。看着漆黑冷清的房屋,李信下意识的问道:“你这家里就你一个人?连个烧火做饭的都没有?”老钱:“唉,孤家寡人呗,年轻的时候穷的都快饿死了,吃了上顿没下顿,谁家的姑娘会找我这样的?现在日子稍微好了一点,趁着年景好,准备赶紧多赚一点。”李信点了点头说道:“也对,现在多攒一点儿,以后也更能轻松一些。”老钱:“可不是么。一个人没日没夜的就是累,我还想着找媒婆给我说说媒呢,看哪家的寡妇有意愿。像眼前的这种情况,晚上回来,家里好歹有个人也至于被锁在门外啊。”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李武也拿着一块更大的石头走了回来。让老钱闪开后,对准大门,哐哐哐几下,门上的锁头就被李武彻底砸坏。李武把石头往旁边随手一声,一把推开大门。李信站在后面,看着漆黑的院子和房屋,一阵的冷意凄凉。老钱此时却连声招呼,极为热情的让两人进屋去喝杯茶,歇歇脚。只是李信和李武却都没有进去。面前的院子漆黑一片,真的进去了连烧水带收拾,一时半会儿他们可走不了。见两人站在原地不动,老钱也只能站在门口陪着二人,客气的继续闲聊。没过多久,李信和李武也离开那条胡同。走在安静的街上,李信不禁感叹起来。“唉,老钱也是个苦命人啊,家里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李武扭头看了李信一眼,才好似轻松的说道:“谁又不是呢?看看小虎子、小六子、还有正处在命案中的姚家戏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和累,而且还不相通,别人也无法真正的体会到。”李信:“是啊。”李武:“所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日子,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赶紧回家去吃饭。”说完后,两人之间,仅仅沉默了片刻。没走出多远,李武就突然伸手,指向了前方路边的一颗小树。“嘿,你看见那颗柳树了没?打个赌,咱俩憋气,比一比看谁能不喘气先到那。”李信舒展眉目、会心一笑。“我会怕你?先说好了谁都不准跑过去啊,等我深吸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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