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不如周公?”
不对,不是不如……
论权力,十个周公也比不上如今至高无上的天子。
但就一个人而言,一个真正想要治世于水火的人来说。平乱讨逆、治辅国家、卜都定鼎、制礼作乐,这种种伟业,又岂是一个天子能够比拟的。
“爹爹不是想做周公。”
“而是想做圣贤!”
就和……当年的王莽一样。
大家的出发点,都并非是那至高的权力。甚至可以说,那其他人无比看重的宝座对他们来说,只是过程,而非目的。
经国家,定秩序。
序民人,利后嗣。
如此,才是真正的千古伟业!
何晏站起身来,朝着曹操一拜:“孩儿明白了!”
曹操将双手放在膝盖上,胸膛起伏,整个人都好似是在无拘无束的云海中漫游。
正如曹操用霍去病来压制何晏一样。
他的内心也一直在用周公压制自己。
如今与其说他是在朝着何晏表明大志,倒不如说曹操是在自己提醒自己——
不成大志,誓死不休!
“明白了,就好好去和他们聊聊吧。”
“其中虽然鱼龙混杂,但也不缺有大才之人,那陈长文就是很好的例子。”
曹操已是有逐客的意思。
显然,这是当热血平静下来后,曹操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玉郎一个孩子,我和他说这些作甚?”
“可能……我觉得他其实和我是一类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世上不可能有和我一样的人!我曹阿瞒是最棒的!”
“……”
何晏还不知道曹操已经陷入精分,他本来是想出去的,但是隐约间却看到一道身影正在门口等候。
“咦?曹丕?”
看到曹丕居然愿意为了自己而放弃了女闾,何晏心中也是有那么一丢丢的过意不去,觉得自己这个做兄长的需要对曹丕有所补偿。
钱财……不行。
疼爱……好恶心。
对了!人最重要的就是健康!
何晏于是乎回头后就朝着曹操痛心疾首的说道:“爹爹,还有一件事。”
“方才我其实是在女闾门口遇见曹丕的。”
“那种地方,去多了伤身,曹丕如今正是发育的关键时候,可不能因为此事而让他伤了根基,患上少阳,减了寿元。”
“不如……您去把他腿打折?”
天地良心,何晏这次是真的为了曹丕好!
为了不让曹丕的身子再亏损下去,何晏只能是出此下策。
“丕啊~打在你身痛在我心,你一定要理解兄长的这幅苦心!”
曹操听到何晏的话眯起眼睛:“哦?”
“玉郎你先出去,将曹丕唤进来!”
何晏如今知道了曹操的心思,自然是走路生风,和刚才的颓废完全不同,这让门口再次见到何晏的曹丕一脸不解:“何晏,爹是给你吃什么灵丹妙药了?怎的变化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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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灵丹妙药,而且你也有。”
何晏欣慰的抱了一下曹丕,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曹丕一下脸红的跳开:“哎幼!你干嘛~~”
“没事。”
何晏抖擞了几下身子:“进去吧,里面有父亲为你准备的礼物。”
曹丕笑的格外开心:“好!我这就进去看看!”
等曹丕进去后,曹节刚好也是在院里瞎逛,等看到何晏后也是立刻扑了上来:“何晏!带我去玩!”
“今天不行。”
何晏摇摇头,并且嘱咐道:“还有,你这几天就不要给曹丕施针了。”
“为什么?”
曹节刚刚发问玩,就听到曹丕的一声哀嚎。
之后就是第二声、第三声。
何晏叹了口气:“明白了?”
曹节害怕的点点头:“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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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晏从曹操住处出来后又去了后堂给尹氏请安,下午才是又来到了陈群府上。
“慎侯看来是想明白了。”
“不是想明白了,是去见了一个人。”
陈群眼睛一亮:“怎么说?”
“没什么好说的,你们不懂他。”
“他只是让我告诉你们,他是不会违背当初的约定的。”
何晏没有在此事上纠缠太久,直接问起了陈群的目标:“你们打算怎么做?”
陈群也没想到何晏这么直白,也这么急切,只能是略带着些尴尬的回复道:“还没想好。”
“……”
何晏突然觉得,曹操与自己的这些盟友异常的不靠谱。
有了目标,有了纲领,但是居然没有方桉?
世家的局限性,在他们的行动中暴露的一览无遗。
“若长文兄不介意,我这倒是有个口子。”
陈群眨着眼睛,对何晏融入的速度显然是感到有些惊异:“愿闻其详。”
“废谶纬,立新学。”
意识形态很重要。
如果继续施行经学治世、信奉谶纬,那刘氏就是绝对的天下共主,旁人根本没有觊觎的可能。
毕竟这一套可是从汉武帝开始就成为了刘氏天子的统治工具,而且是还是专属的工具。
王莽试图直接将这套工具拿出来自己用,结果事实证明,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王莽的偷天换日的结局只能是伤害了自己与一大票愿意跟着王莽改造世界的跟随者。
尤其是刘秀重立汉室后,更是发现了这套工具的好用之处,为此不惜废除当时已经兴起的古文经学,硬是要将这套工具留在汉室手里,成为汉室继续兴盛二百年的定海神针。
就和周公制定礼乐,将殷商的那套规矩抹除掉一样。如今的天下,也要将汉室的这套规矩给抹除,不能拾人牙慧,不然前有王莽后有袁术,这两位都是很好的例子。
陈群听到何晏这么说,果然是来了兴趣:“如何做这事?”
“移花接木罢了。”
“当今显学,无非今文经学、古文经学。”
“哪怕是要重立地风水火,也不可能是无中生有的。必须要是顺着之前的框架发展延续,如此才能让其顺利降生。”
任何的事物都不能是无水之萍,不然的话根本站不住根脚,被人轻轻一戳就破了。
何晏、陈群他们自然也不可能直接无中生有的搬出一套学说来……毕竟,哪怕是来历成疑的“古文经学”也要装作是从残垣断壁中挖出来的先贤古籍不是?
“今文经学与谶纬之说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二者不可能分割,唯有从古文经学下手。”
古文经学其实一开始和今文经学最大的区别就是不信谶纬之说。
只是后来刘秀需要将谶纬这套工具给塞到古文经学里,一众古文经学大儒也就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若是不认的,比如何晏的外祖父的祖父尹敏,那就只能是一辈子都得不到升迁。
任何的学说都是要为当世给服务的。
刘秀能往古文经学里掺谶纬,何晏和陈群一样能往这古文经学里面掺别的!
反正都是塞私货,就看谁塞的私货更符合时代的发展了。
“古文经学?”
陈群对于何晏的话越来越敢兴趣。
“慎侯有没有兴趣来做此事?”
“不行!”
何晏厉声呵斥了陈群。
反正大家都是自己人了,何晏也没在陈群这装孙子。
他与陈群,如今是盟友,而非主仆,所以何晏没必要将自己的姿态摆低。
“我与你,都没有资格。”
“能完成此事的,必须是要一位经学大儒!”
“只有这样的一位大儒将此事完成了,才算是有了最踏实的第一步,不然其他人提出来,就只能是邪门外道!”
这第一步,一定要规矩!
不规矩,就没有道理。
没有道理,大家就不会信你。
大家不信你,那也就成了无用功,任何的努力也都成了自己骗自己。
陈群也是在脑海中迅速的搜索这样的一位大儒。
想了许久,一个名字终于是浮现在心底。
“慎侯,我倒是真有这么一位人物可选。”
“巧了,我也想到了一位,只是不知道你我二人所想之人是否一样?”
陈群抚掌大笑:“这个简单!你我二人同时将此人的名字写于掌心,看看是否一致!”
何晏、陈群很快就用毛笔在手中写好了这个名字,然后同时摊开。
只见两人的掌心中都写着一个相同的名字——
华歆!
二人相视一笑:“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何晏选择华歆,是因为知道这位未来的大儒可是干了不止一件损事。
别的不说,未来曹丕禅位的时候,主持者正是这位华子鱼。
后来华歆更是成为了曹魏的三公,成为了曹魏的百官之首。
对了,冲入皇宫把伏皇后披头散发的扯出来弄死的也是这位华歆华子鱼。
……
陈群选择华歆,理由与何晏其实差不多。
陈群身为颍川陈氏的掌门人,其实知道不少当世密事。
中平五年,冀州刺史王芬企图废除汉灵帝那次,世人只知道许攸等人参与到了其中。却不知王芬其实还找到了华歆、陶丘,想要拉他们入伙。
华歆和陶丘虽是拒绝了,但理由却不是对汉室的敬畏,而是华歆觉得王芬这人不靠谱,便与陶丘说道:“废立皇帝这样的大事,就连尹尹、霍光都感到困难。王芬性情粗疏没有谋略,这事必定成功不了,不仅自己有杀身之祸,而且会祸及宗族。我们就不要参与了……”
能说出这样话的人,怎么看都不是什么汉室的孝子贤孙,所以陈群才觉得华歆这人……靠谱!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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