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不敢妄自揣测……”那多紧张地用仅有的一条好腿单膝跪倒。
“罢了，以后你就不需要再对我讲究这些繁文缛节了。看你行跪礼对我来说简直是一众折磨。”
“属下遵命。”
“这副义肢活动起来还算自如？”
“还是会磨出血，属下还需要再适应一段时间。”
费尔南多意味深长地说：“贸然派你去那里是我失策了。我对不起你。”
“城主言重了，属下惶恐。”
“罢了，我倦了，你也回仓里休息吧。”
“属下告退。”
白衣男人微微佝偻着走进了船舱，身后的门随着他脚步的远去而重重阖上。
他的每一步都伴随着病入膏肓的病人特有的虚浮。
随着他每一次轻微的咳嗽，如雪衣衫的下摆就会战栗抖动，像极了大海拍打在沙滩上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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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如果以师父和学徒之间的传承来定义冠名的话，那么‘绝海恶鲨’也可以说是开创了海生生物的这个谱系。如果他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的话，那给自己取这个名字也不是不能理解。”
卡斯特结束了自己关于费尔南多冠名的一次长篇大论。
虽然沉香没怎么听也几乎没听懂，但是对于游学者冠名规则上也建立了自己的一套理解。
冠名这个东西，其实就跟和尚道士的法号一样，都是师父给取的、彰显同门之谊的、师师父一生气还能收回去的代号罢了。空见的弟子就得叫圆真，就好像狗蛋的师父就得是狗娃一样。“绝海恶鲨”门下的弟子，可以冠名的就有海狮海豹海狗海参如此之多，如果他想的话，是真的可以人丁兴旺的。
爱雅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可是，‘孤峰’他不是您的弟子吗？为什么没有用鸟类的名字来做冠名呢？”
卡斯特深吸了一口气：“原本他的冠名应当是‘孤峰游隼’，但是因为他的一些疏忽，让秘仪会蒙受了一些不必要的损失。尽管秘仪会没有褫夺他的冠名，但是他自己要求变更冠名，裁剪掉一半，只剩下了‘孤峰’。”
爱雅想了一会，还是不能理解，向沉香投来询问的目光，问：“他是觉得自己担不起这个冠名背后的含义吗？”。
沉香解释说：“可能有这一重含义在里面，但应该不是全部。他自愿裁剪掉的一半是能让其它人获悉他师承的一部分。换句话说，他大概是不想让卡斯特先生‘赭鸮’的名号因为他的缘故而蒙羞。”
爱雅又看向卡斯特征询解释。后者不置可否的转过身去看向水面。
弟子的想法，他又何尝不清楚呢？只是他这个弟子‘孤峰’的性子真就诚如冠名一般孤僻桀骜，认准的理是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变更的。了解弟子性格的卡斯特也就随他去了。
比之爱雅，更清楚师道传承的沉香却听出了别的意味：卡斯特只是轻巧地用一句“不必要的损失”带过了莱布尼兹的过错，但是能让一个天赋卓绝又桀骜的人自愿裁剪冠名，类比到三界四洲等同于引咎请求师门将自己除名。这其中的过错又怎么会小呢？他在心中便有了一个结论：莱布尼兹的过失给秘仪会造成的损失应当是非同小可的。
但这毕竟可能会触碰到卡斯特心中的伤疤，哪怕沉香平时再怎么喜欢跟对方斗嘴，此时也不会选择去揭开。于是他岔开话题说道：“你们说，那么大的三艘船，平时应该都待在海里吧？但是为什么会兴师动众地从莱布黎开出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卡斯特抚摸着下巴，眉头紧锁。
“有什么不妙的地方吗？”沉香问。
“如果是正常的舰船维护，在沿海的船厂就可以修理，除非是动力核心出了问题，才会千里迢迢地去莱布黎进行维修。”
沉香问：“‘动力核心’？”
卡斯特解释说：“你该不会以为那种庞然大物是用人力或者几个游学者操纵的水元素风元素就能驱动的吧？所谓‘动力核心’其实是一整套遍布船身的传动系统的统称，作用是将船身收集来的能量储存在核心的‘蓄能池’里，只需要少量元素牵引，就可以源源不断地产生足够的动力让船体运动。”
“可是，从船身能收集什么能量？”
卡斯特眨了眨眼：“一种只有那种庞大体型才可能获得的能量。”
他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水面，揭晓了答案：“潮汐。”
“任何水花的波动拍打在船身上，都会为其积蓄运动的能量。只要大海的波浪永不停息，那三艘船就可以获得源源不断的动力。”
“设计那三艘船的人绝对是天才啊。”沉香眼前一亮，由衷赞叹道。
卡斯特认同地点了点头，说道：“船的设计者，那位游学者宗师现在确实在莱布黎城内，如果是去维修倒也不是没可能。”
“你是指三艘船的‘动力核心’一起都坏掉了？”沉香只出了其中的漏洞。
卡斯特说：“这种可能性确实微乎其微，尤其是那位费尔南多本人也在舰上就更奇怪了，只是维修一下，并不需要他本人亲自走一趟。”
爱雅说：“或许，重要的不是船，而是那位大人的身份呢？”
卡斯特半是惊讶半是赞赏地看着爱雅说道：“你继续。”
“阿基坦名以上是二皇子迪丁的封疆，现在这位皇子一直缠绵卧榻，随时有薨逝的风险，他的儿子尚且年幼，这个时候可能需要一个有身份有地位更有实力的人来站队……”
卡斯特摇头打断了她：“想法挺好的，但有一点你记得，以后别瞎想了。以迪丁的为人和做派，是不可能打动费尔南多的，更不要说他那个不谙世事到有些糊涂的小儿子了。算了，我们这样猜来猜去也没什么用，不如早点驶到莱布黎才是正途。”
风帆又重新撑了起来，速度较之刚才更快了几分。
突然提速让爱雅险些跌倒在甲板上，忍不住对沉香抱怨了几声。
沉香只道卡斯特是“近乡情怯”，又因为费尔南多耽误了些时间，才提速过急的，便只是安慰了爱雅几句，哄骗着她去找安娜了。
卡斯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要赶回莱布黎。
或许是罗不在身边，此刻的他有些慌神。
但关于费尔南多突然到访莱布黎，其实卡斯特还有第三种未对他人言说的猜测。
如果真的是那种情况，那可真的就是大事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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