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邪教徒火并

  当灵性加持的怒吼响彻整个大厅时,剧院都跟着摇晃了一下,抖落一片灰尘,领头吸血鬼的表情阴沉了瞬间,腥红色的眼睛转向了中年男子,像是见到了猎物的猛兽,不复刚才的优雅。

  与之相对的是,所有观众的眼中都涌现出希望,仿佛看见了可靠的救星,中年男子挣脱束缚时,他们能明显感觉到禁锢自己的神秘力量被削弱许多,如果不是神秘力量照样强大,有些人已经在胸口画信仰神明的简笔圣徽,以此感激主的恩典了。

  可随即,这份希望转化成了更深层次的绝望,因为这位身材壮硕,一看就很有安全感的先生全身衣物霍然鼓起,其下像有蠕虫在爬动,几秒后,布料涨破,如同钢针的灰色毛发狂舞着覆盖了皮肤,双目中绽放墨绿的荧光,牙齿凭空伸长一截,腥臭的口水从上滴落,他在几秒内就变成了狰狞的狼人。

  万一这位狼人先生是被缚之神教会的人呢……部分了解非凡的人还留存有一丝幻想,然后又被现实彻底粉碎,这个见到亵神行为的狼人狂信徒吼道:

  “伟大的欲望母树怎么可能会败给原始月亮!我主欲望母树才是至高无上的神明!”

  又一个邪教徒……完了,我们真的要提前去往主的神国了吗……在场众人心中划过一道消极的想法,几位娇弱的女士更是直接晕了过去,在清醒的最后一刻,她们都保持着上流社会成功人士的体面。

  而吸血鬼也没傻到愣着等狼人完成变身,他原本就锋利修长的指甲长出有神秘符号和花纹的额外一截,在灯光下反射出刺眼的白光,身后浓郁的阴影活了过来,凝成数十条虚幻的枷锁,像蛇群般牢牢缠绕狼人全身限制住对方,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

  “不知名的狼人阁下,我为自己先前的鲁莽道歉,我不愿与你纠缠,我可以做主,让你……和你的同伴一起安然无恙地离开,前提是你们不再妨碍我们的行动。”

  连序列六都能束缚的禁锢却被这个狼人挣脱,说明他身上一定有强大的非凡物品或其他差不多的东西,真打起来,胜负还不一定。

  狼人和自己一样是邪神信徒,作为同行的吸血鬼大体能猜到一些事情:携带着与身份不匹配的物品,多半是有什么阴谋,像是狂信徒的对方绝对不愿受到干扰。

  如果不是剧本触碰了信仰方面的逆鳞,狼人的反应也不会如此暴躁,所以既然双方都不想节外生枝,不如主动放他走。

  闻言,狼人也冷静下来,虽然眼中仍充斥着愤怒,但也开始仔细思考,没过多久,他就冷声说道:“我们不想掺和你们的破事。”

  说完,狼人拖拉着虚幻却异常沉重的深渊枷锁,依次指了12个有序分布在各个角落的座位,无需多言,他相信吸血鬼明白自己的意思。

  12个座位上的人无一例外,眼神中含有不加掩饰的疯狂与残忍,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因此吸血鬼才能猜到他们可能是狼人的同伙。

  “好,高贵的血族向来信守承诺。”

  吸血鬼收回腐蚀之爪,把手隔空放在心脏位置虚握,一团鲜红的粘稠油状液体从布料内渗透而出,在掌中形成一个表面坑洼的绯红圆球,如同一轮圆月,它是承载了原始月亮神性的容器。

  双手捧着绯红之月,像是在向伟大的皇帝呈贡珍宝般高举过头顶,绯红光芒于其上绽放。

  这一刻,禁锢众人的神秘力量仿佛化为实质,他们看见影像般的绯红绸缎披盖着整座剧院,如同母亲为熟睡孩子拉上的棉被,这股力量会侵蚀心智,让没有神性的生灵失去自我,进而变成原始月亮的狂信徒。

  覆盖在狼人和他队友上的棉被悄然掀开,吸血鬼松开套住狼人的深渊枷锁,富有涵养地做了个“请滚”的动作,客气地说道:“愿我们永不再会。”

  “哼,希望如此,”狼人活动了几下手臂,一边警惕着吸血鬼的偷袭,一边带着手下像几枚炮弹一样奔跑出剧院,在劲风中没了踪影。

  亚瑟!你不是说他们会打起来吗?克莱恩心中默念道。

  别慌,一个好故事的情节发展必然有波折和起伏……生死之间,最能磨砺人的胆识,克莱恩,你将来可是要成为诡秘之主的人,这点小场面算什么……亚瑟拍了拍克莱恩肩膀,比了个大拇指以示鼓励。

  你又说些不明所以的话……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开玩笑……克莱恩不再言语,只是幽怨地撇着眼看他。

  “你好像很喜欢他,在阿曼尼西斯和莉莉丝面前也没见过你这么放松和愉快。我还有其他事,先走了。”

  亚当噙着笑调侃一句,站起身,拿上小板凳准备离开,临走前最后看了克莱恩一眼:

  “你说得对,他还需要时间成长,下次再找机会考验他……我会清除掉与他相关的记忆……希望再见时不是在阿蒙和他的战场上。”

  “慢走不送。”

  亚瑟像驱赶苍蝇一样挥挥手告别,亚当也不再寒喧,干脆利落地跨过了传送门。

  油光可鉴的舞台上,脸色苍白,似乎下一秒就会倒下的演员合力抬来一座庞大华丽的棕红钢琴,吸血鬼将绯红月亮托举在钢琴上方,抽开双手,绯红月亮就那么悬挂在空中。

  手指轻柔地拂过琴键,发出一段美妙的旋律,吸血鬼拉着燕尾服向后一扬,坐在椅子上,闭上眼,动作浮夸地开始弹奏一首不知名的安眠曲。

  这琴上面有(不熄的)呓语兄弟的力量……亚瑟单手托腮,一本正经地点评道:

  “不得不说,这些长生种真是令人类羡慕,他们往往有非凡的力量、悠久的寿命,有更多时间去享受生活或锻炼技巧,随便遇见的一只吸血鬼都是大师,这乐曲和技术,都称得上殿堂级了……克莱恩,你怎么看?”

  殿堂级?我看是“奠堂级”吧……克莱恩下意识的腹诽让亚瑟回忆起前世看《诡秘之主》的时光。

  在悠扬舒缓的音乐中,演员平静地用指甲在身上撕开道道血痕,他们是血仆,是吸血鬼的傀儡。

  血液从伤口处涌向绯红圆球,他们的肌肉迅速萎缩,如同在烈日暴晒下干枯的树杈,眨眼间就成了数具种族难辨的干尸。

  不愧是吸血鬼啊,真正意义上做到了榨干最后一滴血……克莱恩想通过吐嘈来为缓解内心的郁闷和压抑。

  尸体呈环形簇拥着钢琴,像一圈诡异的花环,吸血鬼面色不改,指尖在88个琴键上跳动、飞跃,基础的音符组合成复杂的曲目,它能加快红月侵蚀的速度,这次行动一旦成功,廷根市就能成为原始月亮教团的重要根据地。

  行动前,他特地用了好几枚光辉教会出品的“信息拦截”符咒,笼罩了这片大剧院,这耗尽了他们的活动经费,不过如今任何现实手段或低于序列五的能力,都无法将信息传递给外界。

  原本这些符咒是仅出售给军方或教会等官方组织的,但耐不住倒卖的利润太高,为牟取暴利,总有些败类会将符咒售往黑市,这些人中甚至有王国的高级军官,他们背地里可能还是某些隐秘组织的成员,在“金钱至上”的因蒂斯,情况最为严重,于是因为种种原因,特供的符咒就在市面上流通了。

  观众们怀抱着未知的恐惧,呼吸急促地盯着吸血鬼,冷汗如小溪般潺潺地往下流,神经无时无刻都紧绷着,脑海中止不住地胡思乱想。

  可直到5分钟过去,除了保持一个坐姿让腰有些酸之外,他们却没有任何感觉,甚至很可笑地认为这只吸血鬼弹的曲子还挺好听。

  吸血鬼还在演奏,他似乎进入了状态,狰狞的獠牙猛然弹出,影子一阵扭曲,仿佛一个深邃的洞穴,成群结队的虚幻蝙蝠从中飞出,在大厅内肆意游走。

  悬挂的绯红月亮依旧那么梦幻,其散发的光芒萦绕大厅,滋长的阴性力量让演员干尸中的灵,它们如飞蛾扑火般飘向绯红之月,然后触碰之时表情瞬间凝固,被火光吞噬。

  连灵魂都不放过,资本家看了也要落泪啊……克莱恩略微有些颤抖,因为一只阴影凝聚成的蝙蝠落在了他头上,剧院内某种程度上也挺空旷的,连让蝙蝠倒挂的地方也没有。

  蝙蝠扑棱几下翅膀,一小团凝结的阴影落在了克莱恩头上,引来亚瑟啧啧称奇:

  “哇哦~,居然连这种生理反应都能模拟……抱歉抱歉,我这并不是在嘲讽。”

  为表歉意,亚瑟伸出手,圣光闪烁,阴影如冰雪般消融了。

  我们能不能别玩了?克莱恩心力憔悴地问道。

  呃……好像前戏有些太多,导致尊敬的观众失去兴趣了,算了,直接上高潮……亚瑟鼓了几下掌,唤醒摇头晃脑、自我陶醉中的吸血鬼。

  吸血鬼手指不停,环顾四周,期待着视线内是一位位狂热的信徒,但看见的却是双目无神,如同一个个等比例精致人偶的观众。

  怎么回事?

  乐曲戛然而止,吸血鬼拿着绯红之月,快步走到离得最近的观众前,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看见一道灰绿交杂的身影扑向自己。

  ……

  几分钟前,狼人走到剧院门口顿住了,他站在室内灯光与屋外黑夜的交界处,就像电影中陷入道德上艰难选择的主角,双眼中显露出迷茫,身后的下属及时停下脚步,疑惑地盯着他。

  怎么可以就这样灰溜溜地逃走?我是母树最虔诚的信徒,那只该死的吸血鬼可是个亵神者,我怎么能够当作没看见……

  经历几分钟的思想斗争后,狼人越想越气,双眼逐渐被血丝填满,寒风吹拂,灰色毛发迎风竖起,几根带有邪异花纹的树木枝条从背部窜出,环绕四肢生长,有自我意识般地形成一套合身的铠甲。

  狼人抬起手臂打量几下铠甲,更加坚定了捍卫神明荣耀的想法:这一定是母树对我下达的旨意,审判那只亵神的吸血鬼!

  从传送门中跨出的亚当目送着狼人嗷呜一声,转身推开下属,四肢并用跑了回去。

  ……

  吸血鬼面对来势汹汹的狼人,也不废话,拿着绯红之月往心脏处一拍,让其化为粘稠液体融入身驱,张开带有鲜红纹路的黑暗之翼,像在冰面上滑行般躲开偷袭,飞到舞台上空。

  狼人的俯冲命中实木地板,砸开了数米宽的大坑,细小的木屑四处横飞,却巧合地没有波及一位观众。

  亚瑟以兄弟间的相处模式,揽着克莱恩的肩膀,兴致勃勃地开口介绍道:

  “亚老师小课堂开课了!克莱恩,你看,刚才吸血鬼使用的是黑暗之翼,这个技能……”

  吸血鬼招唤蝙蝠群袭向狼人,自己则张开腐蚀之爪,安静燃烧的黑焰在其上蔓延,借助掩护,无声无息间来到狼人背后,利爪刺向不受树枝铠甲防护的脖颈。

  “那两招名为腐蚀之爪和黑暗之翼……”亚瑟的声音及时响起。

  狼人快速出拳,面前源源不断的蝙蝠被一一打散,背后的树枝伸到他耳边,似在低语什么,狼人听了后任由蝙蝠撕咬,以腿带动腰部,向右迅速转身,左手顺势抓住袭来的吸血鬼的腕部,然后将他往自己方向一拉,屈膝上跳,右拳打向吸血鬼的面门。

  右手被狼人抓住时,吸血鬼右肘上便燃起黑焰,烧断小臂后,双翼向后一扇,以能让牛顿掀棺材板的姿势快速后撤,同时铺天盖地的蝙蝠群落在狼人身上,化为道道燃烧着黑焰的锁链。

  黑焰无法在植物构成的铠甲上留下半分痕迹,但狼人由于在空中无处借力,被锁链拉回地面。

  他二度发力,脚下的实木地板被踩踏出数道长长的裂痕,粗制滥造的锁链被轻易挣断,但动作因此慢了一拍,拳头离吸血鬼仅差了几厘米,拳风撩拨起吸血鬼额前的几缕黑发。

  “作为法师的吸血鬼没有能力与作为战士的狼人正面硬扛,更何况它如今失去了一只手……”亚瑟像一位专业的主播,尽职地向克莱恩讲解战况,即使他毫不掩饰动作,也没有人注意。

  狼人向天上飞着的吸血鬼露出挑衅的猖狂笑容,左手比了个大拇指朝下的国际友好手势。

  他了解很多这种手势,但侮辱性更强的那几种同时带有很强的地域性,由于凭他那被各位欲望填满的大脑,猜不出吸血鬼的户籍,也就只好比了个全世界通用的。

  狼人张开血盆大口,腥臭的口水滴在吸血鬼的小臂上,一口一口连同骨头将它塞入口中吞食,啪嗒作响,期间他一直注意着敌人。

  吸血鬼的断臂处已经结疤,原始月亮的神性赋予了他强悍的恢复能力,但为了防止失控,他没有像狼人那般全盘接受神性,综合实力远低于狼人,所以在刚刚交锋中他才会落败。

  狼人手臂上的枝条疯狂地生长、缠绕,形成一条水桶粗细,十几米长,带有尖刺的藤鞭。

  一个助跑踩上钢琴起跳,用力挥舞长鞭,抽出阵阵破空声。

  攻击落空,长鞭却在空中突然转向,再次向吸血鬼袭来。

  双翼扇动,吸血鬼及时躲开,从先前的战斗中,他就发现这具树甲有自我意识,一直堤防着它。

  可长鞭从右侧滑过时,上面附带的尖刺像子弹一样射出,即使吸血鬼一直紧绷着神经,不敢有丝毫松懈,也没能完全避开。

  一根尖刺贯穿了吸血鬼仅剩的手掌,他的所有情绪在此刻被引爆,恐惧、震惊、痛苦、愤怒……它们像一重高过一重的浪潮,冲击着心神。

  血液从鼻孔、耳洞、眼眶中流出,吸血鬼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嘶吼,若非神性给予的超强生命力,他会短暂地失去意识。

  要不让这俩成为克莱恩晋升序列六前的小Boss……亚瑟思考了一会儿,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原本亚瑟是打算自己捏个分身当大恶人来激励克莱恩的。

  凭借神性的指引,吸血鬼闪过之后的攻击,冷漠地看着狼人落地后,又举起钢琴朝自己砸来。

  躲开这挑衅似的攻击,他没有理会散架的神奇物品钢琴,盯着狼人看了几秒,似要将这幅面孔深深印在心里,最后一刻,他如之前一般礼貌地说道: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完,绯红月光绽放,影响狼人的视线,吸血鬼趁机飞出窗户,狼人不假思索地跑出剧院,带上门外等候的下属继续追杀。

  失去了红月的照耀,众人已经能够简单的活动,但还是不能离开座位,他们沉默一会儿后,僵硬地张开嘴窃窃私语。

  克莱恩突然发现束缚自己的力量彻底消失了,没有声张,左手食指抵住拇指,心中默念道:亚瑟,我能自由活动了,是你做的吗?

  “嗯,7点半,该回家享受晚餐了,”亚瑟嘀咕一句,把一张折好的白纸插进克莱恩衣兜中:

  “克莱恩,现在没有人会注意到你,你出了剧院,叫辆马车,去黑荆棘安保公司,找前台的服务员,把这封信给他,善后的什么时候来,就看你的了,剩下的钱就当是跑路费了。”

  亚瑟挥手告别:

  “别忘了,今晚九点要按时上床睡觉。”

  克莱恩看着亚瑟漫步离开,心中叹息:今天这场戏剧可真是没头没尾,我好好的生日啊……

  拿出白纸,四张色泽墨绿泛白的钱票从夹缝中落下,克莱恩拿起一看,上面印着个数字5,以及留着两撇小胡子、面容严肃古板的乔治三世。

  20苏勒,有钱人就是大气,唉,高雅的歌剧是真欣赏不来,唯有粗俗的金钱能给我最后一丝安慰……克莱恩没有去看白纸上的内容,慢慢站起身,环顾四周,见确实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小跑出了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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