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蜘蛛丝结满了整个茅草屋,为数不多的家具已被风化得腐朽不堪,屋外的竹子早已倒坍,只剩下一地残垣。

  师父蹲下身子,大黄狗依依不舍地在他的手心上蹭了蹭。

  “保重。”

  随后师父腾云驾雾离去,大黄狗痴痴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浑浊的眼珠竟流出了泪水。

  它已记不得自己在这里度过了多少岁月,但想来最后的日子,也不过就是这几年时间。

  它驻足良久,随后慢悠悠地向茅草屋内走去。这是它为自己选择的埋骨之地。

  但是在最后的日子里,它还要再守护一个人。

  一个很久很久才可以醒来的人。

  ……

  “楚大夫,可急死我了,快快,快随我去周府。”

  来人是周府的管家,他着急地用帕子擦着额上的汗珠,扯着楚大夫的手腕就要把他往马车里面塞。

  楚大夫蹙眉,他不动声色地撇开周管家的手,“我正要去城西,李家娘子卧病在床,上吐下泻,发热已持续了三天,我恐……”

  周管家声泪俱下,他拦在楚大夫的面前,“我家少爷贪玩,从假山上摔下来,那腿疼得不能走路……我家老爷就这一个独子,他以后可不能瘸了啊……”

  他左右使眼色,那五六个家丁把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楚大夫,听闻您医术高明,且心地良善,您救救我们少爷吧……”

  “楚大夫,我们家老爷可是十里八乡的大善人,您治好我们的老爷,会有很大的福报的。”

  “楚大夫……”

  周管家看火候差不多了,急忙说道,“楚大夫,您若治好我们少爷的腿,我们老爷愿意出100两银子。”

  “我已经约了……”

  “我不……”

  “我……”

  楚大夫被拉扯得毫无办法,几次话语都被打断,看来今天不去一趟周府恐怕是不行了。

  他只得朝堂内大喊,“童生,拿起箱子随我前去。”

  他正要上马车时,犹豫了一会儿,又嘱咐道,“喊上萋萋。”

  萋萋这些日子在药堂挑挑拣拣的,对药材倒也认识得不错。最基本的药理知识也学习得很好。这次且让她跟去学习。

  那马在路上横吹直撞,惊扰无数行人,楚大夫对周管家等人面露厌色。然而病情紧急,楚大夫还是细细询问了小少爷的病状。

  “我家少爷喜欢到处跑,不是要抓蝴蝶就是要逗虫子,今天突然对蝉起了兴致,非得去树上捉蝉,他见树上捉不着,就爬到假山上去捉……”

  楚大夫打断周管家毫不相关的絮叨,“他腿现在如何?”

  “那腿肿地老高,少爷也不让人碰他腿,一碰就大喊大叫,现在路也走不得,就躺在床上修养……楚大夫,我家少爷会不会从此就瘸了……”

  周管家伤感地用帕子擦擦眼泪,藏起了阴影下的笑话。

  谈话间,周府到了。周管家等人下了马车,急匆匆地簇拥着楚大夫往少爷的房间走去。

  偌大的周府是九曲十八弯,亭台楼阁,花榭亭台,端得是气派不凡。明明是炎炎烈日,庭院里的牡丹却开得妖娆热烈。

  几人绕过了长长的走廊,一刻钟才赶到了少爷的房间。只见屋外如花美眷,端的是身姿苗条,风情万种,比之国色天香的牡丹还要娇艳。

  美人垂泪也是别有一番风情。不过楚大夫目不斜视,美色于他如白骨,不过一副皮囊。

  莺莺燕燕实在太过热闹,周管家无奈,只得请各位太太回房。

  推开房门,周老爷一早就在房间里等候,他不过而立之年,美鬓黑发,仪表堂堂,此刻正着急地坐在床前,怜惜地看着床上的孩子。

  楚大夫走上前去,床上的小孩不过八九岁年纪,他脸上布满泪痕,眉头紧紧地皱起,双手蜷缩于胸前,好似睡着了。

  楚大夫掀开被子,小孩的裤子已脱下,右腿高高肿起,伤口青紫,看起来狰狞恐怖。他不过轻轻地用手搭上去,小孩已痛得呜咽不已。

  “楚大夫,我家小儿…腿如何了?”

  这时候,童生与萋萋也从药房赶来。

  “小少爷的腿我需得仔细查看,还请周老爷在房外等待。”

  周老爷深知楚大夫治病时的规矩,并无任何不悦。他与周管家等人从房内退出,正好瞧见了萋萋与童生。

  萋萋一身白衣,显得娇俏可人,周老爷虽在门外等候,眼神却总是不经意间在她身上停留。

  常常大鱼大肉,偶尔青菜白粥或许也别有一番滋味。

  眼见周老爷的眼神越来越放肆,萋萋皱眉,她本就生得娇小,往童生后面一躲,那是谁也看不着。

  房间内,楚大夫端坐于床前,他闭上眼睛,凝神静气,用手轻轻地放在小孩受伤部位的上空。

  一瞬间,他的眼神穿透了小孩的肌肤,骨肉,静脉,气血,最终落在了骨头身上。看着摔成两截的骨头,他长叹一口气。

  若是寻常大夫,面对这样的腿,定是回天乏力,腿瘸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但是……

  空气中似乎泛起了涟漪,小孩即使在睡梦中,也能模糊地感觉到一股热流在他受伤的腿部流过,他舒服地咧开嘴,感觉浑身都暖洋洋的。

  片刻后,楚大夫收回手,他把门外的二人唤进来,叫童生写了一个药方,随后交给了周老爷。

  “小少爷这腿伤只是看着严重,里面并未伤到,只需要每天泡半小时药酒即可。这是方子。”

  周老爷大喜过望,楚大夫口碑人尽皆知,只要他说能治好的,那就一定可以治好。他命人端来一个大箱子,里面装满了白灿灿的银钱。

  “楚大夫,感谢您治好小儿的病,这是100两,还请楚大夫收下。”

  周老爷还想热情地招呼众人在周府留餐。楚大夫只收下了银两,就以为病人看病为由而推脱,带着二人离去。

  周老爷与三人在门口告别,他看了萋萋一眼,随即与周管家耳语几句,郑重地嘱咐周管家定要亲自送三人回药堂。

  马车上,楚大夫正闭目养神,童生则抱着箱子在打瞌睡,这几天来抓药的人太多,忙得他脚不沾地。现在一闲下来,就不由自主地打瞌睡。

  萋萋秀眉微蹙,她愣愣地盯着楚大夫的面容出神。

  与那垂涎她美色的周老爷相比,楚大夫是个好人。他不仅给了自己五两银子安置父亲,还让自己有了一个栖身之所。他并没有趁人之危,他比许多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要好上太多了。

  他是个真正的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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