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燕语莺啼。
师父一身素白衣裳,正襟危坐于桌前,桌子上菜肴琳琅满目。虽不及昨晚丰盛,但与官宦之家也不相上下。
“起筷。”
师父端起白玉碗,碗中不过是白粥,但是师父吃得是气定神闲,行云流水,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
楚笙则面容憔悴,他佝偻着腰,拘谨地坐着,眼前碗筷一动不动。
师父慢条斯理地放下碗筷,擦了擦嘴,问道,“今天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么?”
楚笙轻轻地摇头,“师父,这些饭菜非常好吃。”
“那为何不吃?”
“我……不想吃。”
师父笑了,他轻挥衣袖,满桌佳肴顿时消失。
“肉身自生下来就会衰败,这是天道既定的规则。每具肉身生下即有160两的元气,等元气消耗殆尽,肉身即会死亡。人之所以进食,不过是为了补足元气。”师父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若人一天消耗10两元气,但只能吸收8两,便只能适量进食。若吃多了,还得损耗额外元气。如此便得不偿失。”
虽然说得很是拗口,但是楚笙却是听明白了,他回想起昨天疯狂进食的行为,心有余悸地摸摸小腹,剧痛折磨他到天微亮才结束,难道是因为他吃太多了,导致身体需要消耗大量的元气去处理的原因吗?
“我昨天给你吃的金丹,便已补足了你的元气。任何额外的进食,于你肉身都是累赘。”
师父再一挥衣袖,满汉全席罗列在此。珍馐美味,雕刻精致,琼罗碧玉,香味扑鼻而来。
楚笙却惊恐地后退数步,那鲜嫩多汁的肉质在他眼中就如同腐烂的尸体,令人作呕。
“还吃吗?”
“不吃不吃,我再也不吃了!”楚笙猛地摇头,昨夜的疼痛早已把享受食物的愉悦摧毁得一干二净,若每次进食都要承受这样的痛苦,那一辈子不吃也不是什么难事。
“楚笙,七情六欲都会带来痛苦,让你沉溺之前,他们会给予你片刻的欢愉,随后引你陷入无穷无尽的苦海之中。”
楚若疑惑,“师父,什么是七情六欲?我想吃好吃的就是欲望吗?”
师父含笑不语,他低头看着楚笙,轻轻地把手指放在他的双眉之间,随后一点。
一股热流猛烈地往天心的位置冲去,楚笙惊恐地睁大眼睛,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眼花,身体越发沉重,好像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脱离出来。
紧接着,视觉,味觉,嗅觉,触觉,听觉等身体的一切感觉都消失不见了,他只能模糊地知晓自己的存在。
他周围的一切在迅速变化着,他能看到天地初始,亘古万物;看到人类兴衰,历史变迁;看到星宿转移,祸福相依……
直至万物归于虚无。
他的意识渐渐消散,沉沦于寂静之中。
……
战历1775年,秦国,洛阳城。
红墙绿瓦,店肆林立。
街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此时却集聚在一女子之中。
女子不过豆蔻年华,此时却身披白衣,脸色煞白,哭得是我见犹怜。
她抽噎着,“小女子父亲…病死了…想为父亲寻得安身之所,但是连棺椁都买不起…呜呜呜呜……”
她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向大家作揖,“若有公子愿出银钱,帮助小女子安置父亲,小女子愿意一辈子为公子做牛做马。”
众人议论纷纷,在此之前,还从未出现过女子卖身葬父的事情,他们不由为女子的孝心所感动。
“姑娘,不知安置费需要多少银两?”
“安置家父,大概需要五两银子。”
一片哗然。农民一年辛勤耕种,所种粮食不过能换一两银子。五两银子已足够在城西购置一套院子了。
“姑娘,周记上好的红木棺椁也不过是一两银子……”
“这紧打紧算也用不得五两银子,姑娘,你是不是教贼人给蒙蔽了……”
“五两银子,实是囊中羞涩,不然定为姑娘排忧解难。”
……
原本还想慷慨解囊的几位书生纷纷对视一眼,不由后退了几步。这姑娘虽然姿色不错,日后领身边也颇有面子。但囊中羞涩,意气不得。
女子掩面而泣,她无助地跪下,向围观众人重重磕头,印堂上都磕出了鲜红的血印子。
日上西头,人群不断来来走走,不少人为女子孝心所感动,却对五两银子望而生畏。
长时间滴水未进,女子脸色煞白,汗如雨下,她挣扎着站起来,没曾想却晕倒在地上。
“姑娘,醒醒,醒醒……”
“姑娘……”
一切似乎都随风而去。
……
“这是……哪里?”
“姑娘醒了……童生,快快端药过来。”
恍恍惚惚间,好似看到一白脸俊秀书生,他身着绸缎白袍,腰间系着绿色香囊。鼻尖还嗅到了淡淡的草药香。
“楚大夫,药来了。”
楚大夫拿来软垫,温柔地垫在女子背后,随后衣袖翻转,一截银丝轻轻地搭在姑娘手腕上。
“姑娘是心神劳损,又中了暑热,才会晕倒。这几副药你拿回去,每天熬上一副,三天便可无碍。在此期间,定要好好修养,心神平和便可。”
“小女子叫萋萋,多谢楚大夫。”萋萋咳嗽几声,“但是家父去世,家中银钱已经所剩无几,恐……给不出药钱。”
说完这话,萋萋脸色窘迫,她低下头,想起父亲去世后,家道中落,不禁悲从中来。
楚大夫早已听闻萋萋卖身葬父的事情,很是佩服。
“若萋萋姑娘不嫌弃,在下有五两银子,可解姑娘之忧。因在下已有家室,不方便再收女子,萋萋姑娘可留在药堂,与童生一起挑拣药材。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萋萋大喜过望,她急忙跪下,对着楚大夫磕了几个响头。
“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会用尽一辈子来报答。等小女子把家父下葬,这就赶来药堂。”
萋萋喜极而泣,楚大夫却只是笑着扶起她,“在下并不需要姑娘一辈子报答。姑娘只需在药堂帮忙十年,之后便可来去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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