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修德之难 杀心决意(九)

  见到刘默前后反差如此之大的巨变,一众盗匪皆是为之一愣,待反应过来,才觉情况不妙。

  一个匪徒一手指着刘默,另一只手操刀朝向中年人他们那些村民,说道:“你!你给我老实呆着!不然,不然他们就没命了!”

  可刘默没有理会,也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身前晶莹透亮的一股股水流相互交错编织,像波浪一样朝两侧横向扩散开来,化作一把三尺长的弓,弓身如同江底与海渊那般幽暗,呈暗蓝色,各处都用水蓝色的刻线,勾画出层浪与波涛汹涌之势,在弓臂两端,两道锋锐无比的银白刀刃对称延伸而出,在月华之下,寒光刺眼,被稀薄而清淡的血雾包裹,更添一抹象征着死亡与杀伐的猩红。

  刘默面色平静,双眼好似蒙上一层灰黑的阴霾,凶意滔滔,他迈开腿,一步步,向前走去,每一次脚底落地,都显得沉重非常,却也十分坚定。

  “别过来!再过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为首的盗匪语气明显慌张不少,这个年龄比他们小许多的男子竟让他们感受到了惧意,他和其他几个盗匪高举大刀,做出欲要砍向村民们的态势。

  而原本站在刘默身后的谢恩此时选择回避到一旁,观望一番,当然,他并不觉得刘默能正面对抗这么多的伙计,更别说从这一众持刀的匪徒中,轻松救下其余的村民,他可能单纯只是想找个位置看戏罢。

  刘默根本无视他们的威胁,愈走愈近,同时成群的硕大而饱满的水珠,在其身旁浮现,分作数团,汇集交融,又凝聚成多道长鞭似的水流,婀娜变幻,自脚踝处,呈环状一层层逐渐缠绕而上,在刘默身体周围如同游鱼般浮动。

  环形水流的外侧,纯白的浪沫又是以逆时针方向,衍生出接连不断的倒钩,使整体造型更为锐利,也让刘默此时展现出的样貌更显危险。

  “妈的,装聋子是吧,好!”这些匪徒眼看刘默不断逼近,举起的砍刀再也按捺不住。

  其中一个盗匪踏前一步,向着挡在村民们最前面的中年人直接劈了下去!

  而中年人挺起胸膛,手臂拦在身前,眼神坚决,毫不动摇,完全没有想要逃避的样子。

  .......

  “唰——”

  只听耳畔响起一阵潺潺流水之响声,宛如浪涛拍岸,湍流急涌。

  伴随此等声音,一道湛蓝的飞影从身前猛地掠过!

  那匪徒顿时惊到瞪大了双眼,眼中倒映出的,是向四周扩散的一层层泛白的波纹,他的刀刃正巧砍在那蓝色的影子之上,一股莫名强大的反冲力顺着手掌反馈至整条胳膊,他的右臂不受控制地向上一甩,砍刀也趁机脱手,被扔向远方。

  刘默此时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再无犹豫,也无多言,自身转体半周,激流横挥,长刃划过。

  “呃啊!”那匪徒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一道形如水波的锐利刀光瞬间闪过他的脖颈,鲜红的液体便开始疯狂地向外喷溅,他张大嘴巴,发出无谓的痛苦呻吟,双手紧紧掐住自己的脖子,跪倒在地。

  “大叔,请你们靠后。”刘默面朝中年人,用低沉的嗓音,道出一句简短的提醒。

  刘默的语气与神态,如大洋深沟那般阴冷,根本像是变了一个人。

  “好.......好。”中年人愣了一下,随后赶忙组织起其他村民,聚在一起,一起退后到墙根处。

  刘默回身,再次将视线投向其余的八九个匪徒。

  一个同伙的突然倒毙,使他们惊诧不已,尽管刘默的目光令他们有些战战兢兢,但他们人多势众,并不至于四散而逃,他们嘈杂着,朝着刘默挥起大刀。

  如果说这些盗匪此时的姿态如同张牙舞爪,呲牙咧嘴的邪魔,那现在的刘默就像自地狱化身而来,杀意满盈,被愤怒的业火所笼罩的恶鬼。

  一言不发,双手握住激流的把柄,向左右两端发力,在激荡的水花之下,激流长弓从中一分为二,湛蓝的水属性能量倾覆而上,握柄延长,刀刃伸直,魔弓在眨眼间便变作刘默手中的一对双刃。

  “区区一个臭小子,还怕了你不成!弟兄们,给我弄死他!”盗匪们一拥而上,呈包围的队形,一齐攻向刘默。

  刘默先是合上双眼,似是在脑海中回忆着某些画面,而后,眼帘缓缓拉开,淡蓝的荧光在眼眸中微微发亮,双刀摆好架势,他即刻动身,径直迎击而去。

  踏前横斩!

  “叮——”

  “啊!”有人发出惨叫。

  侧边垫步,右刀斜劈!

  “呜啊......”又一声。

  招架,弹开,接直撩!

  “他妈,怎么这么快!唔!”好几人接连倒下。

  “我,我先撤......”

  移动,旋转,斩击!

  “怎么......”哀嚎声不断响起,不绝于耳。

  再来!再来!今天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环形水流围绕其身,只见刘默头也不回地冲入人群当中,舞动双刃,每次挥舞,一道锯齿状的海蓝水流就会随之击出,虽是水流,但却锐利惊人,每当水流划过夜空,就会溅起鲜红的血液,还带来一声刺耳的惨叫。

  如同砍瓜切菜,这些匪徒没有任何得手的机会,原本悬殊的人数差距,也在急剧缩减,这些人到死也不会料到,自己居然在以多打少的情况下,被利刃般的流水切割而死。

  在“水缠”状态下,刘默的反应,速度和力量皆是超出常人,尽管精力在持续大幅消耗,但他此时哪管的上这个,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这些恶徒付出应有的代价!

  跳跃,双刃合并,下砸,劈砍!

  即使是......为此让自己背负杀业!

  中年人带着村民们躲在一旁,望到这番场景,感受到的,不是匪徒们被斩杀的痛快,也不是对刘默实力的惊叹,竟是莫名的惧怕,心跳也不由得加速跳动。

  一道道鲜血的喷泉,在这帮匪徒之间接连上涌,激流双刃在刘默的手中凶残而不失灵动,一阵怒涛般的猛烈攻势后,几乎所有匪徒都倒在了血泊中,停止了呼吸,其中有人还睁着眼睛,像在表达自己的倔强不甘。

  刘默面前,仅剩最后一个持刀的盗匪了,他遍体鳞伤,脸上已经看不到方才的半点嚣张和狞笑,取而代之的仅有眼中对刘默深深的惧意与恐慌。

  他甚至连多余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了,只是伫立在原地,浑身不自然地哆嗦着。

  刘默一步步接近他,从他的表情上,能看出求饶的情绪,刘默的眉毛压得更低了。

  “忏悔吧。”苍蓝的刀光一闪,锋刃抚过他的喉咙。

  随着那盗匪“噗通”倒下的声响,刘默张口喘着气,止不住颤抖的双手将两把刀刃的握柄底端相对,重新合并在一起,让其变回长弓的模样。

  这时的刘默,全身的衣服都沾染了瘆人的猩红,就连脸上也溅上了粘稠的血液,但他也没伸手去擦,任由血腥的气味窜进自己的鼻腔,刘默不知内心有何想法,眼中似是无神,佝偻着腰,环顾四周,都是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匪徒尸体。

  “这,这家伙,竟然......”躲在另一边远远观望的谢恩,正目瞪口呆,他发现自己是真的轻视这么一个人了,谁能想到,独自对抗这么多的匪徒,居然还能把场面搞得和单方面的屠杀一样!他拿的那是什么鬼武器?不是弓箭吗,怎么还能变成双刀?

  “可恶,人手带少了,不过,还好我有先见之明。”谢恩看上去还有底牌,他把视线投向刘默后方的屋顶处,能隐约看到两道阴影蹲伏在那儿。

  “你没事吧!”中年人向刘默喊道,打算迎上去,却见刘默面部凝重不减,鼻翼翕张,似乎又察觉到了什么,还朝这边伸出手掌做了个“止住”的手势,于是中年人满脸疑惑地停了下来。

  环绕于身的水流急速收缩,涌向刘默的指间,凝聚为两支莹亮的水矢,搭弓,拉弦,放箭,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噗嗤——”

  “哗——”

  两记闷响,然后是水花溅落声,接着,不远处的房屋顶端,两个背负箭袋,手持木弓的盗匪滚落,摔在地上,血液混着清水,从他们胸前的洞口内滑下。

  “干!”谢恩骂了一句,咋办?现在叫救援也不现实,毕竟几乎其余的人都去和刀爷对付血魔了......而且不好和刀爷交差,说不定还要掉脑袋,自己好不容易混到这个位置......

  “妈的,还是小命重要,而且还有帝徽,大好前程等着我,一不做二不休,一个字,溜!”

  谢恩探头望了过去,看到刘默走过去和村民们会合了,好,是个机会,他挪动双腿,蹑手蹑脚地,朝着离开村子的方向离去。

  “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破空之响,谢恩浑身一颤,急忙偏头,那飞箭擦破了他的耳朵,冲了出去,差点击穿他的头颅。

  “大,大爷......我不打扰,我走了哈。”谢恩声音发虚,缓缓转过头,挤出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

  “这里最不该离开的,是你。”刘默冰冷的声音再次传入谢恩的耳朵,他眼中杀气腾腾,一步步向着谢恩走来。

  “大爷,我可是一个村民的命都没拿过,您宽宏大量,饶,饶我一把吧......”谢恩一副被冤枉的可怜样。

  “飞扬跋扈,无底线地玩弄和欺骗别人,给他们虚假的希望......我找不到留你性命的理由。”刘默不断接近谢恩。

  谢恩不停泣声恳求刘默放过他,但他见刘默始终没有饶他一命的意思,甚至那杀意愈发浓烈......

  “当我没有底牌了是吧,好,就让你看看,我的魔术!喝啊!”

  待二人间的距离不足一米时,谢恩眼神发狠,突然袭击,他张开手掌前推,对着刘默的胸口,苍白的耀眼光芒自他掌心爆发!

  ......

  ............

  刘默停了下来,寒冷尖锐的目光始终不离谢恩,而谢恩的手掌在他身前极近的位置定住,并没有直接接触到他。

  而且,刘默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那白色的耀光持续了不到两秒也直接消散了。

  “怎,怎么可能!”谢恩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和疑惑,他又不服气似的推了两下手掌,当然,还是无事发生。

  “为什么没起作用!刚,刚才你身上的那些水,还有那把弓,难道不是魔能吗?”谢恩难以置信而又语无伦次,比起问刘默,他这更像是再质疑自己。

  自己的魔术出问题了?不对啊,只要有魔能,不管是谁,一定会让其魔能失效并昏迷一段时间的!可是,面前的这个人,怎么没受一点影响?

  “你们是灰戎帮,没错吧?”刘默并没有解释,只是道:“多亏了你们,让我明白,对于像你们这种恶贯满盈,欺压弱小,还毫无悔改之意的败类,不该抱有任何的宽容和犹豫。”

  “你们在残害他人的时候,可曾有过对他们的怜悯?而他们向你们乞求慈悲的时候,你们又可曾放过他们?在村中的种种所见都告诉我,你们并没有。”

  “也许有人还会原谅你们,但我不会,因此,利落地去死,就是我对你们最大的仁慈。”

  “大爷,别,别!我还不想死!我把这条金绒给你!还有帝徽,帝徽是好东西啊!”死亡的威胁迫近,谢恩马上开始了无意义的挣扎,他把肩上的金绒扯了下来,还掏出之前的那银色徽章,一起拱手让给刘默。

  “还有,我还有你想要的东西!只要你放过我,给你,都给你!求你了,不要......”

  刘默不想再跟他废话,踏前一步,手中的激流顺势挥出。

  “啊呀呀呀呀呀呀呀!呃,呃.......”令人烦躁的声音终于渐渐沉寂下来,银白的长刃刺穿谢恩的身体,他还张着大嘴,但再也发不出多少声音。

  刘默收回激流,拔出刀刃,一股惹眼的猩红喷了出来,谢恩紧跟着跪下,侧倒在冰冷而粗糙的地面上。

  小幅度的挣扎和晃动后,谢恩变成一具尸体。

  激流长刃上挂满了殷红的血污,可颗颗饱满的水珠却仿佛有自我意识似的,从刀刃的表面渗透而出,将血液稀释,冲洗,带着这些腥味的污垢,滴在地面上,不出半分钟,激流两端的锐利锋刃就焕然一新,洁净如初,仿佛一尘不染。

  此时的刘默却没心情注意这种现象,他低下头,看向谢恩,在其逐渐冰冷的躯体旁,刘默发现了刚才谢恩拿出来的那条金色的绒毛,还有那枚徽章。

  刘默想了想,弯下腰,拾起了被谢恩称作“帝徽”的鹰雕徽章,然后抬脚把金绒踢到一旁。

  “你还好吗?”中年人小心翼翼地开口关切道,他和其他村民都赶了过来。

  “我......我没事。”刘默摇摇头,但握住激流的手依然在轻微地颤抖。

  “时候不早了,抓紧离开吧。”刘默尽力让自己做到面色平静。

  这一晚,他恐怕永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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