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幻境

  哪怕姚清每一次落子都艰难无比,思索很久,真元也运转越来越快,消耗也越来越多,但梅以曲依然无比震惊。

  这已经不关乎棋艺高低,“天元十三劫”本身考究的也不是棋艺,而是人心、道心,修为高者未必就能走多远,修为低者也未必不能走下去。

  有人天资聪颖,神而明之,妙手天成,有些人资质愚钝,却能直来直往,一往无前,有些人心思单纯,见人所不能见,直觉而行,有些人通幽洞玄,本身就能看破一切,等等。

  这些说实在的他都能接受,接受不了的是被姚清生生以暴力破之,本应发挥出来的效应什么也没有发挥。

  一点道理都不讲,梅以曲心下苦笑,感觉遇到了一个怪胎。

  对面,姚清已经到了极限,若非这“天元十三劫”本就可以助人修行、恢复真元,体内那鼎灵怕要直接压在道基上不可。

  但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整个心思完全融入到了“因果视界”里,无数丝线交织成网,化为信息洪流,在棋盘上纵横交错。

  某种程度上,“天元十三劫”可以说是一枚镜子,能够映照对弈者平日里不曾注意到的弱点,然后借助落子牵动的天地元气,推动修为或者伤势恢复。

  用梅以曲的话来讲,就是你视它什么它就是什么,视它为劫,它便是劫,视它为缘,它便是缘。

  劫难渡,缘亦不好过,全在对弈者的一念之间。

  这也是菊东篱的目的,更是“天元十三劫”最大的用处,姚清不知道,梅以曲潇洒自傲,更不屑多说什么。

  于是二人便进入了一个两难境地,姚清一直都觉得“天元十三劫”是一种资格测试,拼尽了全力想要闯过去,不能丢了东篱先生的脸。

  梅以曲从棋局中得到反馈,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可他不说,之后便骑虎难下,心中反而更好奇对方能走到哪一步。

  说是十三劫,其实他也只推演到第九劫,之后不入炼神估计无法推出。

  姚清是在破劫不假,但换种说法也可以看作是在助他重新推演、梳理,真能一举打破第九劫,那第十劫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此刻,姚清似乎站在了一片天空下,化作轻灵之气,而周身上下四方,全是密密麻麻的丝线,正分出无数触角,使劲地想往自己体内钻去。

  轻灵之气左躲右闪,努力躲开不断逼近的丝线,实在躲不过了才分出一股气息抹掉丝线。

  但每分出一股气息,轻灵之气都要便淡一些,如此下去,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这到底是什么?”姚清先是迷茫,然后瞬间清醒过来,顿时猛烈挣扎起来。

  只听轰隆一声大响,眼前幻境顿时全部消失,他睁开眼,发现梅以曲脸黑如炭,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两人中间一片狼藉,全是散落的碎屑,那棋盘早就不知去了哪里?

  “你醒了?”梅以曲淡淡道。

  姚清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慢慢回过神,苦笑一声,起身道:“实在对不住梅显圣,姚某应该没达到先生的要求吧?”

  他也不知怎么就好端端陷入一个幻境中,但似乎又不是毫无缘由的幻境,有些特殊的指向,暂时无法想明白。

  梅以曲闻言,反倒不好说什么,只得摇头道:“‘天元十三劫’本就是要让人历劫而出,你偏偏能以力破之,我也无可奈何。”

  “历劫而出?”姚清奇怪。

  “不然呢?”梅以曲没好气道,“你不入劫,又如何反观己身?不反观己身,怎可能明白道之所向?”

  “所以,这就是东篱先生所说的机缘?”姚清忍不住道。

  梅以曲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早说嘛!姚清暗暗吐槽,自己费心费力这么长时间,却是做了一场无用功?

  “本以为你那般头铁最多闯过一劫,第二劫自会入劫,然后再凭机缘往下走,哪想到你会一直闯到第九劫!”梅以曲说起来还是有些不平,暗道早知如此,老夫就摆明车马跟你这小子好好较量一番棋艺,何必多费这些心思?

  “所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梅以曲其实最好奇的是这个。

  姚清其实也好奇,便不瞒他,详细说了一遍。

  “???”这是什么鬼?梅以曲有点震惊,他这“天元十三劫”本质上是以自己的棋道为基,从易到难,由外到内,辅助对弈者不断认识自我的一个过程。

  但前提是得入劫,一个人的棋艺哪怕再高,也会在对弈中慢慢进入劫中,因为这本身就是劫的一部分。

  他哪里想到,姚清所有注意力和精力都在“因果视界”上,棋局的进行不过是“因果视界”一种反馈。

  梅以曲与其说是在于姚清对弈,不如说是在与“因果视界”对弈,甚至更进一步,是在自己与自己对弈,姚清所起的作用充其量只是个信息解码器或者中间商,双方之间隔着一层,能有效果才是咄咄怪事。

  直到第九劫,不是“因果视界”跟不上,而是姚清自己到了极限,修为本就被镇压,十分力气只能使出来三四分,连“因果视界”都隐隐受到某种克制,自然不能从心所欲。

  还有就是,随着不断修行“紫微天衍数”和“后天归元大阵”,姚清隐隐有种感觉,这两大推演至法似乎在排斥“因果视界”。

  这便很奇怪了,按理说,两者之间应该是天配才对,一个直触信息本体,一个推演无敌,两相结合,肯定无往不利。

  只是现实却恰恰相反,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应该不是无用之象,而是一种表征,一种启示。”梅以曲思索着道。

  姚清闻言,若有所思。

  梅以曲见状便也没再说话,收拾着悬崖上的残局,好歹都是经过他祭炼过的,说不定尚能回炉重造。

  不知过去多久,姚清突然回过神,忙拱手道:“无论如何,还是多谢梅先生,让先生费心了。”

  “不必客气,东篱这般看重你果然是有缘由的,能以暴力手段勘破老夫棋局,你是第一个。”梅以曲笑着说道,心想以后得正儿八经跟他比试一番,看看棋力到底如何。

  从手法上看,姚清很稚嫩,完全就是个新手,不会任何定式,但在行棋过程中又能直指本质,见招拆招,极为了得。

  不知道是他的风格如此,还是说他已经能做到了每一次落子都是最为完美之子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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