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柏很生气。
因为面前的宗佑棠依然面无表情,就那么看着自己,不露一丝害怕之意。
他觉得这些当官的都太能装了,都死到临头了还这般人模狗样,岂不显得自己刚才那样更加不堪?
正如他起事之后抓起来的夏州州牧,那种看待蛮夷的眼神,那一句句刮骨噬心的言语,那宁死也不低头的慨然,某个瞬间,让他有点自惭形秽。
所以他很生气。
但程柏同时更加高兴,因为在他的精心谋划下,他竟然就要做到反败为胜了,而且拿下宗佑棠,可是真正的大功一件,鬼王宗还有什么理由看不起自己?
下一步,就应该是正式登基称帝了吧!
所以他很高兴,哈哈大笑,不敢耽搁时间,迅速抓向宗佑棠,就像抓向自己美好的未来。
也就在这刹那间,一个普通士卒模样的中年人攸忽出现在两人中间,一边推开宗佑棠,一边大袖如云,元气如锁,笼了过去。
“什么人?”程柏尖叫一声,如受惊的兔子,想都不想,手中突然炸开一道道黑色气流,撑开对方大袖,就要退去。
他心中惊骇欲绝,只感觉自己被算计了,宗佑棠故意等自己前来。
突然咻的一声,虚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穿过,瞬间透过程柏的眉心,一个小红点慢慢扩大,又慢慢向下滑落。
程柏张了张嘴,身形顿时滞住,晃了晃,顿时轰然倒地。
咦!咦!
同时响起两声惊呼,一声出自普通士卒模样的中年人,他被程柏那一下突然爆发挡住,刚想进一步追击,就见对方已经身死道消,便有些惊疑不定。
另一声出自极远处,似乎很意外,也很愤怒,紧接着就响起一道爆喝:“大胆!”
就见一条白骨大道不断累积,咔嚓咔嚓,似从地狱中延伸而来,直奔中年人。
中年人大惊,双手齐张,袖袍猛然挥开,搅起一层层天地元气,全部按在扑面而来的白骨大道上。
轰隆!犹如晴空中的一道霹雳,震得人耳嗡嗡作响。
中年人口中喷出一道鲜血,噔噔噔不断后退,好容易才稳住身形。
白骨大道上显露出一道身影,正是鬼王宗陈承意。
中年人脸色变了变,抹了下嘴角的鲜血,头也不回地飞速离去。
“就这么走了?”姚清有些不解,这中年人不出意外应该是皇帝派来保护宗佑棠的人,就这么丢下被保护的人自己逃走?
宗佑棠眼里露出几分了然,但也无意外之色,打了个手势,后方传来一阵鸣金声,大军顿如潮水般退去。
程柏手下的那些修士齐齐罢手,不敢追上去,只是鬼王宗在场,他们也不敢轻易退去,便缩在城墙下看着事态发展。
姚清心里还在思量,忽被陈立等人抢住,随着宗佑棠亲卫迅速退去。
这应该是提前定下的预案,一收到信号就毫不犹豫后撤,完全不理会其他任何东西。
只是姚清看得清楚,这些亲卫全部都通红着眼,死死攥住手中长枪,腰间的刀柄微微晃动,看向半空中的陈承意带着滔天的恨意,几乎就要忍不住动手。
不过被宗佑棠冷冷瞥了一眼,顿时全部低下头,默默后撤。
姚清抬眼看去,宗佑棠朝他摇了摇头,便回身看行陈承意。
此时场中便只剩下一位老者,以凡人之身独自面对一众修士。
陈承意并不在意中年人和大军的离去,一边戒备,他很清楚程柏的死因,是被人暗杀,那藏在暗处的才是心腹大患,自不敢大意,一边又看向宗佑棠:“宗大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杀我鬼王宗的人?”
“嘿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在我大虞的土地上,就受我大虞节制,叛乱犯上,自是死不足惜!”宗佑棠冷笑一声,从容不迫,中年人的离开似乎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姚清见状,心中突然划过一道灵光,有些明白了,鬼王宗某些人掀起夏州叛乱,可以说是试探虞朝的反应,也可以说是试验建立宗门附属国的可能。
但最大的目的,怕是为了趁机除掉大司礼才对,甚至不惜牺牲掉程柏这个弃子。
大司礼从头到尾估计都心知肚明,知道自己本身就是对方最大的目标,但依然无所畏惧,甚至提前都计划好了大军后撤保存朝廷力量的方案。
至于皇帝,应该也料到了这一步,否则不会专门派来一位化气之境的修士贴身保护大司礼。
可惜在皇帝心中,很显然一个化气之境的大修士要比大司礼重要多了,所以一遇到硬茬,就果断离去。
牺牲一个宗佑棠,既平了宗门的怒火,又收复了夏州,一举双得,皇帝估计打得是这个如意算盘。
不过鬼王宗想方设法除掉大司礼怕不单单是为了发泄怒火,应该是为了彻底打断虞朝的脊梁才对。
不然区区一介凡人又怎能让修士如此重视?
“放我下来吧!”姚清没有挣扎,此时也不是暴露修为之时,他保持着“因果视界”,随时关注大司礼的安危,同时暗中埋下承影剑和紫电剑,以防万一。
可惜不敢太过靠近,怕避不开对方“灵识”,那两把神剑只能离得远远,在关键时候起到吸引对方注意的作用。
是以他必须尽快赶回去。
“世子不可冲动!”陈立意有所指。
“我去前面看看!”姚清点点头,捏了捏陈立的肩膀,微微一动,便如一滴水融入大海,消失在快速后撤的大军中。
“世子...”陈立大急,耳边突然响起姚清的声音:“莫担心,我去去就回,你们几人做好应变的准备。”
陈立叹了口气,只得吩咐几人微微分散开来,吊在大军的最后方,很快就看不到宗佑棠等人了。
不过大军依然没有停下,一直退到十里开外,才重新驻扎,转为防守阵型,静静等待事态最后的变化。
另一边姚清悄无声息地脱离大军,换个方向,带上妖面,随身藏好短棍,“天枢法袍”一阵流转,便换了一身行头,几乎就没有耽搁多少时间就重新返回,立在空中,遥遥望去。
陈承意自也看到了他,警惕地往这边打量几眼,似乎又与宗佑棠说一些什么,突然大怒,抬手一挥,白骨化洪,直冲宗佑棠而去。
“鬼王宗还是那般霸道!”就在姚清忍不住要出手之际,一声佛号响起,乌金禅杖从天而降,直接击溃了那股白骨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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