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想尽快去一趟和硕特部落,然后与恭格会面,探探他的底细。
不过,眼下最紧要的事情是尽快将特鲁琴的事情向喇什汇报,他的意见太重要了,如果他也不敢正面得罪俄.国人,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何况,若色可色那说的是真的,那么俄.国人原本或许还将信将疑,现在肯定会认定撒赖没死,而且整件事情都是喇什策划的,这对于俄.国人来说就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对于俄.国人来说,暗中积蓄力量准备对他们图谋不轨的人一贯都是以雷霆手段来应对的,眼下正好奥地利王位继承战已经结束,他们有足够的军力前来进攻土尔扈特!”
一想到这里,乞塔德顿时心急如焚。
他对色可色那说道:“你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跟我回一趟维特梁卡”
色可色那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了他。
一行十二人此时便没有再按照正常马速行进了,而是提高了马速,按照每过两个据点歇息一下的策略一气赶回了维特梁卡。
一路上,他又从色可色那嘴里得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原来的阿斯特拉罕军团指挥官兼土尔扈特全权大使斯皮登上校已经辞去了军团指挥官一职,该职改由俄.国人梅默杰少将担任”
提高了阿斯特拉罕军团指挥官的军衔,这就意味着俄.国人嗅到了土尔扈特部落内部不同寻常的动静!
维特梁卡,位于额济纳河(伏尔加河)下游西岸正中,临近河水的是一片水草丰美的沼泽地,前面还有沙州,阻隔了大肆泛滥洪水侵袭的可能。
但这些都不是主要的。
这里距离以前拔都汗国的首都萨莱(拔都汗国的首都都叫萨莱,宫殿的意思,在整个汗国境内有好几个),也就是后世的谢利特连诺耶,距离维特梁卡只有几十里远。
刚到这里的和鄂尔勒克显然是想将王帐设在拔都萨莱的,但那里早就被哥萨克摧毁了,并改成了他们的过冬营地。
于是,他们就选择了维特梁卡,当然了,这是俄.国人的名字,一开始被和鄂尔勒克称为“王罕萨莱”,土尔扈特人是正经克烈部王罕的嫡系后裔,和鄂尔勒克这么做,自然是想让自己的部落有别于孛儿只斤氏,并重塑王罕家族的辉煌。
这里直到阿玉奇汗之前一直叫做王罕萨莱,不过等伟大的阿玉奇汗一死,汗国由于频繁的内斗造成实力大减,俄.国人便趁虚而入。
以前,在阿玉奇汗时代,虽然他们也臣服于沙皇,但也就是羁縻而已,最大的代价就是参与俄军的对外征伐,虽然知晓俄.国人利用战争消减他们青壮人口的不良居心,但通过战争中的劫掠和赏赐得到财物也是他们所需要的。
于是,追随俄军与瑞典人、奥斯曼人作战实际上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阿玉奇汗一死,其嫡系子孙为了汗位大肆争斗,导致汗国内部四分五裂,俄.国人先是试探向王帐所在地派遣全权大使,大使一般由阿斯特拉罕军团指挥官或副指挥官兼任,他们在萨莱设有设有办公场所。
一开始,大使都是阿斯特拉罕、萨莱两头跑,到了喇什时代,土尔扈特汗国正处于最衰弱的时候,于是大使便成了常驻的,俄.国人将大使的办公地点称为维特梁卡,到了喇什时代,人们已经忘却了“王罕萨莱”,只记得了维特梁卡。
阿玉奇汗时期曾在这里建造了木城,到了喇什时代俄.国人干脆将大使的办公地点搬到了木城,自然是便以就近监视大汗以及汗国实际上的最高权力机构扎尔固(类似于八王议政一般的委员会)。
他们扶持了上任大汗旺布的孙子(非贾恩子孙)策伯克道尔济担任扎尔固首领,又拉拢了和硕特部的大台吉扎木杨、杜尔伯特部大台吉策丹道尔济,加上俄.国人的代表杜丁,一下就在八扎尔固中占据了四个位子。
于是,在涉及到汗国国计民生的大事时,喇什并不能一言而决,往往有很多掣肘,加上迄今为止俄.国人并没有将那套象征着汗位的衣服、马刀、权杖赐给喇什,他的头上只有一个“土尔扈特督办”的名头,更是让不少牧户看不起。
这才是喇什父子一门心思想离开俄.国,回到以前牧地的重要原因。
不过,对喇什有利的是,部落的大喇嘛、扎尔固之一的罗布臧丹增肯定是站在喇什这一边的,他的威望几乎与大汗、扎尔固首领并驾齐驱,于是,至少在军队上喇什还是能做主的。
罗布臧丹增,算起来还是乞塔德的叔父,阿玉奇汗庞大孙子群中的一位立志于在欧洲弘扬藏传佛教者,六岁那年就远赴拉萨学经,还成了这一世达.赖喇嘛的亲传子弟。
与噶尔丹一样,学成毕业后就回到了土尔扈特,并顺理成章地成了这里的大喇嘛,管理汗国境内上百个喇嘛庙以及超过三千人的喇嘛和学经孩童。
除了以上几位,另外两名扎尔固就是喇什的主要助手,大宰桑包敦格、二宰桑哈木杨(实际上就是扎木杨,为了与和硕特部的大台吉区分,此处改成哈木杨),加上喇什,以及俄.国人的常驻代表杜丁,这就是八扎尔固。
走到木城附近时,他不禁有些恍惚了。
虽然他已经有一年时间没有回到维特梁卡了,但原本的方圆约莫两里的木城他还是很熟悉的。
简单用圆木横放,用铁钉铆住的木制建筑充斥着整座木城,木城的正中是喇嘛庙,这是木城唯一的砖石建筑,一旁的大汗府也是木制的,还将木条弯曲后建成了帐篷的模样。
但眼下的木城却比以前大了一些,在其北侧、紧挨着木城新建了一座用白色大理石建成的小堡,小堡的上空倒也是一座高高的木制建筑,苍穹、尖顶,涂着鲜艳的漆料,一看就是俄.国人的东正教教堂。
带着狐疑,走到木城门口时,乞塔德扬起了手中喇什给他的怯薛军颁发的黑色令牌。
守门的人查看过后便放他们进去了。
喇什的大帐还是那座苍穹似的木制帐篷,门口挂着一张来自波斯地区的厚厚五彩挂毯。
乞塔德正要挑帘进去,门帘却在一阵晃动后先一步打开了。
出来了一个人。
一个俄.国人,约莫三十多岁,一副时下俄军正规军的典型打扮,身材高瘦,面容嶙峋,留着一蓬金黄得卷曲胡子。
双眼深邃,神情锐利,甫一见,乞塔德不禁想起了后世看过的那部有名“这个杀手不太冷”,故事结尾杀死杀手的美国警方头目。
淡定,看似轻松,却又带着掩饰不住的狠劲儿。
此人既不是斯皮登,也不是杜丁,但能够一个人随意进出喇什大帐,还没有蒙古亲兵陪同的,显然也不是一般人。
此人见到乞塔德后,也是愣了一下,然后又盯着他看了许久,这才大大咧咧离开了。
依着乞塔德的修为,心里也感到一阵发毛。
进到大帐后,只见喇什正一个人坐在深处闭目沉思,眼下还是大白天,但他却并没有将屋顶的天窗打开,只利用周围的一扇镶嵌了玻璃的窗户采光,自然让里面显得有些昏暗。
乞塔德小心翼翼地走进了他,然后盘腿坐了下来。
仔细查看时,饶是他是后世过来的人,也不禁一阵酸楚。
才四十五岁的喇什两鬓已经全白了,闭上眼睛时双目紧皱,让额头上的抬头纹十分耀眼,而下面的法令纹也相当突出。
“过去的一年显然发生了很多事,大汗怎地不通知我呢?”
正想着,喇什突然说了一句。
“是撒赖吗?”
话语很轻,显然是不想惊动窗外的人。
乞塔德赶紧答道:“是我,父汗”
他瞬间就明白了——就算是四处巡逻的怯薛军,回到维特梁卡向喇什禀报时,也是需要让卫兵领到大帐里的,以前好几次回来也都是如此。
今日却大不一样,这就说明,喇什一早就知道他快回来了,并提前给门卫打好了招呼。
而进到大帐后能够直直地走到喇什身边坐下的,除了他还有谁?
喇什睁开了眼睛,一丝狠辣倏忽而过,见到乞塔德后很快又变成了温和的模样。
乞塔德终于放下心来,“父汗虽然苍老了一些,但还是以前的那个大汗,五万帐里海之滨土尔扈特蒙古人的大汗”
喇什也是感慨万千,这个儿子自从在三年前死而复生并设下金蝉脱壳的计策顺利逃回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以前的撒赖不是不好,作为一个贵族子弟,武艺、佛经、俄语、参与政务一样也没落下,就是一宗,身子骨太过柔弱,否则也不会落水之后就是一场大病。
但眼下的他显然不是以前了,身材高大挺拔,虽然算不上雄壮,但在一众蒙古后生中也是相当出挑的存在。
何况最近这三年他可还是在特鲁琴创下的偌大的事业。
就单单这一桩,就是他喇什不敢做,也做不到的,虽然冒着偌大的风险,但喇什为了培养儿子,还是尽量为他遮掩下来了。
虽然他现在又多了一个渥巴锡,但由于害怕继续被俄.国人勒令去阿斯特拉罕为质,依旧放在乡下秘密养着,表面上眼下的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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