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之中,如坠寒渊的白露,在地上瘫躺了良久,直到一阵清风拂过周身,心胆欲裂,张口结舌之感,才开始消散,就连颤栗不止的娇躯,也渐渐平复了下来,好似一切的惶恐,都随着拂面的微风而逝。
短短的一个时辰,六房前后就经历了,从天堂坠入地狱,再由地狱爬回人间的轮回之感。
心神归位之际,伸出手臂,支起上身,由娇瘫转为跪坐,接着收整好衣袍,又将凌乱的长发理顺,望着身前朦胧的身影道:“生死不由己,何为生死忧,先生想问什么就问吧?”
静立在原地的钟无忌,见对方做出一副容装赴死的样子,心道:“倒也还有几分骨气。”出言问道:“大夫人,是你杀的对吧?”
“是的,她该死。”
面对如此果断的回答,钟无忌倒显得有些意外,“你师父是谁,又身在何处?”
“先生既然有雅兴,与我这蝼蚁相谈,不如让小女给你讲个故事吧。”
钟无忌没有出声,等待对方继续诉说。
六房清咳了几声,悠悠道:“灿灿萱草花,罗生北堂下,我的师父叫林萱,是罗生堂门下弟子,在师父修行至六合圆满之际,为了寻找六合归一的契机,与同门一起,前往一个叫沙海幻天的地方试炼。就是这次试炼,至使前去的同门全部惨死,侥幸活下来的师父,因受了不可逆转的重伤,仙法尽失,沦为凡人。可惜天不忧怜,在师父孤身返回师门的途中,遇上了歹人,自此沦为任人买卖的奴人,在几经流转之下,被外出林谷贸易的李家买入林村,自此成了大夫人的丫鬟……”
钟无忌见六房言说至此处,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想来是因自己刚刚生爪硬提所致。
至于对方提到的罗生堂以及那个林萱,钟无忌毫无印象,唯一有印象的,就只有这个沙海幻天,“三元、六合、九转,终究都还未脱离凡境,而沙海幻天的长风侯流沙,是沙海中千百年积沉的残魂,与灵沙所聚化而生的沙魔,至今已存世五百余载,于百年前踏入圣境。此魔的灵性,受残魂的将魂浸化,平时身穿玄甲,头戴英盔,面遮罗刹鬼面,背弓持槊,胯下骑着一匹流沙凝成的骏马,常与沙海之中的鬼杀将纵马同行,救济困于沙海的生灵。想来你师父一行,必是破去了此人脸上的罗刹鬼面,才至使长风侯流沙怒显真身。”
六房闻言,娇躯因震撼连连抖了几下,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由然而生,“先生所言,犹如身在现场一般,只可惜师父他们在此行之前,并不知道破去那面具后,会给自己带来如此大的灾难。不瞒先生,其实是师父他们一行,进入沙海后迷了路,饮水用尽之时,遇上鬼杀将前来送水,由于人魔不两立的夙念太深,最终自食其果。”
钟无忌叹了口气,眼下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多,“这么说,你师父此刻在这李家之中?”
六房咬了咬牙道:“在师父做大夫人丫鬟期间,因身体有恙,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玉镯,就被大夫人以开水灌顶,弃于林中,奄奄一息之际,被我放牧的父亲发现,将其带回家中救治。当师父醒来时,被沸水冲过的双目,已不能视物,面容也被脓疮残毁,自此村中多了一个叫林瞎子的丑妇,那一年我六岁,成了这个丑妇的徒弟,在师父去世三年后,我嫁入了李家。”
钟无忌见这林萱已死,直奔主题道:“记得我初入此地,那日正逢你出嫁,算来你入李家已有五年,为何今日才动手?”
六房苦笑了一下,“在我嫁入李家的第一年,大夫人就生了一场大病,此后也神神叨叨,这便是我亲手所为,至于今日我出手,实则是为了救她,因为我还没折磨够,不能让她这么舒服的死去,可惜上天不随人愿,她命中福厚,终究还是走了……想来先生也是在那一刻,察觉到我的吧。”
钟无忌见对方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完美的借口,着实也不好否认,“你与那白宏可是两情相悦?”
听到这句,六房反而害羞了起了,好在夜色黑暗,看不清彼此的音容,“这李家的后院,能够随意出入的男人,除了老爷之外,就只剩下这白宏了。自打去年先生出手,为老爷寻来七房,我就成了深闺怨妇,不知是不是因为我修炼出了岔子,近半年来,时常发生欲火焚身之感,再加上白宏痴迷于我,百般试探,我也就便宜了他。不知先生今日动怒,可是为老爷清污除垢?”
钟无忌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清污除垢这份钱,我没有收到,也就谈不上,可是延续李家血脉的钱,我拿了,就不能不顾,六夫人,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人只要不怕死,也就无所畏惧了,眼下六房正是如此,听到这句话,反而笑了一下,“小女生死都在先生之手,不知我这蝼蚁,又有什么能为先生效劳的?”
钟无忌倒也坦诚,“莫说圣境,就算是玄境,我一个大男人,也终究挤不出奶来,你回去之后,可否与四房好声相商,让她将孩子接回去抚养,至于孩子的安全,我就交给你了,毕竟你也是他的六娘。你若答应此事,别的我不敢说,这修行一途,还是可以为你指点一二,你看如何?”
却说这六房,一直也为膝下无子苦恼,今晚在丈夫新丧,就与他人偷欢,这般讨好白宏,也是为了这个孩子,若不是钟无忌突然出现,明日一早,白宏就会带钱,上门赎人。
眼下对方的请求,于自己而言,可谓是一举两得,毕竟有求生的可能,谁也不愿赴死,“既然先生觉得小女这条贱命还有几分用处,那小女也只能说,只要我这条贱命还在,定会全力护佑。”
钟无忌点了点头,“你天生媚骨,说起来,在修行界中,也算是上等天赋了,只是你天灵未开,媚骨未展,在天赋不足的情况下,又偷偷修习这宝瓶玉术,这才致使欲火反噬,不知这宝瓶玉术,是否也是你师父授意于你?”
六房闻言,只觉悔不当初,“师父传我时就告知此术淫邪,由于师父被流转贩卖时,遭遇各种难言的迫害,全靠此术才得以苟活,相传于我,不过是为防万一,是我心生贪念,未遵从师父嘱托要求,私自习练,自食恶果。”
钟无忌叹了口气,“术无正邪,全在其心,今日你应我所求,我也助你一回,传你冰肌玉骨功,以此来弥补你天赋中的不足,望你日后好自为之。”
言罢,身体一抖,将插在身上的细针,用真气尽数弹出,其中有二十一针,各化冰火,单双不一,分别射入六房的十三鬼穴之中,“这鬼门十三针,乃无上仙术,精妙无穷,你好生领悟。”不等对方作答,就将双手合于胸前,连连掐动指诀,“封宫窟垒,路市营堂,信臣枕藏,皆归其心,开。“
跪坐在地上的六房,听到这熟悉口诀,激动不已,闭上双眼,体会刺在自身鬼穴的二十一处,如明灯一般,起于双穴,合于任督,依次亮起,好似将五脏六腑照了个通透。
随着对方那声‘开’字喝出,身体二十一处,被一道金光,依次连接,和于督脉,寻脊而下,由阳入阴,自任脉上行,直冲头顶的天灵盖。
就在六房头颅胀痛难耐,隐隐炸裂之际,感到一种说不出的东西,自头顶灌下,初时如溪流,到后来,这不明的灌注之物,如长河飞瀑,强烈的冲击着体内各处,就连每个毛孔,也不例外。
这一刻,六房感觉自己体内好似泥河之水,污秽不堪,被一遍遍的洗刷。
不知过了多久,当身心的污秽被洗刷干净时,六房又感觉体内被洗净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又如久旱的禾苗一般,拼命的吸收灌入体内的天瀑,飞速疯长,致使全身处处,都发出骨裂气爆之声,却又感觉不到丝毫痛楚。
当天瀑布停歇,灌注之感尽退,恍然若梦的六房,缓缓睁开眼时,见天空已泛起鱼肚白,目视四周,已无钟无忌的身影。
望着不远的屋舍,本想上前道谢,可低头时,见浑身上下都是恶血一般的粘液,浸透外袍,还隐隐散发着一股恶臭,如此模样,就连自己都觉得恶心,更别说见人了。
暂且放下了登门道谢的想法,起身时,见一个玉牌自身上脱落,捡起细看,见其上刻着‘冰肌玉骨’四个字,背面还有诸多密密的小字,联想起对方鬼针开顶的话,知道这就是对方所授的冰肌玉骨功。
心喜不止收好玉牌,便朝着李家大宅处,飞奔而去,奔跑的途中,六房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不是在跑,而是在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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