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钟无忌回过神来,见四房白晶昏倒在地,便将其扶到榻上,伸手摸向其脉门,一查之下,也是一阵心惊。
却说这四房来此之前,就因担惊受怕,已是心魂不守,刚刚又经幡旗惊吓,可谓九死一生。
要不是因为抱着李易,受其纯阳之体散发的精气护佑,在幡旗震颤夺魂摄魄之时,就已神魂俱失,香消玉殒于此间了。
眼下虽保住了一条命,却因神魂几经迫害,致使心力交瘁。
面对此情此景,钟无忌也不由的感慨道:“想来,你也是个苦命之人。”于是将掌心按于对方肚脐之上,渡了些真气滋养神魂,又在漆黑之中,摸了颗药丸,放入其樱桃小口之中。
静思片刻,伸手探了下一旁的李易,确认睡熟,便伸出双臂,将四房拦腰抱起,踏出房门,朝着李家大宅走去。
仅一盏茶的功夫,钟无忌就来到了李家大宅处,正想着怎么进入时,听到西外墙处,传来踩踏枯叶之声,闻声望去,隐约见几个人影闪动。
钟无忌见此,本想上前探查一二,可怀中还抱着昏睡的四房,眼下又不能将其丢在地上,只好作罢,听着脚步声走远,便顺着西外墙,来到刚刚黑影离宅之处,只见一道无人值守的侧门,双扇大敞,顺门望去,见其院中处处灯火通明,亮如昼白。
话说人之新死,会在一到七日之内,有失魂复还之说,为了防止游荡的失魂,在夜间迷路,死者的家人,一般都会在家中灵堂处,于日落之后,燃起明灯,为游魂照亮归家之路。
至于一些富裕人家,多是千灯万盏齐明,再有高贵者,便会专门请来作法之人,以死者终岁为界,男八女七叠算,在灵堂上空,燃起一到九盏不等的篆符金灯,悬飞于高天之上。
至于终岁七九八九之后的亡者,便算天命尽寿,不在此列,然世间之人,多有愚孝,不记天命年限,但有亲故,就火引魂灯。
此外,在灵堂未解之时,死者家中点亮的明灯,皆可称为引魂灯,在引魂灯燃起之时,作为左右邻里,都会在日落之后,主动尽熄灯火,以防止失魂走错了路,错过了还魂的机会。
眼下大宅之内,千灯万盏,亮如白昼,却不见几人穿行院中,致使整个大院,深夜之中,显得尤为空荡,如此一来,倒也为怀抱人妇的钟无忌,提供了方便。
此前,李广财在世之时,还专门请钟无忌在宅中看过风水,因此,对这院中各处,钟无忌倒也不算陌生,三转两绕,就来到了四房日常起居的独院之中。
由于独院之内,钟无忌此前从未涉足,眼下三面屋舍,都亮着明灯,一时不知哪边是四房起卧之居?
此刻怀抱佳人,犹似偷香窃玉,自不可为外人所视知,仅犹豫了片刻,依据自己的猜想,正要前往中间正堂时,耳边突然传来吱吱吱的开门之声。
钟无忌闻声望去,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身穿粉衣绿裙,立在西侧房门之前,轻呼道:“喂,这里,这里。”
四房膝下有大小二女,钟无忌是知道的,眼下仅看这小女孩那对玲珑的凤眼,便猜出了大概,尴尬片刻,终是抬脚走了过去。
入室之后,小女孩也不问母亲为何如此这般……当即伸出食指,贴于小嘴之上,对钟无忌做了噤声手势,然后,一边指了指一旁的暖榻,一边关上房门,好似做贼一般,生怕被外人看到。
钟无忌虽说满心疑问,却还是按照对方指示,将四房放在温馨柔软的香榻之上,正要拉被为其盖身之时,大腿处被人拍了一下,便停手侧目,见小女孩一双水灵灵的凤眼,正抬头仰视着自己,接着伸出小手,指着四房脚上穿着的鞋袜。
钟无忌明白对方意思,伸手指了指自己,露出质问的眼神。
小女孩显然看懂了这无声的质问,连连点头,接着轻声道:“你一定要轻轻的哦,因为我娘亲的脚,最是怕痒痒。”
小孩的心思,往往最难拿捏,眼下自己身在人妇寝室,这要是闹出动静,就是跳进天河也洗不清了。
此刻,钟无忌只能乖乖相从,在伸手抚足为其解脱时,心中也甚是好奇,心道:“这小丫头,为何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娘亲,对我也是一点都不怕。”怀着满心的好奇,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
小女孩瞪了瞪明亮的凤眼,压低嗓音道:“你小声点,要是把妹妹吵醒了,我两只怕到明早都哄不好她呢。”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你先脱,脱完我就告诉你。”
钟无忌听到这话,总觉得有些怪异,可看着那对清纯无比的凤眼时,怪异之感,顿时消散。
片刻之后,脱去了四房脚足之上的鞋袜,侧目看向小女孩,见对方又指着四房身上道:“这件紫衣,是我娘亲最喜欢的一件,平时都舍不得穿身,这要是压皱了,娘亲还不得心疼死,麻烦你,再帮忙脱下来,对了,还有头钗耳饰,不然翻身会划伤脸皮,那样就更糟糕了。”
直到这一刻,钟无忌才注意到四房身上的紫衣,颇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眼下也不再多想,利落的为其脱了外衣,取下了头饰耳坠,还顺手给对方理了一下乌黑柔顺的青丝,又为其盖好锦被,再次侧目,轻声问道:“这下可以了吧?”
小姑娘闻言,微微一笑,朝其竖了一个大拇指,微微退了几步,背靠在一个高高的橱柜前,轻声道:“你再过来抱我一下。”
钟无忌深吸了一口气,依令而行,走上前,将小女孩揽入怀,真就只抱了一下,松手问道:“这下可以了吧,现在是不是该说你叫什么了?”
小女孩一脸无奈的蹙起浓眉,伸手指着橱柜上方,“我是让你把我抱起来,我好拿东西。”
钟无忌面对蹙眉的童颜,顿觉尴尬不已,连连眨了几下眼睛,无奈蹲下身子,伸手揽住那双稚嫩的小腿,缓缓起身,“是这样吗?”
“嗯,往左边来一点。”
钟无忌依言,左跨了半步,抬头见小女孩伸出双手,抱向柜顶的一个锦盒。
“好了,放我下来吧。”
钟无忌得令后,放下女孩,见对方抽了抽小臂,将衣袖捏在小手之中,轻轻擦去锦盒的尘灰,接着走到桌前,背对钟无忌道:“你过来,把这个穿上,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不许拒绝,不然我就大喊,把所有人都叫来。”
这一番恩威并施之下,钟无忌真是不敢不从,走到桌前,见锦盒中放着一套深紫衣袍,看上去格外眼熟,侧目望了眼,还在昏睡的四房,又念及家中的李易,索性脱去身上外衣,拿起穿身。
新衣上身之后,钟无忌顿时想起,身上这件深紫衣袍,和五年前,自己初入这林村之时穿的那件,一模一样,就连大小尺寸,也十分贴合,不由的愣在了当场。
“你放心,今晚的事,是咱两的秘密,谁也不许对外人说。”
面对如此懂事的小姑娘,这番言语,可比春风更暖人心,原本呆愣于室中的钟无忌,闻言连连点头,就差指天发誓了。
小女孩见此,也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小脑袋,“你可要记住了,我只说一遍,我叫李晴,晴天的晴,以后你叫我晴儿就行……好了,你可以走了。”
钟无忌听到‘晴儿’二字时,更是感慨万千,轻轻唤几声,“晴儿,晴儿……”在万千思绪涌上心头之际,咬牙苦笑一下,大步流星,朝着院外走去,就连脱下的衣衫,也遗忘在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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