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气节

  这一声客气的招呼,令七人心中大骇。师兄弟七人除大哥康广陵较为镇定之外,其余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无法掩饰的震惊之色。

  但凡内力深湛之辈,五感较常人敏锐许多,这一点是几乎所有武林人士的共识。一些将内功练到登峰造极的高手,纵使几十丈外人的呼吸声也能清楚听见。

  此时七人的小舟虽然靠岸,然而高门大户,深宅别院,要见着正主,少说还得再走一段几十丈的距离,如果说方才未靠岸之时慕容复以高深内力传音只是令几人心中忐忑的话,方才慕容复请众人进门这一句就真的是动摇了众人与之一战的信心了:和这等高手动手,真的有赢面吗?

  几位师弟师妹都看向二哥范百龄,希望他拿个主意。范百龄凝视手中棋局良久,咬牙道:“既然别人摆下棋局相待,我们几个岂能不去应这个劫?大不了同生共死罢了!”

  苟读挺胸抬步,走到几位师兄弟面前,身上的那股酸腐之气如潮水般退去,凌然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等几人同门学艺三十载,此情此义,山河无改,金玉不换!今日之事,有死而已,而又何惧乎?”

  他们八人早在三十年前便被苏星河逐出师门。但在他们心中,始终将师门情谊放在第一位,故而苟读说他们同门学艺三十载。

  实际上,八友中最年轻的石清露与李傀儡入门之时尚为垂髫小儿,到苏星河将八人一齐逐出师门的时候,二人也不到十岁。但是二人之所以能有今日,全赖几位年长的师兄们一力扶助,呵护,所以在二人眼中,几位师兄其实既是兄长,也是父亲。父兄有命,岂敢不从?

  正当众人一脸悲愤,准备康慨赴死,践金兰之诺时,一阵康慨琴音伴着悠扬箫声传入众人耳中。众人齐齐一惊,下意识就捂住了耳朵。要知道八友的大哥康广陵就擅长以内力化入琴声,乱人内息,扰人神智。如今大敌在前,几人岂能不防?只有康广陵双眼微眯,轻捻胡须,听了一会儿后,嘴角露出了笑意,口中啧啧称奇,作凝神苦思状。

  良久,康广陵勐地一动,险些将胡须扯下来。但他一点不觉疼痛,眼中激动之色难掩:“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逆弹宫商角徵羽,看似不按章法,实则奇中有正。明明剑走偏锋,却有一股难以比拟的康慨豪迈。了不起,了不起。”

  众人大感无奈,强敌在前,大哥康广陵却是这等行迹。不过此时此刻,康广陵这种反应却让几位师弟心下稍安。毕竟如果连大哥这种孩童心性的乐痴都表现出惧怕了,恐怕几人真的就得掉头折返了。

  当下内心稍宽,一听之下,都觉此琴音大为新奇豪迈,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洒脱之意。听了一会儿后纷纷点头道:“光听这琴音,这慕容公子倒也是个难得的风雅之辈。倒不是丁春秋那等凶恶之徒。说不定此事能够善了。”

  说话间,一人提着一个澹红色的灯笼从黑暗中徐徐步出,来到众人面前。几人一看,原来是一名女子。那女子看上去不过二八年华,一身澹红衣裙,鹅蛋脸面,身量苗条,虽然称不上角色,亦是难得一见的清丽佳人,想来是慕容复府上的丫鬟婢女一类人了。

  那女子走到众人面前,盈盈一拜:“几位客人远来辛苦。公子已经在大厅等候多时。天黑路远,请几位跟随婢子,莫要迷失了方向。”

  七人一愣:难道说慕容复早就知道几人要来?是了,就算老五聪明,用暗语向几位同门传讯,这么些时日,那慕容复恐怕也看出门道来了,故意摆这么一出。

  其实他们要是再聪明一点,也不难猜到真相。试想这慕容家虽然名贯江南,但连知道燕子坞的人都没几个,如何他们几人一叶小舟就破浪而来了呢?其实这一切都是慕容复安排的人在指引。

  几人武功都不弱,看出来这名引路的小婢女是有武功的。虽说与几人相比不强,但也足以让众人震惊了。中年美妇石清露试探着问道:“这位妹妹如何称呼?”

  少女笑道:“几位客人不必如此客气。公子爷平日叫我阿朱。”

  见少女好说话,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拉着她聊了起来,想打听一些关于慕容复的信息。好比后世某些不学无术之徒,临考前拼命翻书,一个道理。

  阿朱笑着一一回应,只是关键问题全都轻轻带了过去,既不得罪人,又没说什么有效信息,只说慕容复聪俊儒雅,待人宽和。众人原本欺阿朱年幼,不通世故,见此情形也只能在心中暗叹一声,不再发问了。于是几人心情愈发沉重,一路走来,倒比之前的四九水路还要漫长。

  终于来到了参合庄大厅,但见银烛高照,幽香入鼻,却没有几人想象中的奢华。几人当即运功屏气凝神,生怕对方用毒。

  红衣美婢,手执灯笼在门口站定,躬声道:“请!”

  几人逡巡不前,感受到各自体内无恙,确认无毒之后,才尴尬地笑笑,迈步向前。

  大厅内只有一名身着碧色衣裙的美婢在抚琴,先前的琴声就是从她这儿发出来的。想不到这等康慨洒脱的琴声,居然出自这样一个清秀佳人的纤纤素手,令几人啧啧称奇。

  见众人进来,碧衣婢女琴声一停,起身迎接,刚要开口,美眸一亮,喜道:“师父!”

  几人心中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康广陵将手中的琴往三弟苟读的怀里一抛,大步向前,激动道:“阿碧小丫头,真的是你呀。”

  这......方才还剑拔弩张,怎么一下子好像认上亲了呢?

  好一会儿,几人才明白,原来眼前这个名叫阿碧的小妮子,昔年曾在大哥康广陵门下学过几个月的乐理,算得上有一份师徒情义在里面。

  多年未见,康广陵喜不自胜,笑道:“小徒儿,这些年你都去了哪?怎么来到了姑苏慕容府上?”

  阿碧眼神一暗,将父亲如何与人结仇,自己如何被送到慕容家来避祸一一道来。几人听得咬牙切齿,怒道:“居然有这等事情,定是那慕容家所为,我们函谷八友岂能不管!”

  阿碧急忙摆手道:“不是这样的,你们听错了,公子是好人!”

  范百龄笑道:“阿碧小丫头,既然你是我们大哥的弟子,那我们几人也算得上你们的师叔了。今天我们特来慕容家,是有一事向慕容公子请教,还请慕容公子出来一叙。”

  他们几人怕慕容复故意打感情牌,待会儿动起手来,大哥会留手。实际上慕容复存了杀心的话,纵合他们八人之力,也不是慕容复的对手。只不过在他们的认知中,丁春秋那等武功和毒功便是举世无双,再也想象不到别的高手而已。

  范百龄话音未落,屏风后面,两道人声说笑着传来:“薛师侄,你这几个师兄弟倒还真讲义气,真的来了。”而另外一道声音则说不出的恭谨小心:“师叔有召,怎敢不来。”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众人面前,前方一名青衫公子,正是慕容复。而后方的一名灰袍中年人,不是薛神医还是谁?

  见薛神医露面,六人都一喜,就想上前打招呼。范百龄面色冰寒,棋盘一横,挡住了师兄弟六人的路。

  范百龄此举,令众人大是不解,纷纷质问。范百龄冷声道:“事到如今,你们还没看出来吗?薛老五这是给我们下套了,他早就改换门庭了!却特意把我们几个给诓来!以达到他卖友媚主的目的,这等奴颜婢骨之徒,理他作甚!”

  他只顾自己宣泄不满,一时间没有注意措辞,要知道阿碧阿朱此时就在屋内。果然,一语既出,薛神医脸上露出一丝难堪之色,欲言又止,而慕容复眼角则划过一丝冷芒。

  康广陵皱眉道:“二弟,不可胡言!”

  薛神医咬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道:“诸位师兄弟想必也听说了慕容公子击败丁春秋一事。我等为苏星河逐出门墙已有三十年,苏老头被区区一个丁春秋逼得三十年不敢踏出聋哑谷一步。而今慕容公子英雄了得?我等何不改换门庭,另谋高枝?不强过现今这般无门无派,孤魂野鬼般的状态?何况我等与苏星河的师徒名分,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了结了。昔年我等被苏星河逐出门墙之时尚青春年少,如今已然苍颜华发。试问人生几何,又有多少岁月还能让我等这般蹉跎?念在昔日同门之情,听我一句劝吧。”

  话音未落,早被几人的怒喝声打断。

  范百龄直指薛神医,痛骂道:“薛老五,你不念昔日同门之情,改换门庭,已然是大罪。还设下这等骗局,诓我等前来,你以为我们是和你一样的软骨头吗?想拿我们师兄弟七人立威,壮他慕容家的声势,休想!”

  中年美妇美妇石清露眼中含泪:“五哥,没想到,你......”

  他们几人确实情深意重,不然也不会一听到消息,千里迢迢地跑来以身犯险,如今见薛神医背信弃义,他们几人说是心如刀割也不为过。

  薛神医脸上划过一丝痛苦之色,很快又被他掩饰下来,冷哼一声:“既然你们几人执迷不悟,硬要跟着那老骨头一条路走到黑,那我等恩断义绝便是。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不相欠。”

  见薛神医,言之凿凿,几人心头又痛又怒。范百龄咬牙道:“那今日,我们师兄弟几人就代替师父清理门户,废了你的武功!”

  慕容复背着双手,悠然道:“几位,薛神医如今已为我慕容门人。几位当着我的面说清理门户,未免大言炎炎。”

  范百龄棋盘一横:“慕容公子,我等知你是江南世家大族传人。但我等来历,想来薛慕华那个叛徒也已经对你说了。我逍遥门人,忠于师门,岂有改换门庭之理?还望公子不要强人所难,双方失和。”

  慕容复站在那里,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世家公子。这种情况一般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对方真的不会武功,另一种可能就是对方的武学修为远在自己的理解范围之内。

  作为武林世家的传人,前一种可能自然是无稽之谈,而后一种可能又太过荒诞。要知道范百龄的武功勉强也算得上一流高手,这还是多年苦修的结果。慕容复能有多大年岁,能到那般地步?

  慕容复笑道:“我姑苏慕容广招天下英才。薛神医早就对我说过几位本事了得,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几位何不同入我姑苏慕容门下?各位放心,我慕容复允诺,几位入我门下,定平等相待。我慕容氏所藏天下武学,也可尽数向几位开放。各位,考虑一下吧,人生苦短,莫要自误啊。”

  听到慕容复此言,要说几人丝毫不心动,那是假的。江湖中人谁不知道慕容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大名?威震江南百年的武林世家,这等名气,可不是虚的。而慕容复上来就开出如此丰厚的条件。听他的意思,似乎只要自己等人点个头,无尽的武学宝藏就会为自己等人打开,这是多少江湖人士做梦都不敢想的?

  然而几人只是犹豫了一下,便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那一丝坚定的神色,沉声道:“若是贪图武学秘籍,我等又何必苦熬三十载?慕容公子,昔年汉使苏武北海牧羊十九年,多少艰苦而其节不改。我等虽无苏武之贤,也有古仁人之志。今天公子若执意护着这个叛徒,那我等也只能以死全节,以报师恩了!”

  其余几人虽然不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七人站在一起,目光坚定。

  慕容复心中赞叹:不错,苏师兄这帮徒弟虽然武功不咋地,节操还是有的。在自己的连番威慑之下,明知不敌还能如此,确实值得信赖。

  忠诚没有问题的话,那就让自己看看,有多少能耐吧。

  慕容复心中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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