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蓝色坎肩背心,轻薄沙滩裤,塑料凉拖鞋,白色无顶遮阳帽,就这样一身休闲打扮。
有时候,我在午后穿过发白的阳光,吹着慵懒的热风,去院子一角的快递柜取快递,路上斗折蛇行,踩着居民楼和树木仅存下来的阴影走过去,避开四周毫无遮挡的晒得发亮的水泥地面。
有时候,我躲在开着空调的七天便利店里,坐着高脚椅,双肘压在墙边凸出的窄桌上,一会儿看看眼前的电子书,一会儿瞟瞟全景玻璃外,表面气流抖动的大平台上,或是枝叶纹丝不动的梧桐树下,有没有一高一矮的母女俩,从培训教室里出来,走到阳光下,等我赶快跑过去接了开车回家。
还有的时候,清晨六点钟起床,趁着一天中酷暑唯一的小憩,晨曦还只能斜斜地照亮远处成排的钢筋混凝土森林,低处的花草树木和步道河堤还躺在夜晚阴凉的怀抱中,就像两幅人为拼接冷暖色调截然不同的油画一样,也就趁着那么短短的半个小时,我呼吸着稍稍冷却微微流动的空气,沿着两旁除了打扫卫生的大妈之外空无一人的下坡马路,在天已大亮中,轻快地跑去附近的公园锻炼。
悠长的夏天,有很多这样的小事,每天都在上演,它们是在时间之中发生的,多年以后注定被淡忘,有如石块被湍急的流水磨平,或许最后你只能记住那年最长的高温纪录,也许还有被疫情困在三亚的几万游客。
只有那些发生在时间之外的事情,才能深深地刻入我的脑海,没有掉进记忆的深渊,幸免于难。更确切的讲,记忆就是远古时代的剑齿虎或者猛犸象,那些印象深刻的事件是骨架,而每天的鸡毛蒜皮是血肉,岁月流逝,总有一些“折戟沉沙铁未销”的箭头,会浮出水面,变得鲜活。
不妨大胆地设想,即使我们的记忆没有那么精彩,只属于一个个平凡的小人物,但也和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甚至是上世纪末的一些下里巴人的经典流行歌曲一样,和这些各个时代的艺术花园中独特的花朵一样,共有着类似的特点。它们并不是被那些史学家、传记家、文学评论家所记录下来,如土鸡瓦犬、泥塑木雕一样的,艰深晦涩的文字。而是发自真情实感,它们自己就拥有强大的生命力,是历史长河中的不得不如此,不得不一吐为快的某种必然。它们破茧成蝶、脱胎换骨、开关出山,从老树枯藤、残垣断壁中走出来,抖落一身灰泥,在时间的深山老林里跋涉、登顶,像仙人一样坐在山巅之上,一坐就是一辈子,长的更有上千年,留待后人来寻访……。
午睡前,即将小学三年级的女儿问我什么是“质数”,我告诉她,过去的人们认为整个宇宙都是由一种叫原子的东西构成的,而质数就是数字宇宙里的原子,它不可分割,无法被破坏,即使蒙尘了,用布擦擦,还是光可鉴人,就像我们的记忆一样。
是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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