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九章 寻人

  夕阳如同熔金般倾泻而下,天边最后一抹余晖也在缓缓沉沦,预示着一天即将步入尾声。

  张五福踏着暮色,穿过蜿蜒曲折的山路,他的心,随着距离的缩短,愈发激动而又忐忑。

  他身后的背篓中有在城里给女儿扯的一块花布,手里则则小心翼翼地提着一根裹着诱人糖衣的糖葫芦。

  小山村,犹如一个被时间遗忘的角落,此刻静谧得只能听见风穿过树叶的细语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

  炊烟袅袅升起,整个村庄被一层淡淡的、柔和的暮色轻轻覆盖,静美得让人心生敬畏。

  张五福的心跳随着脚步的加快而愈发急促,终于,那座熟悉的木屋映入眼帘。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脚步轻快。

  手里的糖葫芦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彩色的糖衣在夕阳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他低头看了看,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喜悦。

  在决定离开市区之前,张五福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迈向了繁华的街道,因为他的心中有个念头驱使着他。

  他还记得当时的样子,紧抿着唇,步子迈得很慢,心里仍旧在犹豫不决。

  但是当女儿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时,他眼神里闪过一抹坚决,最终还是咬咬牙,踏进了一家布匹店。

  店内琳琅满目,各色布匹整齐悬挂,他穿梭其间,目光仔细搜寻着。

  手指轻轻滑过一块块布料,感受着它们的质地,最终停留在一匹色彩鲜艳、图案细腻的花布前。

  这块布,他想,女儿一定会喜欢,既符合她的年纪,又能衬托出她的活泼。

  付款时,他从贴身衣袋中掏出皱巴巴的钞票,数了又数,这才递给了伙计。

  女儿渐渐大了,也开始懂得爱美,穿衣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凑合了。

  张五福心里明白,尽管生活不易,但给女儿的,总要是最好的。

  临出城前,又看到了卖糖葫芦的,索性买了一根带回去。

  这两件礼物,女儿一定会很喜欢。

  转个弯走到篱笆墙外,这才发现门扉半掩,仿佛在无声地等待着归人。

  张五福短暂的愣神后,急切地推开门,快步走入屋子中。

  一股凉意迎面扑来,屋内却空荡荡的,只有那件女儿最爱穿的红色袄子挂在墙上。

  “阿囡,爹爹回来了……”张五福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内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目光在屋内四处搜寻,每一个角落都很熟悉,却唯独缺少了那个活泼可爱的身影。

  此时,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芒也终于隐没于山峦之后,张五福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就在他四处寻找闺女的踪迹时,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家中那张简陋的木床上。

  床上,原本应该躺着那位因伤而暂居此地的女子,此刻却只见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像是刚刚有人精心整理过才离开的。

  张五福的心猛地一沉,一种莫名的恐慌开始在他心中蔓延,急忙在屋内四处查看,希望能找到一丝线索,但屋内的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除了那份不正常的寂静,什么也没有留下。

  “到底去哪儿了?”张五福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屋内回响,却无人应答。

  张五福走出这间屋子,不甘心地又在其他几间屋子挨个找了一遍,每一扇门都怀着希望推开,却又每一次都失望地合上。

  灶房里的灶台冷冷清清,没有一丝烟火气;

  配房里的农具排列得整整齐齐。

  他站在院子中央,望着四周熟悉的景物,心沉到了谷底,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笼罩着他。

  闺女和那位养伤的女子,她们究竟去了哪里?

  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还是有什么急事离开了?

  他不敢想象,在自己离开的这几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自己的家变得如此空荡荡,失去了往日的温馨和生机。

  “阿囡!……”

  “阿囡!……”

  “阿囡!……”

  张五福一边喊着,一边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却浑然不觉。

  “阿囡!”

  忽然,像是发疯似的冲出篱笆院门,脚步踉跄。

  夜色中,他的身影在崎岖的小路上狂奔。

  接连去了几个村民家,每到一家,都迫不及待地敲门,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

  “我家阿囡,还有那位养伤的女子,她们不见了!”

  然而,村民们都是一脸茫然,他们纷纷表示并不知情。

  有的说没听到什么动静,有的说这几天也没见过她们。

  张五福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发现狗娃家里点起了灯。

  刚刚,他们家还没有人。

  他几乎是冲到了狗娃家的大门口。

  狗娃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无聊地拨弄着地面,见到张五福突然出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五福叔,你怎么回来了?”

  但张五福并没有回答他,眼睛紧紧地盯着狗娃:“你看到阿囡了吗?”

  狗娃一愣,随即回答道:“怎么阿囡不在家吗?我今天还没去找她玩儿呢。”

  张五福一听,情绪更加激动了,双手猛地抓住了狗娃的肩膀,语气急切地问道:“你们今天没有一起玩儿吗?阿囡她……她不见了!”

  狗娃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愣,肩膀上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地喊道:“五福叔,疼……疼……我今天一早还见她了,后来我跟爹进山去打猎了,刚回来,正准备去找阿囡玩儿呢……”

  张五福闻言,心中一沉,但随即又升起了一丝希望,赶紧松开:“狗娃,那早上阿囡有没有说要去哪里?或者,你们有没有看到她跟什么人在一起?”

  狗娃揉了揉肩膀,努力回想着早上的情景:“我记得阿囡当时好像说药材不够了,我说我去帮采一些回来,她说不用,去附近山里找点就行。后来我们就进山了,再没看到她。”

  即便和阿囡经常在一起玩儿的狗娃,也说没有见过阿囡,这丫头到底会去哪里呢?

  张五福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每一次的询问都像是一把刀,在他的心上狠狠地割了一刀。

  他踉跄着走出最后一家村民的院子,脚步沉重得仿佛灌了铅。

  夜色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与无助。

  夜幕低垂,小山村却不再沉寂,村民们被张五福的焦急所触动,纷纷走出家门,热心地加入到寻找阿囡的行列中。

  他们三五成群,或沿着蜿蜒的山路,或穿梭在密林间。

  “阿囡!阿囡!”呼喊声此起彼伏,穿透了夜色的寂静。

  灯笼和火把发出的火光在夜色中闪烁。

  还有人牵来了自家的狗,它们兴奋地四处奔跑,鼻子不停地嗅探,试图阿囡留下的每一丝气息。

  张五福紧握着手中的灯笼,手指因焦急而微微颤抖。

  越往山里走,里面的药材就越多,阿囡很有可能进山了。

  但每个人的心头都笼罩着一层阴霾,因为大家都知道,山里不仅仅意味着药材,更隐藏着无数的未知与危险。

  “阿囡,你个傻丫头,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张五福心里暗暗焦急,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这山林间,飞禽走兽众多,一个小女孩单独进山,无异于羊入虎口。

  夜色中,山林显得格外阴森,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

  “乡亲们,拜托大家分散开,仔细找!”张五福喊了一句,众人应声而动,纷纷散开,深入山林。

  这些人原本就是本地居住的山民,从小就在山间穿梭行走,山林对他们而言,就像是第二个家。

  即便现在是夜里,天色漆黑如墨,但三两个人结伴而行,他们并不畏惧。

  可是,仅仅有勇气是不够的,山林那么大,找一个小女孩无异于大海捞针。

  路上,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阿囡是不是被那个养伤的年轻女子给带走了?”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随即纷纷议论起来。

  小山村本就不大,即便张五福和阿囡根本就没有向狗娃家以外的人透露过千春的存在,张五福家里有漂亮女人养伤的事情还是很快就被知道了。

  张五福闻言,眉头紧锁,语气坚定地说道:“不是,那姑娘看起来是个好人,怎么会把阿囡拐走呢?”

  姑娘不仅人漂亮,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坏人。

  然而,旁边有人却持不同意见:“五福,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清楚那女人的底细?我可是听说了,城里有人贩子专门哄骗小孩子,一转手就把人卖掉,男娃还好,很多女娃都被卖进了那种地方。”

  这话让张五福心中一紧,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这让他不禁对那位年轻女子产生了几分疑虑。

  “大家别慌,我们先找到阿囡再说。至于那位姑娘,我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

  “我看家里的被褥被叠得好好的,要么是两人一起去找草药了,要么就是伤势好点了,自己走了!”

  张五福的内心很矛盾,女儿的无故失踪,让他不由地会把事情往坏处去想。

  但是,他心里更加愿意相信之前那些无端的猜测都是胡思乱想。

  一些人开始赞同张五福的话,说阿囡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就在这时,前面的狗吠声忽然大了起来,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众人循声望去,都是心里一紧。

  那狗吠声急促而有力,似乎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

  他知道,狗是山林间的灵物,它们的直觉往往比人类要敏锐得多。

  如果狗发现了什么,那很可能就是阿囡的线索。

  “阿囡……”张五福只觉得脚下一软。

  “来人,快搀着五福。”旁边的一个壮年山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张五福。

  与此同时,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山民当机立断,他声音沉稳而有力,挥手示意众人跟上:“快!大家跟上去,看看是不是阿囡在那边!”

  众人闻言,纷纷加快脚步,紧跟在老山民的身后。

  犬吠的声音在前面的那片林子后面。

  但是,这片山林异常茂密,树木参天,枝叶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遮蔽了月光,使得夜色更加深沉。

  而且,由于刚下过雨的缘故,地上腐烂的叶子与泥土混合在一起,更加显得泥泞不堪。

  一脚踩下去,人几乎要滑倒,泥水溅起,沾满了裤腿。

  张五福和众人艰难地在这泥泞中跋涉,腐烂的叶子在脚下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

  紧跟在队伍中的几条狗,似乎感受到了主人们焦急的心情,也冲了上去。

  在这种泥泞、密林的地形中,它们比人的行进速度要快得多,四条腿轻松地跳跃着,避开了一个个泥潭和陷阱。

  很快,林子后的犬吠声越来越响,仿佛是在催促山民们加快脚步。

  “五福,别担心,阿囡一定不会有事的。”

  一个粗犷的声音在身旁响起,试图安抚张五福紧绷的神经。

  “对,也可能是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咱们赶紧找到她就好。”另一个人也附和道。

  “一个女娃,胆子小嘛!说不定是躲在哪里害怕了。”又有人安慰说。

  张五福的脑子都乱了,他知道人们在安慰他,想让他宽心,但偏偏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他的心里充满了对阿囡的担忧,那种焦虑如同野火般在胸中燃烧,让他无法平静。

  正走着,忽然脚下一滑,张五福的身子猛地一个踉跄,几乎就要摔倒在地。

  好在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住旁边的树干,这才稳住身形。

  但是,却不慎被一根断裂的树枝在手臂上划开了一个一指多长的血口子。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袖,疼痛也随之袭来。

  “五福你没事吧?“一个眼尖的山民注意到了张五福手臂上的血迹,急忙喊道。

  “哎呦,流血了。“另一个山民也凑上前来,看到张五福手臂上的伤口,不由得惊呼出声。

  “快,我给你包一下。“有人从衣袋中掏出一块干净的布,迅速走到张五福身边,要为他包扎伤口。

  张五福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我没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阿囡,我们不能浪费时间。“

  说完,他再次迈开脚步,朝着前方走去。

  虽然手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阿囡。众人见状,也只好纷纷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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