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柳湘莲在外奔波忙碌,秦可卿在家中也忙着破案。
早上见过平儿心里有鬼的模样,她便存了心思,亦深知盘问柳湘莲根本徒劳无益,肯定死鸭子嘴硬什么都不说。但平儿昨晚是香菱一起睡的,若有事儿断然瞒不住她,于是便叫了香菱来。
“香菱,夫君和平儿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这可真叫我为难啊。”
见面之后,也不问话,秦可卿张口便是猛料,玉容之上愁眉不展,似乎真在犯难。
香菱心思极为单纯,秦可卿向来厚待于她,她也一直将秦可卿视作姐姐,全然没意识到姐姐会故意诈自己。一听这话信以为真,顿时发急,既担心二郎,又担心平儿。
她小脸煞白,急切辩说道:“姐姐你别生气!这事儿都怪我,二郎是怕我闷了,才会去找我说话的。他也没想到平儿姐姐会睡在我屋里啊!”
果然有问题!秦可卿心下一惊,仍旧不动声色,又继续试探道:“你不要替他遮掩了!说话便说话,怎么就说到床上了?他眼瞎了认不得人吗?”
“是我出去净手,就把灯给带走了,屋里黑的看不清啊……”香菱急得几乎快哭了。
“他们真的……”
见了香菱这副惊慌不已的形状,秦可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恐怕比自己想的还要严重!
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秦可卿惊怒交加,玉容失色,胸口剧烈起伏不已。
一瞧她这骤闻惊变的样子,香菱一愣,随即醒悟过来——原来秦姐姐什么都不知道,她是在诈自己呢!
“姐姐,我……”香菱自知犯了欺瞒之错,怯怯的低着头想要认错。
“别叫我姐姐,平儿才是你姐姐!”秦可卿没好气道,香菱可真是叫自己失望!
“秦姐姐!”一声悲呼,两行清泪从香菱眼里淌出,默默滑落。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快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秦可卿瞧不得香菱那副惨然悲泣的模样,只好边给她擦泪,边耐心劝解。
事已至此,再瞒也无必要,香菱抽抽噎噎,断断续续,将当时情形讲述。
听到说平儿脸上又红又青,秦可卿暗叹,怪不得自己瞧她擦的粉有些厚,原来是为此!
听完之后,秦可卿银牙几欲咬碎:“他能耐大,我倒要瞧瞧,他如何三个月把人领进门儿!”
“你别和他说我知道了!”她如此吩咐香菱。
香菱只得应下,神色怏怏退了出去。本来和和美美的事情,竟然坏在自己手里,她觉得很对不起平儿姐姐和二郎,可又无计可施,一整天都心事重重,长吁短叹。
……
下午和三和商号的股东谈过后,达成了一致意见,交易处将会从商号独立出来,再增资扩股,纳入更多股东,而三和商号也会成为交易所的大股东。
柳湘莲奔波一天,走到家门口才感到轻松愉悦。
不料进门后却见到香菱脸色憔悴,全无往日欢容,不由心疼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我很好的!”香菱猛的摇头,咬紧嘴唇。
秦可卿正盯着她瞧呢,可不敢乱说话。
吃晚饭时,秦可卿忽然说道:“香菱和三姐都不小了,我看可以进门了,本月十五是中秋节,正是难得的好日子,就一起操办了吧。”
“啊?”柳湘莲大惊。若没有昨晚那档子事儿,他现在一定高兴答应。香菱早心心念念要入门,三姐儿也不是不愿意,不过是胡思乱想罢了,等进了门,也能叫她安心。可现在……
他忙劝说道:“何必这般着急?她们都还小,进门早了对身子不好……”
你还知道对身子不好?那昨晚怎会摸到香菱床上?秦可卿不由腹诽,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是想趁二姐身子不便,寻个由头将平儿迎进。
“去年我也不过十六,夫君便能狠下心那样待我,如何现在她们便不能了?香菱不过是差一年,三姐也满十六了。厚此薄彼,殊非人夫之道啊!”秦可卿幽幽叹道。
柳湘莲心思急转,又换了个理由:“我是担心甄夫人和三姐儿不同意。”
“放心,我来和她们谈,早一日进门,大家早一日安心。”秦可卿意有所指的说道。
甄夫人有些心气儿不假,可如今女儿还能离开柳家么?无非是多给些优待罢了,比如操办的盛大些。三姐儿更不用说,不会拂了自己的好意。
要是家里有四个如花似玉、千娇百媚的女人,都不能让他安分守己,那自己以后也不必再多费心思,随他去吧,哀莫大于心死啊。
“好吧,难得你如此大度又热心,我若再推脱,反而不像话了。”
柳湘莲不仅拒绝不得,反而要表示感谢。心里想着,迎平儿进门这事儿需要换个借口了。
瞧他一脸的愁肠百结无可奈何,秦可卿暗自得意,还想和我耍这些小心思?歇歇吧!
吃完饭,沐浴过后该歇了,秦可卿便问:“今晚不如去香菱屋里?”
柳湘莲顿时警惕起来,不知她这样问是真心还是假意,忙道:“不是快进门儿了?不急于一时。”
秦可卿笑了笑,不说话。于是柳湘莲便歇在了可卿屋里。
昨晚费劲儿不小,偏不得畅意,柳湘莲心心念念今儿要和秦可卿好好切磋。
不想手上刚有动作,便被打开——秦可卿竟然说身体不说服!
可你也不是这几天啊,柳湘莲怀疑这就是借口,又有几分埋怨,既然不舒服,你倒是早说啊。
这时他也不好意思再提要去香菱屋里,便假装睡了。
熬磨了半个时辰,听着可卿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柳湘莲轻轻起身,溜了出去,又往香菱房间摸去。
感觉他离开房间走了,秦可卿忽然睁开眼,忍不住呵呵笑道:“香菱那死丫头肯定会告诉你,我看你今晚还能睡不睡得着!”
……
柳湘莲再一次熟门熟路走到香菱房外,发现里面点着盏小油灯,微弱的光线透出窗户。
他伸手推门,发现房门从里面插着,只好轻轻敲门,低声呼道:“香菱,是我,二郎,快开门,快点儿……”
房间里,香菱心里难过,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忽然听到二郎的声音,忙翻身起来,披衣下床,过去开门。
门打开后,披着单薄睡衣的少女便出现在柳湘莲面前。
因为香菱背对着屋内油灯,而光线又不甚明亮,柳湘莲并没有看清她脸上表情,只是确认了一眼,这次的确没认错人,也不多想,抬脚迈进去,牵住她的手就往里带。
“二郎,今天……”香菱拖着脚步,开口说道。
“别说话。”某人心里火急火燎的,分秒时间都不想耽搁,拦腰抱起香菱就往床上走去。
本来兴致勃勃,准备大展拳脚,可他很快发现不对劲儿——香菱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以前她都是笑着躲闪打闹,怎么现在这么老实?
“香菱,你怎么了?”他只得停下问道。
“二郎,我……”香菱泣不成声,清泪滂沱。
这一天她深深为自己出卖了二郎和平儿姐姐而自责,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可谓不可承受之重,此刻终于忍不住。
柳湘莲心知不妙,忙掀开床帏跳下床,拿来油灯凑近了香菱脸上细瞧。
一张媚意横生又纯然澄净的脸庞,这时竟然堆满哀伤,泪如泉涌。
柳湘莲吓了一跳,进门一年多,除了那次母女相见,还没见香菱这样过呢!
他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快说,急死我了。”
见她仍不说话,分明是执拗的性子又发作了,柳湘莲便假意问道:“难道是你妈生病了?生病了你得找大夫啊,光哭可不行!咱家现在有钱……”
“呸呸呸!你才生病了!你才要找大夫!”香菱本来哭着,听他说自己母亲生病,这不是咒人吗!顿时气的几乎喘不过气儿来,这个没正经的家伙!
“那你到底怎么了?”柳湘莲这时候哪儿还有一点儿为非作歹的心思。
“是秦姐姐。”香菱默然道。
“她欺负你了?不会吧?”
“她知道你和平儿姐姐的事儿了。”
“啊!”柳湘莲惊住了,怪不得总觉得她今晚不对劲儿,原来是这个缘故!忙问道:“她怎么知道的?”
“是我说的。”香菱坦然承认错误,接着道:“秦姐姐装作知道的样子,随便一问,我就给露馅了,我太笨了……”说着说着就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柳湘莲扶额叹气,心里也很无奈,这人还是不能太单纯,否则就容易受骗啊。
瞧着香菱自责懊恼的样子,真是太可怜了,他舍不得责备,也没道理责备,可是平儿怎么办?
柳湘莲颓然无力的躺下,总算明白秦可卿为何坚持现在就要将香菱和三姐迎进门,定然是猜到了自己的谋划。
看来老婆太聪明不是件好事,算了,听天由命吧,柳湘莲摸着香菱的小脸儿,笑道:“别哭了,可卿不是说了,这个月你和三姐儿一起进门,就定在十五那天。你该高兴才是。”
“可是平儿姐姐……”香菱仍旧忧心不已。
“别担心,我再想想办法。”
“那现在……”
“算了,好好睡吧,我现在心里憔悴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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