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啊~”
看着眼前,那一盒琳琅满目的首饰,方才还黑着脸的栗姬,只立刻笑开了花;
不顾王美人在身边,便示意宫人取来铜镜,便当着王美人的面,将那一盒首饰挨个试了一遍。
看着栗姬当着自己的面臭美,王美人自是面色如常的坐在一旁。
一直等到最后一件首饰,也被栗姬不舍的取下,放回那木匣,王美人才终是莞尔一笑。
“我就说这些东西,得皇h······”
“哦不;”
“得夫人戴着才好看,我那兄弟还不信······”
羊装说错话般,赶忙将没完全说出口的‘皇后’改成‘夫人’,王美人便慌乱的侧过身,将忐忑不安的目光,撒向了殿内的宫人。
也正是这有意为之的‘口误’,让栗姬本就挂在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起来。
“放心~”
“这凤凰殿里头,没有哪个敢乱嚼舌根子的,能活的过当天。”
满是轻松,甚至隐隐有些得意的一语,只惹得殿内宫人惊慌失措的低下头去;
却见栗姬满心欢喜的侧过头,望向王美人的目光中,已是全然没了防备。
“这么些个首饰,怕是价格不菲吧?”
“就这么白白送给我,只怕是······”
“——不大合适?”
明显言不由衷的一语,栗姬手上也没忘忙活,将那装满首饰的木匣,往自己的方向又收了收。
嘴上说着‘不合适’,手上的动作,却分明是一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架势。
见栗姬这般架势,王美人心下一阵冷笑,面上却是温笑着摇了摇头。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就说如今,宫里头,谁还能有这么珍贵的首饰?”
“——我那兄弟,是怕我在宫里丢了面子,才拿出了多年的积蓄,给我找来了这些东西。”
“但我那兄弟不懂事,难道我,还能不懂事吗?”
“难道我能不知道,如今的宫里,谁才配得上穿戴如此珍贵的首饰?”
面色极为诚恳的一番话语,自是说的栗姬眉开眼笑,眨眼的功夫,便笑的见牙不见眼。
满心欢喜的点下头,再看看目前,那箱随便拎出来哪一件,都足够寻常农户终生不愁吃喝的首饰,栗姬只想都不想的伸出手,将那箱首饰拿起,小心放在了身后。
‘吃干抹净’之后,才终于后知后觉的抬起头,轻轻拉过王美人的手。
“放心~”
“王美人的意思,我明白的;”
“等日后,我儿荣,做了那太子储君,我在椒房殿,肯定不会忘了王美人。”
“若有朝一日,能住进那长乐宫,给彘儿另寻个大国、富国,也不过是我随手为之的事······”
意味深长,又丝毫不避讳的承诺,更让王美人心下冷笑连连,面上却做出一副喜不自胜的神容。
诚惶诚恐的‘纠结’片刻,又似恍然大悟般,赶忙从座位上起身;
小心看了看周围的宫人,才似是终于下定决心般,对栗姬缓缓跪拜下来。
“妾,且先谢过皇······”
“皇·········”
见王美人满是恭敬的跪倒在身前,却欲言又止的连道好几个‘皇’字,栗姬终是温笑着伸出手,将王美人扶起,拉着王美人,在身侧重新坐下身来。
坐下身,又再次拉过王美人的手,轻轻拍了拍王美人的手背,嘴上不忘得意的说道:“不急~”
“日后有的是机会,让王美人唤我皇后······”
待栗姬这句话道出口,王美人面上的不安,才终于缓缓退去。
又和栗姬闲聊片刻,让栗姬彻底放下对自己的防备,王美人才找准机会,羊做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试探着询问道:“听说前些时日······”
“馆陶公主,似是曾到凤凰殿来,还和夫人,闹了些不愉快?”
听闻此言,栗姬面上笑意陡然消逝,只嗡然皱起眉!
“可别提了!”
“一提到那刁妇,我就觉得火冒三丈!”
“——那刁妇,自己仗着有陛下、太后撑腰,从府库往家里搬东西,已经足够让我感到生气了;”
“居然还想将自己生的小刁妇,嫁给我儿荣为妇?”
“哼!”
“真当我不知道那刁妇,打的什么算盘?!”
“——还不是想将来,仗着我儿做了储君,自己的女儿做了太子妃,就能继续作威作福,兴风作雨?!
”
一提起馆陶公主刘嫖,栗姬就似乎有说不尽的愁苦、道不尽的委屈;
当然,也有宣泄不尽的无穷怒火。
至于原因,王美人自然是心中有数。
栗姬,是当今天子刘启,所宠爱的第一个女人。
当时,栗姬花容月貌,尚还是太子的刘启,也正是少年慕艾的年纪。
对于自己的第一个女人,当时的刘启,自然也就少不了一些类似‘一生一世’之类的承诺。
但毕竟再怎么说,当时的太子启,是这刘汉天下的储君。
只要刘启想要,那这天下的万千少女,自都是任刘启采摘。
尤其是接连生下刘荣、刘德、刘淤这三胎之后,曾经花容月貌的栗姬,也难免被岁月侵蚀,美貌不再。
恰巧就在当时的刘启,愁苦于‘初恋美貌不再,想要移情别恋,又没有什么靠谱的渠道’时,唯一看透刘启的想法,并站出来,为刘启解决此事的,便是刘启的亲姐姐:馆陶公主刘嫖。
大约是从栗姬怀着第三胎,也就是如今的皇三子刘淤时起,刘启每每私下出宫,就大都是去姐姐刘嫖的堂邑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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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去做些什么,单从刘嫖在堂邑侯府,斥重金养着的那些个少女,便不难猜测。
说白了:如今的天子启,之所以对刘嫖在府库的‘零元购’视若无睹,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亲姐姐不顾颜面,在家中,帮自己养着那么多情人,从府库里拿点生活费,又有什么不对的?
所以,王美人心里十分清楚:栗姬对馆陶公主刘嫖的厌恶,并不是因为刘嫖,从府、库搬了多少财物回家;
而是因为刘嫖从府、库搬回家的财物,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用来给如今的天子启,供养堂邑侯府中,那些永远美艳动人的少女······
或许有人会说了:天子启,不是一个专情的人吗?
不是说天子启,每过几年换一个后宫姬嫔,然后专宠那么三五年,再换下一个吗?
呵······
正所谓~
——家花~没有野花香~
又所谓~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咳咳咳······
即便是贵为皇帝,天子启,显然也难以免俗。
心中如是想着,王美人的脸上,却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栗姬也才终于中躁怒中,稍微冷静下来了些;
见王美人这幅忧心忡忡的模样,便也不由开口问道:“怎么?”
“是宫外,有什么传闻吗?”
却见王美人闻言,先是似被吓了一跳般,赶忙从‘思绪’中回过神;
而后,才在栗姬的目光注视下,面带疑虑的摇了摇头。
“倒也不是。”
“只是我听说,太后素来,就最听长公主的劝。”
“长安街头还有人传:无论是怎样的祸事,只要长公主能帮忙,到太后那里美言几句,就大都能逢凶化吉;”
“但若是连长公主,都不愿意在太后身边美言,那这祸事,就真真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
忧心忡忡的说着,王美人面上神情只再添一份忧虑,望向栗姬时的目光,也带上了满满的担忧。
“夫人不愿意让皇长子,取那小刁妇阿娇为妇,自是人之常情。”
“——便是换做我,也绝不愿为自己的儿子,娶那么一个小刁妇。”
“但我担心,长公主不能如愿,恐怕会因此记恨夫人;”
“若是再到太后身边,说几句夫人、皇长子的坏话······”
意有所指的一语,只惹得栗姬再次皱起眉。
虽然仍不忘嘴硬几句‘我不怕她’之类,但眉宇间,也终是带上了一抹挥之不去的忧虑。
横向对比来看,相比起宣明殿的程姬、唐姬,广明殿的贾夫人,以及眼前这位王美人,栗姬,确实是有些蠢得过分;
但若是按正常人的判断标准来看,栗姬,其实就是个小家子气十足,有分不清场合、拿不清轻重的妇人而已。
虽然嘴上,时不时说出些惊世骇俗的话,但毕竟是在这深宫中,将三个儿子安全养大的人;
像‘想让儿子做太子,就不能太得罪太后’这种浅显的道理,栗姬,也不是想不明白。
而馆陶长公主刘嫖,在窦太后心中的分量,栗姬,自也心知肚明······
“即使是这样,我又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因为她刘嫖,养了个嫁不出去的刁蛮女儿,就要委屈我的儿子,将那小刁妇娶回来?”
“凭什么啊······”
“太后也是的,不想着疼爱自己的孙子,却见天的宠爱刘嫖那刁妇。”
“如果太后疼爱我儿荣,我又怎么会有这样的苦恼呢······”
许是那一盒首饰,让栗姬有了‘王美人不是坏人’的认知;
也可能是最近,确实有了些‘长进’。
说到最后,栗姬终还是用‘苦恼’二字,承认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对于窦太后,栗姬有心想要讨好;
但碍于对刘嫖的本能厌恶,以及窦太后对刘嫖的过分宠爱,栗姬就算是有心讨好,也根本‘无从下手’。
听闻栗姬这最后一句话,又见说完话之后的栗姬,不忘将嘴高高都起,向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一样,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架势,王美人,终于心中大定。
但表面上,王美人依旧满带着忧虑,面带愁苦了‘思虑’良久。
过了许久,王美人才身形一怔,似是想起什么般,僵坐在原地。
待栗姬注意到自己,王美人才赶忙侧过身,面带欣喜的伸出手,轻轻拉住栗姬的胳膊。
“我倒是想到一个法子!”
便见栗姬闻言,面上愁苦之色顿消,随即露出满含期盼的笑容,催促似的摇了摇王美人的胳膊。
“快说说,什么法子?”
便见王美人闻言,先深吸一口气,却并没有召集开口。
羊做思虑般低下头,又沉吟好一会儿,卖足了关子,才终于在栗姬焦急的目光注视下,道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方才,夫人不是说,长公主是因为女儿嫁不出去,才会找上夫人、才会对夫人拒了这门亲事,感到不愉吗?”
“既然是这样,那岂不是说,只要那小刁妇嫁出去,长公主,就不再会记恨夫人了?”
“——实在不行,等那小刁妇嫁出去,夫人再昧着心,跟长公主说几句好听话,再服个软;”
“反正到时,那小刁妇都已经嫁出去了,说几句好听话,夫人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就当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在长公主面前,稍微受点委屈?”
听闻王美人此言,栗姬只眼前顿时一亮!
但片刻之后,却又失魂落魄的低下头,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
“如果真有这么简单,那就好了。”
“——我虽然不希望我儿荣,去那小刁妇为妻,但给那小刁妇找个人家,也总还是我能办到的事。”
“但刘嫖那刁妇,可不单是愁女儿嫁不出去;”
“刘嫖,非但想把那小刁妇嫁出去,还想把那小刁妇,嫁给储君太子啊······”
“我又能上哪儿去,再找一个太子储君,给她刘嫖做乘龙快婿?”
栗姬此言一出,王美人心下,只又是一阵窃喜。
面上,则是再做出一副愁苦之容,思虑片刻之后,又赶忙侧过身。
“诶?”
“夫人刚才说,太子?”
“——长公主,是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太子?”
正苦于刘嫖那‘不切实际’的黄粱美梦,见王美人突然咋呼起来,栗姬只下意识一皱眉;
略带烦闷的点下头,却惹得王美人激动的一拍手!
“那有何难?”
“——我去上门,跟长公主商量,将阿娇那小刁妇,嫁给我儿彘不就好了?”
“我儿彘,虽然年纪小了些,但也不比那小刁妇阿娇年幼多少。”
“再者说了:嫁给储君太子,能让那小刁妇阿娇,做太子妃;”
“可嫁给我儿彘,那小刁妇阿娇,未来也能做王后啊?”
“——虽然不比太子妃、皇后,但能让那小刁妇阿娇,做我儿的王后,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听闻此言,栗姬心下一动,面上却仍是有些摇摆不定。
“就怕她刘嫖,非要把女儿嫁给皇太子······”
到这里,王美人终于是在心下长松一口气,赶忙开口道:“恐怕并不会这样。”
“我听说,梁王上一次到长安来,太后就曾和长公主商量;”
“当时,太后对长公主说:让阿娇嫁给梁王太子,做王太子妃,亲上加亲,也算是给阿娇,寻了门好亲事。”
“既然当时,长公主愿意让那小刁妇阿娇,做梁王的太子妃,那现在,又怎么会不愿意嫁给我儿;”
“怎么会不愿让阿娇,略过‘王太子妃’这一步,直接做我儿的王后呢?”
听到这里,栗姬才终于敛去面上愁容,眉开眼笑的点下头,显然是赞同了王美人的‘妙策’。
就这么若无旁人的笑了好一会儿,栗姬才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赶忙敛去面上笑容,带着明显有些刻意的愧疚,再次拉过王美人的手。
“这法子,倒也确实把我的愁苦排解了;”
“但又要委屈王美人的儿子,娶阿娇那小刁妇为妻啊······”
栗姬假惺惺的一语,王美人心中的喜悦,却是恨不能直接原地跳起,说上一句:没关系!
这‘委屈’,我儿受得起!
要不是怕栗姬反应过来,王美人甚至恨不能握紧栗姬的手,满怀感激,又满是诚恳的说上一句:谢谢夫人成全!
!
但王美人,终究还是王美人;
是如今,这深宫大内之中,最具太后潜质的王美人······
“倒也没什么;”
“就算将来,那小刁妇蛮横无理,那时的夫人,当也住进长乐宫了。”
“真到了那时,夫人总不会袖手旁观,不替我这个王太后,教训教训那小刁妇?”
似是强颜欢笑般道出一语,却惹得栗姬,也不由有些真的愧疚起来。
暗下稍一思虑,终还是面带感慨的叹口气,温柔的拍了拍王美人的手背。
“如果真的可以这样,那我,一定不会忘记王美人的恩情。”
“等将来,我也一定会替王美人,好好教训教训那刁蛮、无礼,不知道孝敬母亲的小刁妇······”
听闻栗姬此言,却见王美人只惨笑着摇了摇头。
片刻之后,又满是愁苦的站起身,再迟疑的看看左右;
最终,还是毅然决然的在栗姬面前,大礼跪拜下来。
“日后,也不奢望夫人,能为我儿彘,寻一个大国、富国。”
“只希望将来,住进长乐宫之后,皇后能对我儿彘,稍微宽仁一些······”
“妾,且先谢过皇······”
“皇······”
“嘶~~”
“呼~~~~······”
“·········”
“——妾,且先谢过皇后大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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