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蛋,原名李二泉,今年刚过三十,是正宗土生土长的商城人。
只不过大家都只喊他的小名狗蛋。时至今日,连他的邻居,都不太清楚他的本名叫啥了。
一大早,穿着一身红布袍子的李狗蛋,黝黑的脸蛋被冻得通红,随意用粗糙的手擦拭下鼻涕,抖着肩膀便进入了东城最大的菜市场。
婆娘前两日,刚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可把他给高兴坏了。
李狗蛋于是决定,给婆娘买点鸡肉补补身子。
进入到菜市场后,迎面而来的是热闹喧嚣的气氛,仿佛来到了另一片世界,和寂静的外界截然不同。
“大米多少一斤?”
“这土豆怎么又涨价了,天天涨天天涨!”
“你昨天卖给我的蚕豆可不新鲜,咋滴,欺负人啊?!”
李狗蛋刚进菜市场,映入眼前的是卖蔬菜瓜果的一些摊位,小贩和顾客们各种讨价还价。
李狗蛋顺手买了些芹菜和土豆,接着往里处走,肉禽类还在更里面的位置。
就在这时,他眼神一顿,露出了些许讶然之色。
原来平日里生意火爆的陆家肉坊和刘家肉铺,此时门口却人员寥寥几可罗雀。
而一向生意不好的候麻子摊位,却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
难道候麻子那儿今日有什么优惠?
带着这样的疑惑,李狗蛋往候麻子的摊位走了过去。
只听得候麻子的大嗓门不断地吆喝:“黑脚鸡,新鲜的黑脚鸡鸡肉,一斤只要一百五十文。
是的,你没听错,不是三百文,不是两百文,只要一百五十文!”
李狗蛋听了,就是一惊。
这个黑脚鸡的价格,未免也太便宜了!
平时黑脚鸡由于肉柴的因素,价格就比其他的鸡低,现在更是便宜了足足一小半。
只见得其他人面色兴奋纷纷响应:
“候麻子别啰嗦了,赶紧给老子来两斤!”
“我要五斤,我要五斤!”
当然也有人提出了质疑:
“你这鸡肉这么便宜,不会是病鸡死**?”
候麻子听了可不干了。
他愤怒地把一只褪毛的整鸡往桌上一拍:“老子卖了二十多年的鸡!什么时候你们见到我卖不新鲜的!
来来来,看看它脖子上的刀口,看看它的眼睛,亮不亮亮不亮?看看这爪子是朝天还是朝地!”
候麻子吐沫横飞,咄咄逼人,眼神更是煞气十足。
刚刚那个质疑的便不敢再说话了。
李狗蛋听了,眼见候麻子那个肉铺边上围的人越来越多,也匆忙往人群中挤去。
本来只准备买一斤鸡肉的他,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那就是足足买了两斤!
看到这两斤鸡肉,想必婆娘肯定会非常开心,说不得明年再给自己生个大胖小子!
李狗蛋美滋滋地想道。
而李狗蛋今早的经历,只是商城鸡肉市场剧烈变动的一个缩影。
到后面几日,人们便发现,之前那些只卖金钟门、鹰翼门出产的雪花鸡、红冠鸡的肉铺,也开始偷偷地向金虎帮养鸡场进货。
毕竟他们也要讨生活。
金虎帮养鸡场的鸡进价低,卖的好,谁会和钱过不去?
而金虎帮自然来者不拒。短短几日时间,黑脚鸡在市场中的占比份额越来越大,转眼就遥遥领先。
而鹰翼门和金钟门的鸡场负责人就着急了。
这几日出货越来越少,这么下去,鸡可都要烂在手里了。
如果是一般的养鸡场,如此扰乱市场,搞得大家都没饭吃,他们早就采用强硬手段了。
但对面背后是近来如日中天的刘莽,前不久才刚刚绑了名宿,他们自然不敢搞任何小动作。
于是鸡场的负责人们,不得不向门派掌门汇报情况。
而金钟门和鹰翼门的掌门互通有无,决定也降低价格,和金虎帮打价格战。
市场的嗅觉永远是最敏锐的。
在金钟门、鹰翼门出产的雪花鸡、红冠鸡降低价格后,虽然比黑脚鸡还是高一些,但由于其略胜一筹的口味,倒也止住了市场份额急剧缩减的颓势。
这一日,戚大嘴找到了刘莽,告诉了他市场风向的变化。
刘莽大手一挥,豪气道:“我们有三百万两银子!砸,给我继续砸,砸到他们疼为止,把价格彻底打下来!”
第二日,前来菜市场买菜的民众,震撼地发现,黑脚鸡的价格又跌了一小半。
第三日,雪花鸡、红冠鸡紧随其后,也继续降低价格。
第四日,黑脚鸡价格接着降低,已经是彻彻底底的亏本大甩卖。
到这一步,雪花鸡和红冠鸡已经玩不下去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像刘莽一样亏本卖鸡的魄力。
刘莽这么做,也是因为他想获得比银子更重要的东西。
金钟门和鹰翼门的相关负责人,来到刘府,求见刘莽。
刘莽提出收购他们的养鸡场。在遭到再次拒绝后,后一日,黑脚鸡的价格继续降低,甚至比新米都高不了多少了。
整个商城的民众都沸腾了!
全城人人买鸡,鸡肉拌饭广为流行。
如此一来,甚至把米和猪肉的价格都给打下去了。
如此普通民众是开心了,毕竟他们获利较大。
但刘莽代表的外来势力,在商城门派世家心目中却成了搅屎棍。
他们无法理解刘莽的想法。
就算才赚了不少银子,也不能这么败吧?
而如此亏本买卖,三百万两银子也烧不了太久。
但刘莽相信,先吃不消的一定是鹰翼门和金钟门,他等着对方再次上门求见。
孟府。
脸色惨白的孟二少孟元清,正一脸阴沉地坐在桌上,等着下人们端上吃食。
“怎么又是这种鸡?”
孟元清皱起了眉头,用筷子从盆中夹起了一只黑色的鸡脚。
这种鸡味道很柴,以前也没怎么吃过,他甚是不喜。
旁边的侍女小心道:“这是黑脚鸡,现在价格可便宜了,买的人特别多。”
“黑脚鸡?”
“是的,听说是那些外地人卖的。”
孟元清自然知道,侍女口中的外地人是谁。
他面色由白转红,一股滔天怒火从脚底板瞬间升到了天灵盖。
砰!
盛满黑脚鸡的瓷盆,被狠狠地摔到了地上,碎了一地。
“本少每年给伙房支那么多银子,他们就给我买这种鸡?想吃我的银子,占我的便宜,就得做好丢脑袋的准备!”
孟元清拿起一把刀,火气十足地冲到了府中一个房间,竟直接将负责采买的管事给砍死了!
此事甚至惊动了闭关的孟家老祖,传出了孟家,成为商城众人口中的笑谈。
而在黑脚鸡疯狂占领市场的时候,挽月商会和金虎帮也正式启动。
二者选了一个良辰吉日,同时开业揭牌,门前遍布鲜花、爆竹,向商城宣告新势力的诞生。
有刘莽在背后坐镇,方青棠和商城中的很多势力洽谈合作,同时开展茶叶、武器、丝绸等多个项目。
而金虎帮也做起了老本行,几条大船下河,开业第一日就接了两个轻镖。
如此一来,江城众人不仅在商城站稳了脚跟。更是开始逐渐发展壮大,上升之势明显,无人可以阻拦。
在价格战打了有一个月时,金钟门和鹰翼门终于再次上门求和。
鹰翼门不得已之下,把大型养鸡场卖给了刘莽,金钟门也卖了两个中的一个。
刘莽倒也没有赶尽杀绝,而是见好就收。
至此,纷纷扬扬的鸡肉价格战就此告一段落。鸡肉价格也逐渐恢复到比正常偏低的位置来。
而刘莽拥有三大养鸡场,每日能斩杀足足一万多只鸡,可以积攒五百左右能量,一个月就能积攒一万五。
但这远未达到他现在的极限,他已经在考虑让黑脚鸡进军其他大城了。
等什么时候积累到足够的能量,让天鹰刀法晋升到通神巅峰,真正地踏入到名宿之境。
他就会离开商城,前往四圣山拜师。
当年和尹老约定的三年之期,已经过了一半,不能再拖了。
由于金虎帮和挽月商会走上正轨,刘莽又无所事事起来,整日里便喜欢往各个茶馆跑。
去的最多的,自然还是四海楼。
为避免引起轰动,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刘莽用上了久久未曾动用的缩骨功,化为了钱锟的模样。
茶馆中人来自五湖四海、三教九流,什么样的消息都有。
“再过三个月,霸剑宗掌门孔华梦,就会和邯城剑派掌门决一死战。
据说他俩都只差一步就能晋升宗师,是世间最顶级的高手,真想过去看一眼!”
“他二人的胜负,决定了大皇子和二皇子谁能登基。
可惜朝廷现在只能统御北部一些城池,这皇帝就算能当上,滋味也比从前差远了。”
“哎,塞北王季胜真是可怜。他在苦苦抵御北漠胡族,胡族大将反过来攻打他的老巢丘城。
本来这也没啥,谁知丘城的朝廷官员贪生怕死弃城逃跑。
季胜一家老小,三百多口,都被胡族给斩首了,连他的两岁幼子都没放过!”
“这该死的狗官!如果我是季胜,肯定不会再效忠朝廷了!”
“百花剑宗的宗主,马上要过八十大寿,据说我们商城都有好多势力收到了邀请。”
“这不是很正常?百花剑宗的宗主可是富水联盟盟主。而金钟门、孟家、海浪派他们,都是富水联盟的成员。”
刘莽点了一坛酒,三斤牛肉,正津津有味地听着众人瞎侃。
他不经意地转头看向一边,突然眼神微动。
那里有个衣衫褴褛、头发脏乱的绿衣男子,正在一座酒楼门口,乞讨着吃食。
“求你了,给点吃的吧。我妹妹如今病重,都几日没吃过热乎的了。”
“去去去,滚一边去。你妹妹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别挡在这,吓跑我们的客人!”
男子听了面色一怒,但又颓然转身,往另一个酒楼走去。
刘莽看了,放下筷子,直接转身出了四海楼,朝那个男子追去。
“张兄!”他喊道。
谁知那个男子听了,猛地抬头看了刘莽一眼,竟转身就往一旁的小巷飞速逃去,连乞讨都顾不上了。
刘莽见了,不由愕然。
他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其他人的模样。
刘莽想了想,还是隐藏气息,跟着那个男子往巷子里面跑去。
左拐右拐七绕八绕,他跟着绿衣男来到了一间废弃的老屋门口。
绿衣男这时小心地打开屋门,脚步也变得轻柔了许多。
“哥哥,是你吗?”
里面传来一道稚嫩虚弱的女声。
刘莽悄无声息地跃到屋顶,轻轻打开一片砖,下面的情况便都映入到了眼里。
绿衣男来到床前,那里正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童,看着只有七八岁。
“哥哥,你带吃的了吗?”女童希冀地问道。
“当然。”绿衣男笑道,接着从怀中掏出来两只被压地有些扁的馒头。
一点点地揪着,喂给女童吃。
“哥哥你也吃。”女童关心道。
“我已经吃饱了回来的。”男子笑道。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绿衣男面色一紧,让妹妹在被窝里藏好。接着从床下拿出一把剑,谨慎地往门口走去。
打开屋门,他看到了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不由就是一愣。
“刘,刘莽?”
“张兄,好久不见。”刘莽笑道。
眼前的这个绿衣男,不是别人,正是景城张家的嫡系子弟张鑫业。
刘莽第一次见到他时,其手握一把华美羽扇,面容俊朗,侃侃而谈。
甚至隐隐在王园剑那帮子弟中,占据着引领者的位置,说不出的风流。
第二次见到他时,其带领众人参观观剑楼,尽到了十足的地主之谊。
那时候的他,是多么自信,多么出彩。
没想到如今,却落到了要出去乞讨的下场。
这当然也有张鑫业身受重伤的缘故。如今的他,刘莽能看出来,只比普通人稍强一些。
但若是想偷想抢,也不是做不到。
但以张鑫业世家子弟的骄傲,想必宁可饿着肚子,受着苦楚,也不愿意去做这些事。
“刘兄,你,你怎么找到这来了。”张鑫业语气涩然,接着垂下眼帘,有些不敢看这个东南的熟人。
“张兄不请我进去坐坐?”刘莽笑道。
张鑫业抬起头,看着刘莽不似说笑的样子,便轻轻点了点头。
……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