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兰湘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她和伊贺十兵卫交手数百招,已经渐渐地摸清楚了对方的武功套路,自幼开始的习武和这十年来的身经百战,早已经把小师妹举一反三,在战斗中学习的本事锻炼得炉火纯青,尽管她以前几乎没有见过东洋武功,更没见过忍术,但已经在这数百招的交手中敏锐地判断到伊贺十兵卫的应对之法。
沐兰湘右手的长剑迅速地震出三朵小小的剑花,把那激射而来的三朵寒芒击落在地,而左手的剑鞘横转,运上内力,如袖箭一样地掷出,这一下用上了夺命连环剑中的人剑合一招式,只是加以改进,人没有出去,只是剑鞘以绝大的暴发力打出,直奔正在空中向后退的伊贺十兵卫。
伊贺十兵卫身处半空之中,根本无法再躲闪,手中忍者剑也已经失去,连格挡的余地也没有,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剑鞘在他的眼中开始无限地放大,眼看着就要穿透自己的躯体,把自己直接轰出一个巨大的血洞了。
就在这时,突然间一阵阴风扫过,一股无声无息的邪气一闪而没,那只流星赶月般的剑鞘瞬间在空中静止不动,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紧接着,这只由上好鸡翅木打造在,足以容得下七星宝剑这种神兵利器的剑鞘,居然在空中四分五裂,碎成片片木屑,再变成了一把木粉,潸然而下。
沐兰湘的花容一下子失色,这份功力实在是匪夷所思,以她今天的功力,绝对做不到这一点,而刚才激烈的打斗中,她居然没有发现一旁居然还有如此的高手存在,来人出手救下伊贺十兵卫,显然是敌非友,她后撤半步,横剑于胸,全神戒备,嘴上却喝道:“何方高人,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一见?”
天狼的心也猛地一沉,他和沐兰湘不一样,刚才虽然也全神贯注地看着二人之间的激斗,但沐兰湘出杀招时,他也感觉到了那股子阴冷邪恶的气息,这股气息虽然他只见过一次,但那印象却是终生难忘,是的,这一招定鞘于空,将之毁成木屑的神技不是别人所施,而正是天下至恶的严嵩之子,小阁老严世藩!
一阵阴笑声响起,树林中的道路上走来一个锦衣华服,镏金披风,翡翠发髻的独眼胖子,最吸人注意的是他的那只玛瑙眼罩,即使在黑夜之中的小树林里,那股子发自灵魂的邪恶气息仍然掩饰不住,从他那眉宇间的黑气和脸上的阴笑,就可以看出此人绝非善类。
沐兰湘上次在蒙古大营里的暗夜之中见过严世藩一次,但是天色太黑,严世藩又处于易容状态,后来陆炳一来他就趁机逃走,因此对此人的印象不是太深,但隐约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当下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救此倭寇?”
严世藩的嘴角边泛起了一丝阴沉的笑意:“徐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沐兰湘的心头一动:“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来历?又为何会现身此处?”
严世藩还没有开口,草丛中却响起了几声鼓掌,徐海那瘦长的身影从路边的乱草丛中出现,而那张英俊的脸上也挂着一丝阴冷的微笑:“以前只听老船主说过小阁老武功盖世,却不现身江湖,今天一见,果然佩服,阁下武功,独步天下,徐某今天开眼了。”
随着徐海从藏身之处走出,树上,土中纷纷钻出倭寇浪人们,上泉信之和毛海峰也都一边拍着身上的泥土,一边哈哈大笑,上泉信之也不看沐兰湘,直接上前向他行礼道:“小阁老,您怎么现在就来了,本来我们还想擒下此女给您当见面礼呢。”
严世藩的那一只独眼色迷迷地在沐兰湘的脸上和胸前来回移动,看得沐兰湘怒火中烧,厉声喝道:“你就是严嵩之子严世藩?”
严世藩笑着点了点头:“正是在下,今天有缘一睹武当沐女侠的风采,实在是三生有幸啊,嘿嘿。”
沐兰湘恨恨地向地上啐了一口:“严世藩,你父亲位居宰辅,世受国恩,你自己也是饱读诗书,却居然勾结倭寇,还要脸吗?”
严世藩色迷迷地摇了摇头:“这等军国之事,你一个女流之辈自然是不明白的,在下久闻徐夫人的名声,对夫人的人品武功都钦佩得紧,今天斗胆想请夫人到府上盘桓数日,也好多跟夫人聊聊这些家国之事。”
沐兰湘虽然气极,但也并不是没有脑子,刚才严世藩露的这一手功夫就完全把她震住了,这个坏蛋的武功看起来远在自己之上,加上身边又有这么多倭寇高手,自己根本无法对付,就连脱身只怕也不可能了,她开始暗暗地自责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被两个倭寇引到这里,以至于身陷绝境。
但听到严世藩的话后,她再傻也能听出此人话中的淫猥之意,气得柳眉倒竖:“呸,不要脸的登徒子,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称心如愿的。”
严世藩笑了笑,也不接沐兰湘的话,转向了伊贺十兵卫:“伊贺君,今天辛苦你了,你的损失,我会设法弥补的。”
伊贺十兵卫的眼中泪光闪闪,但他今天一战惨败,手下尽死,自己也几乎亡于沐兰湘的剑下,若非严世藩出手相救,这会儿已经是个死人了,早没了讨价还价的资本,咬了咬牙,说道:“小阁老,都怪我无能,连这一个女人也对付不了,救命之恩,我伊贺十兵卫铭记永生,这补偿就算了,他日有机会,我一定要亲手杀了这个女人,为我兄弟们报仇!”说完之后,他身形一闪,两个起落,就消失在了阴暗的树林之中。
严世藩摇了摇头,但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失望,他转向了徐海,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显然这是他与此人的初见,严世藩重新换上了一副笑脸:“徐先生,一路来南京,还习惯吧。”
徐海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严世藩,似乎想从这个人的言行举止上看出更多的内容,听到严世藩的话,他点了点头:“小阁老,在下本就是汉人,这回不过是故地重游罢了,这回我等本来设计想擒下此女,以作为和您谈深度合作的见面礼,可没想到您居然会在此时出现,实在是出乎我等的意料之外。”
严世藩哈哈一笑:“我倒是忘了,徐先生在加入五峰先生的船队前,可是在杭州虎跑寺里当过几年高僧的呢,对我中原的花花世界倒是不陌生,怎么样,几年没回中原,感觉和以前没啥变化吧。”
徐海点了点头:“有小阁老治理整个大明,自然是繁华更胜往昔,尤其是是这东南沿海一带,这回我们一路行来,可直是富得流油,丝绸瓷器极多,放着如此多的好东西,不进行海外贸易,可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啊,小阁老,若是能把海禁放开,由我们负责把这些东西销往东洋和南洋诸国,肯定可以大赚特赚的。”
严世藩收起了笑容,正色道:“这个嘛,还得从长计议,我们父子这里当然是没什么问题的,就是皇上一直不肯松这个口,我们也不好多说,而且你们这些年一直在攻击沿海的城镇,总是有些清流派的御史为此上奏,现在就说开海禁,和你们做生意,只怕不太容易啊。”
徐海的嘴角勾了勾,沉声道:“小阁老,这几年我们已经很少象以前那样公然地攻击沿海城镇了,只是你们大明官军大规模进剿我们的时候,我们才会攻击几个沿海镇子显示一下我们的实力,实力才是我们能平等谈合作的基础,如果我们能这么轻易就给明军打败,消灭,现在我们也不用在这里谈合作了吧,对不对?去年蒙古入侵,打到北京城下,围城三天,这才让皇帝松口答应开放边市,我们老船主虽然没办法打到北京城,但若是调集大军,来南京城转转还是可以做到的。”
严世藩的话中也透出一丝阴冷:“徐先生,你们的能力我是很清楚的,只是现在胡宗宪坐镇东南,你们再想象以前那样长驱直入,也没那么容易,若是打海战,隔断远洋贸易,你们是没什么问题,可是要说几万人登陆就能打到南京,哼哼,真当我大明的百万雄师是纸糊的不成么?”
上泉信之一看这两人越说越僵,有翻脸的趋势,连忙插话道:“小阁老,徐先生在海上呆惯了,性子有点冲,您可千万担待个一二,他的意思是大家合作一起赚钱,而非对阁老和小阁老有什么不敬。”
严世藩冷冷地回道:“罗先生,这些道理我心知肚明,不用别人来提醒,如果不是有利可图,我也不会走这一趟,前一阵子蒙古入侵,皇上已经对我父子有所成见,最近还有人趁火打劫,到处搜集我们举荐的人贪赃枉法的罪证,虽然现在还没呈给皇上,可那只不过是迟早的事,在这风口浪尖提什么开海禁,和五峰先生做生意的事,只是给自己招惹麻烦。”
徐海并不知道朝中之事,听到这里,脸色微微一变:“小阁老,这次可是你主动邀请我们来谈判互市之事的,现在我们人来了,你却跟我们说这些,是耍我们玩儿吗?”
天狼听到这里,心中雪亮,原来严世藩一早就和这些倭寇有联系,八成就是上次上泉信之落网后,严世藩秘密通过此人和大海贼汪直建立了关系,而这徐海看起来也是个有力的海盗首领,加上那个毛海峰是汪直的养子,这个徐海在这次谈判中居于主导地位,看起来至少是汪直集团的二把手,现在严世藩大倒苦水,只怕并不是不想开海禁,而不过是提高要价的一种手段罢了。
严世藩笑了笑,转头看了沐兰湘一眼,沉声道:“徐先生,今天沐女侠在这里,我们也不好深谈,这样好了,改天我们再详谈。”
徐海的眼光也落在了沐兰湘身上,话却是冲着严世藩说道:“小阁老,这个女人的武功很高,今天听了我们这么多事情,千万不能从她这里泄露出去。”
严世藩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声音凄厉刺耳,惊得林中的鸟儿一阵乱飞,笑毕,声音中透出一股霸气与狂妄:“徐先生,你是信不过我的本事,连徐夫人都请不动吗?”
徐海没有说话,抱臂而立,而一边的毛海峰嚷了起来:“小阁老,我们知道你的武功高,就是怕你怜香惜玉,让这女人钻了空子逃掉。”
严世藩看向了沐兰湘,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柔和:“徐夫人,你会走吗?”
沐兰湘本来听着他们这肮脏的交易,却是把自己视为无物,早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只是敌强我弱,刚才她一边在听,一边在戒备,而一双眼睛早已经在四下观望,寻找着脱身之策,一听到严世藩在叫自己,本能地准备开口相讥,一对眼却发现严世藩的眼睛中透出了一股异样的光芒,而自己的眼神居然一下子离不开了他的这只眼睛,渐渐地,只觉得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嘴里却不由自主地说道:“我,我不会走。”
严世藩的声音变得更加地轻柔,扮随着这夜风轻拂,如同催眠一般:“徐夫人,你说我是谁?”
沐兰湘的眼光变得呆滞,一点也无法从严世藩的眼神中移开,她的朱唇轻启,喃喃地说道:“大师兄,大师兄,你来了。”
严世藩似乎有些意外,但眼神中的那道光芒不减:“没错,我就是你的大师兄,跟我回南京城。走吧。”他说着,嘴里开始念起一些奇怪的咒语,而沐兰湘整个人如同僵尸一般,没了任何灵魂与生气,也跟着念起这些咒语来,整个树林里透出一股诡异的气氛。
天狼在远处看得后背发凉,这严世藩看起来象是用什么异术一下子控制了小师妹,他的终极魔功是上古邪术,也许同时还修习了什么摄心控魂之法,刚才他本来打定了主意,如果严世藩真的向小师妹出手,自己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现身相救,可是现在严世藩直接这样用邪术控制了小师妹,当下也只有想办法先制住严世藩,再逼他解此邪术了。
严世藩念完了咒语后,眼睛中那道邪光一收,恢复了常态,转向沉默不语的徐海:“徐先生,雕虫小技而已,让你见笑了。”
徐海摇了摇头:“想不到小阁老学的竟然是上古秘术,终极魔功里的移魂大法,徐某以前也只是耳闻罢了,今天居然可以亲眼一见,真是开了眼啦。”
严世藩的脸色也微微一变,转而笑道:“徐兄果然好见识,连这个都知道,这移魂大法也只有对精力不集中,心中又有憾事之人使出,方才我见此女东张西望找退路,有点分神,这才临时起意,没想到一下子就成了,不过我奇怪的是,这女子乃是武当掌门徐林宗的老婆,刚才却口口声声地说什么大师兄,难不成她还另有奸情不成?”
几个倭寇首领都得意地大笑起来,远处的天狼心如刀绞,恨不得现在就出去杀了群魔,却又只能潜伏不动,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一会儿等这些坏蛋分手之后,便出手制住严世藩,自己上次在蒙古大营里虽然打不过他,但这回练了十三太保横练,前几天又大战楚天舒,武功比起一年前又精进不少,若是单打独斗,至少还有个四成胜算。
严世藩等人笑完之后,徐海看了一眼已经状如行尸走肉的沐兰湘,冲着严世藩一抱拳:“今天就依小阁老,我们改日再深谈,这阵子我们都在南京城中,而下榻的住所你是知道的,想和我们谈,随时通过罗兄就可以。”
严世藩点了点头:“那件正事,我也得见过胡宗宪后才好和你们商量,所以这几天各位就放心在这南京城中游玩,顺便也看看市面上有什么货物是紧缺的,开了海禁之后可以做这些生意。”
上泉信之突然开口道:“这次伊贺十兵卫损失如此惨重,他毕竟是我们从东洋招来的,小阁老准备如何和他继续相处呢?”
严世藩的嘴角勾了勾:“伊贺里跟我们合作太没诚意了,就派了这些二三流的货色来中原送死,我知道他们当家的伊贺天长武功了得,如果他自己亲自前来的话,是不会输成这样的,我看这样好了,我通过你们向伊贺里转送黄金五百两,就当这次行动给他们的补偿,至于合作的事情,等下次他们拿出能和我们合作的实力,再谈不迟。”
上泉信之长出一口气:“如此甚好,只是这个女人杀了伊贺里这么多人,小阁老若是能把她交给伊贺派,我想伊贺天长一定会感激不尽的,就是亲自率领派中高手来中原相助,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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