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一早上,宇文化及兄弟三人一同前往临江宫。
马车中,三人小声讨论。
宇文智及有些不安,小声道:“陛下怎么会突然把我们都召集过来呢?”
宇文士及也有同样的疑惑,可事发突然,他也来不及抗旨。
宇文化及轻哼一声,“我觉得这恐怕不是陛下的旨意。”
“难道是国师?”
宇文化及面色阴沉,“八九不离十。”
“这些日子,原本已经向我们靠拢的官员态度又暧昧了起来,甚至有少数不加颜色,恐怕是钱恒察觉到了我们之前的动作。”
“哼!”
宇文士及愤愤不平,“这家伙真是多管闲事,连杨广都懒得管我们,可他却老是坏事!”
“要不是他说动杨广返程,只要再多些时间,禁军都会被我们掌握,有了这笔力量,进可争霸天下,退也可割据一方,如今却全成泡影,真是可恶!”
宇文智及摇头叹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渡过这一关,你们有什么好方法吗?”
兄弟三人相顾无言,却都说不出话来。
逃亡自然不能提,若是放弃麾下军士,他们不要说更进一步,在乱世中保全门阀不坠都不可能。
可若是钱恒真要治罪,他们也是毫无还手之力。
对方占据大义,居高临下,最重要武功通天,任几人如何反抗都是找死。
宇文士及小心翼翼道:“就算他再得昏君看中,也不会对我下手吧,毕竟我是当朝驸马。”
宇文化及冷笑道:“昏君如今对他言听计从,甚至让他住在皇宫,这可是古今唯有之恩宠,如果是杀女儿杨广可能要犹豫下,杀一个女婿算个屁。”
宇文智及道:“为今之计,若是想要保住性命,恐怕只能俯首称臣,放弃兵权。”
“这么做,不是把刀子递给对方,让对方随意下手吗?”
“大哥不要生气,我看国师恐怕懒得和我们计较,他要是想杀我们,不会等到现在。”
宇文化及被噎住,他自然清楚,弟弟说的话有道理。
之前杨广沉迷享乐,他们一家拉拢禁军将领可算不遗余力,这事并不算秘密,实际上杨广早有耳闻,他只是置之不理。
杨广知道,自然就意味着国师知道,若是钱恒打算收拾他们,半个月前应该就已经动手,不会等到即将返程时。
直接召见他们一家,这也不符合常理,他们若是心虚,很可能会直接逃跑,让钱恒功亏一篑,如今看来,这似乎是对方给他们一个投降的机会。
这一次若是他们愿意放弃兵权,依然能够享受荣华富贵,可若是不识好歹,恐怕迎来的就是灭顶之灾。
三人又讨论几句,始终不得要领,面对两个没有斗志的弟弟,宇文化及落寞道:“等下随机应变,若真事不可为,我们也只能妥协。”
马车到了宫外,三人下车步行,在宦官带领下,穿过回廊通道,到达了一间大殿。
进内一看,钱恒坐于上首,可来客却不止他们三人。
右屯卫将军独孤盛,武贲郎将司马德戡,通议大夫裴虔通,一干大臣统统在列。
三人立刻放下心来,看来今天应该不是要找他们的麻烦。
独孤盛看到宇文化及到来,连忙上前迎接。
“许国公可算到来,我们等你好久了。”
宇文化及连忙回礼,“陛下呢?”
司马德戡道:“陛下有些不适,已经回去了,不过有国师在就行。”
宇文化及脸上一下黑了下来,暗道:什么叫有国师在就行。
不过他也不敢出声,这种场合他从来都不会说错话。
钱恒看见三人到齐,拍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我就长话短说,如今朝廷大军并无统帅,这对统一指挥很不利,陛下已经决定,让我推荐一名将军作为统帅,而我经过慎重考虑,打算以左屯卫将军谢玄为统帅,全权负责指挥,诸位觉得如何?”
现场气氛立刻沸腾起来,反对之声不绝于耳。
谢玄是陈郡谢氏的代表人物,而陈郡谢氏是曾经南朝的三大世家之一。
当初杨坚忌惮南朝三大世家势力庞大,盘根错节,为了尽快安定南方,不得不示好,于是敞开大门,接纳三大世家子弟入朝为官。
朝廷的好意,王谢两家选择了接受,但宋家却只是名义上臣服,并没有派出弟子入朝为官。
另一方面,杨坚虽然在做官方面大开方便之门,可却依然对王谢两家在内的南方之人颇为歧视,从不肯委以重任。
天下六大门阀中,谢玄名列白榜第十,只有宋阀之主宋缺在他之上,风采文略,谈吐诗词俱一时之选,一出道就接替宋缺成为了新一代的大隋第一美男子,成为了大家千金香闺罗帐憧憬的对象。
不过即使天下人都知道谢玄谢幼度有经世之才,可他也得不到施展才华的机会,杨广秉承父亲的思想,始终待谢玄虚位高薪,致使英雄蹉跎。
不过这也不仅仅是杨广的偏见,而是朝廷共同的意志。
隋朝毕竟承袭北周,而北周又承袭北魏,南北分裂从三国始已有数百年,双方各自歧视历时已久,绝非南北一统能够消解。
朝廷官员九成以上出身,都是淮河以北,天然就讨厌南方士族分润自己的权利。
就算杨广支持南方出身的官员和将领,这些人也会被上司和手下牵制,导致事情难办,最终搞砸,而这最后又成了南方人不行的证据,甚至变成皇帝识人不明。
在前车之鉴下,杨广始终不肯对谢玄委以重任,而三征高丽失败后,盗匪四起,起义如云,国将不国,他直接躺平享受,更是不在意朝政。
在后世看来,杨广当时已经放弃治疗,混一天是一天,而这个世界他也一样,不然也不会让虚若无和谢玄调走,给刺客们机会。
“砰!”
钱恒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现场立刻安静下来。
“一、二、三、四……十二,一共十二个人反对,还有其他人吗?”
宇文化及犹豫半饷,还是没有出声。
钱恒冷笑一声,拍了拍手掌,立刻有一个清丽美女抱着一堆折子出现,款款行进,把折子放到钱恒桌前。
钱恒也没有看,直接从里面抓出了一把扔到地上。
“你们要不要念念这些内容?”
“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不可说的?”
说话的是尉迟胜,他也是反对者中言辞最激烈的。
他捡起其中一份折子打开,直接念了起来。
“大业七年六月初三,窦贤与突厥交易盐茶……”
他的声音突然止住,再也说不下去。
“怎么不继续念?”
尉迟胜犹豫了一下,放下手中折子,打开了其他折子,一连翻了几个,直到发现自己的名字。
一股寒流瞬间扩散到全身,冷汗涔涔而下,上面记载了他几乎所有的秘密,其中一些,足以让他和他的家族万劫不复。
很多秘密明明早就被埋没,就连他自己都快要忘记,可折子上却记载的一清二楚。
他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瑟瑟发抖道:“我支持谢玄任统帅,国师慧眼如炬,绝无差错。”
其他人好奇心起,想要凑近看一看折子究竟写了什么,尉迟胜手掌用力,把自己的折子捏成团,一口吞了下去。
之前反对的十一人也动若狡兔,各自抓住一份,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就吞入腹中。
而其他人看着钱恒身边美女侍者抱着的厚厚折子,一时间吞咽口水之声大盛。
很明显,这里面很可能就有他们的秘密或者罪证。
其他人只是怀疑,可宇文化及却是肯定。
他已经认出来怀抱折子的美女,正是东溟派的小公主单婉晶。
作为民间最大的军械生产商,东溟派的近些年生意销售额连创新高,这其中宇文阀做出了不小的贡献,按照账簿记载,宇文阀超越独孤阀,成为东溟派第二大贸易伙伴,占比超过两成,仅次于太原李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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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杨广已经掌握了宇文阀谋反的罪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动手。
宇文智及也认出了单婉晶的身份,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汗液打湿。
只有宇文士及没有和东溟派接触过,还不清楚情况。
宇文化及内心天人交战,他看到了钱恒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差点没有当场叫起来。
跳起来是死路一条,以钱恒的武力,三兄弟绑一起都不够对方一巴掌拍。
可谋反怎么可能得到原谅,不过是晚死与早死的区别。
彷佛在油锅中煎熬,想要摊牌求饶,可又害怕依然会被处以极刑,巨大的压力下,他的神智都模湖起来。
浑浑噩噩中,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议结束,直到弟弟叫醒他。
发现钱恒并没有当场发作,一股巨大的解脱感升起,他立刻向着自家府邸飞奔而去。
脑海中只有一件事,逃,逃的远远的。
只是刚刚收拾了行礼,他就感觉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势锁定了自己。
一个陌生的美女出现在他的面前,长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国师让我告诉你,他给过你们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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