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
一众长安城的百姓都聚集在偌大的刑场。
刑场之上,章安达的妻子跪倒在地上,她的身上被五花大绑,垂着头,头发散乱,脸上还有脏污。
众人对她指指点点:“早听说这妇人毒得很,一直都看不上章先生的身份地位,总给章先生摆脸色看。”
另一个男人冷哼一横,道:“我看,章先生的死说不定也与这毒妇有关!”
一个孩童上前,望着大人们七嘴八舌的样子,垂下头去:“可是,我听说章家婶子杀的人,都是杀了旁人的凶手.....”
孩童的母亲一把将孩童抱在怀中:“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邢台上的章安达妻子听到,低着头笑,她已经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与她而言,她早就已经没有了牵挂,其实,她今生最大的遗憾也已经完全解决,她和丈夫所做的一切,不也是为了如此吗?
章安达的妻子低着头,看着阳光下照射出的自己的样子,那么矮小:“安儿,这些年,你一个人孤单吧,娘,要去了.....好在,你终于摆脱了你祖上替人做白事做仵作的身份,终于,你有了机会,可以成为更好的自己。”
远处高台上,身着官服的付凌天看上去非常威严,与平日所见到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的眼神,却并没有看向章安达的妻子。
人群中,江祭臣和司杨廷也混入其中,江祭臣的视线与付凌天对视一瞬,他对着付凌天轻轻摇头。
今日清晨的时候,江祭臣便在付凌天府的门口等待着付凌天,因为昨夜司杨廷的话,让原以为彻底了结的事,却并没有真正的画上一个句号。
付凌天问江祭臣有何想法,江祭臣称,或许,今日的刑场上,会有些新的发现。
于是,江祭臣和付凌天约定,刑场上,特别注意现场的百姓有什么异样。
太阳已经升到头顶。
章安达的妻子仍然低着头,她望着自己的影子越来越小,最终,即将与自己的身体合二为一。
她慢慢抬起头,看向场下的百姓们,咧着嘴笑出声来。
场下,一众百姓被章安达妻子的笑声吓到,惊讶得发出一阵惊呼。
“来世!倘若还有来世!”章安达的妻子,大声喊道。
众人都看向她,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却不想,她突然重新垂下头去,看着眼前的地面,用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说道:“倘若还有来世,不要再做我的儿子......”
背后,付凌天眯着眼,看着章安达妻子的侧身。
身边的侍卫上前两步:“大人,时辰到了。”
付凌天站起身来。
台下的百姓们似乎兴奋得一声惊呼,所有人的眼睛都是亮的,他们在等待着,即使害怕,也在等待着血光四射的到来。
江祭臣混在百姓中,突然,他的视线落在人群背后一个矮小的身影之中。
那人身穿一袭酒红色的长褂,头上戴着挡住面容的斗笠,头发乌黑而长直,那人的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绣花鞋,明明一身男人装扮,但很明显能看得出,对方并不是一个男人。
江祭臣拽了拽司杨廷的袖子:“跟我来。”
台上的付凌天也顺着江祭臣的视线看去,在人群之中,与那人四目相对,只一下,付凌天便知道,那人在伪装着什么。
那人却苏沪也是个没有经验的人,她见付凌天看向自己,立刻转身,从人群中挤出去。
“大人。”付凌天背后的侍卫再次上前。
付凌天见江祭臣和司杨廷已经追上去,便收回了视线,一直走到章安达妻子的身边。
章安达的妻子看到付凌天,对付凌天淡淡得笑着:“多谢付大人。”
付凌天点点头,轻嗯一声:“其实很多事情,可以交给我来做的,你不用.....”
章安达的妻子打断道:“不,这件事,算是我欠了我儿的命,我还给他的。”
付凌天也不愿再多说什么,便点点头,对身后一挥手。
阳光正好直直得照射在付凌天和章安达妻子的身上,影子与身体重合在一起。
章安达的妻子重新垂头去,放松的模样:“好......都死了,便好,从此,我儿便安全了。”
刽子手上前,手中拿着刀。
付凌天后退几步:“章嫂子,代我跟老章说一句,对不住了。”
章安达的妻子笑出声来,那笑声,终究停止在刽子手手中的长刀落下之后。
霎时间,血水喷射而出,一直呲到了台子之下,溅在台下百姓的身上。
顿时一阵慌乱之音。
有人在厌弃,有人在害怕,有人在哭,还有人在笑。
刚刚替章安达妻子说话的那位孩童,面无表情,直直得看着一直滚到台子边缘的章安达妻子的头颅。
那头颅,睁着眼睛,血水沾满了她的脸,正好与那孩子四目相对的样子。
孩童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害怕的样子,她就这样静静地站着。
孩童的母亲扒拉着身上的血渍,皱着眉头,方才看到女儿的样子,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走走走,脏死了,杀人犯有人什么好看的,走,跟娘回家。”
付凌天看着众人散去,却一直都没有离开。
时间不知道已经过了过久,很快,阳光便消散不见。
付凌天慢慢走上前去,从地上捡起了章安达妻子的头颅,转身轻手轻脚得放进一个布口袋里,默默地说道:“章嫂子,我送你去跟章先生合葬。”
刑场的地上,还残留着鲜血的痕迹。
付凌天默默地离开。
他刚走,背后便出现了一个人影,那是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那少年蹲身蹭了一下地上的血迹,他手指看上去干净而白皙,但当他的手指沾染了地上的血渍之后,他的指尖变成了通体的血红色,透亮的光泽。
他望着付凌天远去的背影,一边唇角微微上扬,他的眼神看上去却异常的温暖而好看,宛若邻家大哥哥的模样,阳光灿烂。
他的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得笑着:“跟上去,若是暴露了,便杀。”
“是!”在那人的身后,回应着的,是一个长相甜美可人的下丫头。
她没有过分的装扮自己,但是那天然如玉的皮肤却透着让人无法挪开双眼的光泽。
巷子里。
江祭臣和司杨廷紧紧尾随着刚刚在刑场上看到的女人。
那女人似乎也发现了江祭臣和司杨廷在跟着她,她的步履轻快,但因为没有功夫在身的关系,她根本就跑不过江祭臣和司杨廷。
江祭臣突然察觉异样,一把将司杨廷抓住。
“怎么了?再不追上去,她可就要跑了!”司杨廷还想挣扎开来,朝着那女人的方向去追。
但江祭臣却并未松手:“不对劲。”
江祭臣眯着眼睛,似乎在感受着周围的异样。
“你没事吧?”司杨廷有些紧张,转头便是忘记了他刚刚还想要追上的人。
“有人在跟着我们。”江祭臣猛地睁开眼睛。
司杨廷正要四下张望,被江祭臣拉住。
“别看,别找。”江祭臣声音冰冷。
司杨廷不解:“为什么?那我们还追吗?”
江祭臣抿着嘴,手紧紧抓着司杨廷的胳膊:“回家去。”
“好!”司杨廷扯着江祭臣的袖子,要拉着江祭臣离开。
江祭臣仍然站在原地:“我是说,你自己回家去,剩下的事,交给我。”
司杨廷不满:“不可能,你让我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
江祭臣抬眼望着司杨廷:“你忘了上次去找鲛人时候的事了吗?倘若没有你的话,我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司杨廷脸上有一抹难过。
江祭臣却不改口:“最近一段时间,你应该也很清楚,我的身世应该不是表面那么简单,无论是人还是妖魔鬼怪,他们都不敢拿我怎么样,而且,按照鲛人所说,在我的背后,应该至少还有两个人在保护着我,你不用担心。”
司杨廷仍是不放心。
江祭臣对司杨廷点点头。
司杨廷叹口气:“好吧,就算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司杨廷直接挺着了背,声音放大。“刚才那人都已经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了,哪儿还能找得到?”
江祭臣抿嘴一笑,抬起自己的手,轻轻动了动自己的食指,他的食指上,缠绕着一根细细地丝线,而另一端,却朝着刚刚那人消失的方向不见。
司杨廷不满,仰起头,故意大声道:“好吧,我去东市买些东西,你去西市,记得回来帮我带一杯桂花饮,就是西市最深处那家小铺子,叫长安桂花饮的。”
“我记下了。”江祭臣笑。
他知道,虽然司杨廷并没有发现在他们的身后是否真的有人在跟着,但是他说这些话,是为了保护江祭臣的,他是故意说给那个他没有看到的人听的,表示江祭臣和自己已经放弃追那个女人。
江祭臣自然与了解司杨廷的心思。
司杨廷凑近江祭臣的耳朵,轻声说道:“自己一定要当心些。”
江祭臣抬眼,与司杨廷四目相对:“放心。没有你这个跟屁虫的话,说不定我还能追得快些。”
司杨廷不满的收回视线,冷哼一下,扭身就走。
江祭臣看着司杨廷离开后,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右手的食指,那根丝线仍在动着,代表对方仍然还在奔跑中,而且并没有脱线。
江祭臣冷笑一声,抬脚,顺着丝线的方向而行。
江祭臣刚离开。
在他的背后,刚刚那个漂亮客人的小姑娘出现,她歪着头,满眼的纯洁笑意,单纯得样子让人不舍得往坏处去想,只想要好好得在她身边守护着她。
她的笑容,与刚刚那少年的笑容如出一辙。
她慢慢收起笑容,跟着江祭臣消失方向离开。
随后,司杨廷突然从城墙后方探出头来,四下张望着,咧嘴一笑:“哪儿来的小丫头,竟然敢跟踪我们家江祭臣?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为哪何?”司杨廷掩嘴一笑,“该不会是看上我们家江祭臣了吧?这也太大胆了吧。”
司杨廷笑笑,悄悄跟了上去。
鱼斗路。
正在打铁的店铺门口,传来叮叮当当敲打的声音。
铁匠铺子的老板娘远远地看到被江祭臣追的那名女子,眼神一收,与丈夫对视一眼。
丈夫会意得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走向背后的房间内。
那女子被风吹得,脸上的布被掀开,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来但却达不到惊艳之色。
“娘。”那女子轻唤着铁匠铺子的老板娘。
那老板娘顿时周围,一把将女子扯到铺子里:“让你不要去,你偏要去!”
女子不时回头看向身后,一脸焦急:“江祭臣,司家那个江祭臣,好像盯上我了!”
那老板娘狠狠地打一下那女子的胳膊:“真是不听话!走!跟我进去!”
说话间,那老板娘已经将年轻女子拽进了房间内。
大门推开的瞬间,母女两人皆是愣住。
因为,在他们面前所站着的,并不是他们的丈夫和父亲,而是江祭臣。
江祭臣背身而立,书中摇着一把折扇,慢慢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但却看不出悲喜。
“说说吧,你与李宽之间,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杀他!”江祭臣的声音轻柔好听。
铁匠铺子的老板娘将女儿护在身后:“你胡说,什么李宽,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他!”
江祭臣慢慢踱步靠近,笑着:“是吗?那请问,那是什么?”
众人随着江祭臣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小琉璃瓶子里,已经装满了珍珠,而在珍珠的一旁,放着一尊木质小船。
“能看得出,李宽的雕工还不错。”江祭臣笑道,“昆明湖女尸案发生后,李宽曾经背着所有人来过鱼斗路,之后很快,便死了。当时,我发现这里的人都对他并不熟悉,原以为他不过是个新参者,却没想到,原来,他根本就是来找人的,而不是因为自己住在这里,我说的对吗?”
母女两人因为胆怯而向后退去。
江祭臣的身后,铁匠已经悄然靠近,他高高举起一把锃亮的刀,用尽了力气,就要朝着江祭臣的头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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